第九章 金陵(1 / 2)
順著長江水,從嶽陽出發至武昌府不過半日路程,此時又值秋冬季,有西風借力,行船的速度要快上不少。
眼看著馬上就要駛過武昌的地界了,賈瑛的心裡總算鬆快了許多。
齊思賢也已換回了女裝,身著一件素白色拖地長錦衣,外披黃白色麻衫,月要係本色麻繩,三千青絲垂地,頭戴孝帽,淚眼欲泣、引而不發立於船尾的甲板上,回望嶽陽。
自父母遇難後,這是她首次披麻戴孝,心中滋味可見一斑。
賈瑛立於船舷,回神後,側目望來,恰巧看到這一幕。
雖是不合時宜,但仍難掩其眸中的亮色。
一襲寬大的孝服麻衣,不僅遮擋不住其高挑纖細、玲瓏極致的身姿,反而更顯一種氣若幽蘭、清麗脫俗、媚而不嫵的獨特氣質。
感受彌漫其身側的濃濃哀思,讓人頓生愛憐之意。
賈瑛愣了愣神,移步行至船尾,與其並立。
女子聞聲,盈盈一福,也不多言語。
良久,賈瑛率先打破沉默道:「可曾想過今後?」
女子先是一怔,後又出言問道:「公子可是不願再為小女子牽累?」
賈瑛搖頭道:「此處已非嶽陽,何來牽累之說?」
齊思賢又道:「我觀公子此行北上,尚缺一名婢子服侍」
賈瑛被這話語一驚,心中卻又莫名的盪漾,幾欲脫口答應下來,但是對上齊思賢的雙眸,卻發現其中清澈明亮、落落大方。
賈瑛心中頓時一陣羞愧,想自己怎麼也是兩世為人,居然會有如此醜態。
怪隻怪這般女子古今罕有
「齊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湘才公乃是朝廷棟梁,又是今上潛邸時的臣子,膝下也就僅有你這唯一的女兒,想來朝廷也會給姑娘一個公正的交代,家師讓我帶你離開,想必也是有這方麵的考慮的,此次入京便當結伴而行吧。」
古往今來,有幾個男子不想有佳人相伴左右,傳一段紅袖添香的佳話呢。
可賈瑛終究不願做那欺淩孤女的禽獸之事。
齊思賢的心氣本就非尋常女子可比,能不輕易委身於人,她自是樂意。
當下又福一禮道:「思賢謝過公子收留。」
話畢,卻沒了下文。
賈瑛是愧於方才心中的荒唐之念,一時不好開口,齊思賢則是沉浸於哀思之中,更無心開口。
一時間,一個長身玉立,一個風姿綽約,配上這舟楫江水,倒像是一副天然的畫卷,叫立於一旁的一眾繡衣衛漢子心中酸意直冒,又不得不從心底裡嘆一句:「好一對才子佳人!」
老仆周肆伍則是滿臉欣慰的點了點頭,拉著喜兒到甲板的另一邊去,好不打攪二人。
可又有誰知賈瑛心中的尷尬。
出了武昌府,一眾繡衣衛便找了地方下船,告別賈瑛後回嶽州復命去了。
賈瑛一行則繼續搭著官船往東而去,直奔金陵。
幾日之後,一艘官船緩緩駛進了秦淮河,依舊是一襲布衣的賈瑛,與換了一身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氅衣的齊思賢並立船頭,欣賞著這十裡秦淮的江南古韻。
此時的秦淮河上,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船隻,有裝飾精美的畫舫花舟,有低矮狹小的烏篷,有奢侈華貴的商賈樓船,還有像他們腳下一般的官船。
最受歡迎的還是那些畫舫花舟,所過之處,引得兩岸圍觀的風流閒客陣陣叫好。
賈瑛不由感嘆一聲:「六朝煙月地,金粉薈萃所,這話端是不假。」
幾日來漸漸開朗的齊思賢也附和吟到:「『十裡秦淮燈火燦,樓台亭榭繞河堤;笙歌濃酒盈朱雀,古籍奇珍滿烏衣』,畢竟是本朝南都,確實別有一番景象。」
喜兒更是熱鬧的在甲板上來回轉著看,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遭見到這般熱鬧的場麵,還有那畫舫上的嬌娘子,比雲南府戲園子裡的還要勾人。
船自岸邊停住,一行人走了下去,老仆周肆伍到附近的集市雇馬車去了,趁這番功夫,賈瑛帶著喜兒與齊思賢,在附近閒逛了起來。
這時,聽到岸邊一陣喧鬧,幾人好奇走了過去。
原來是河上一艘畫舫駛過,引得岸邊眾人興奮不已。
「是蘇大家的畫舫。」
「什麼,玄機先生在哪?本公子在這秦淮河畔都等了三天了,如今終於能一睹玄機先生的風采了。」
有樓船之上富豪商賈,也來湊熱鬧,隔著老遠便有仆從高喊道:「幼微姑娘,我家老爺願奉資百金,請姑娘到船上一敘。」
一時間秦淮河上好不熱鬧。
喜兒好奇向身旁路人打聽到:「這蘇大家是誰?玄機先生和幼微姑娘是一個人嗎?」
那人目光先是掃了一眼三人,經過齊思賢隻是明顯一滯,這才笑著說道:「幾位一看就不是咱們金陵本地人吧?說道咱們這位蘇大家啊,那可是咱們金陵城的一絕啊!
蘇大家,閨名幼微,乃是咱們金陵城的第一才女,位居秦淮八艷之首,不僅人長得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風月場裡的人都喚一聲玄機先生。咱們金陵城裡還傳著一句話叫:『幼微姑娘的曲,玄機先生的舞』。」
喜兒不解的問道:「不是一個人嗎?怎地還分開論呢?」
那人拍了拍喜兒的肩膀,意味深長一笑道:「等你在金陵待得久了,就懂這句話的含義了!」
就在這時,畫舫之中走出一位打著花傘的女子,其身姿婉約,眉間嫵媚,讓喜兒眼神一亮,問道:「這位就是蘇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