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意識（1 / 2）
「蘇姑娘，我有話跟你說」謝朝在蘇眠轉身前開口，蘇眠看看她，然後重新坐下來。
蘇眠：「怎麼了？」
謝朝眨了眨眼，為她倒上一杯水，蘇眠知道，這是謝朝的一個習慣，或者說是很多長輩都有的習慣，給你倒杯茶或者水，按理不會有人不喝茶或不喝水就走，尤其是對方還有話要說時，這算是一種禮儀。
拋開蘇眠害怕的因素，謝朝這人是很有禮節的，每次遇到隔壁的教授們，她都會被迫聽上幾句那些教授對謝朝的誇贊。但因為她最開始本就不大樂意和謝朝相處，還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潛意識裡總藏著一份叛逆，覺得謝朝這人就是裝的，所以每次都覺得教授們被她的外表欺騙了。
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不似是笑，眉眼也跟著柔和起來，不那麼拒人千裡之外。
「蘇姑娘最近是在躲著我嗎？」謝朝很直白的把最近蘇眠的狀態表達出來，和上次說「你是在害怕我嗎？」一樣，又不一樣。
上一次的提問裡帶著明顯的戒備，而這次隻是客套。
「沒，沒有啊，我為什麼要躲著你」蘇眠有點心虛，因為她確實在躲她，甚至擔心她會做什麼危害社會的事情。
謝朝輕輕嘆氣，抿一口水，氣定神閒：「我想蘇姑娘可能對我有些誤會」。
「誤會？」蘇眠在嘴裡呢喃，緊張的看著謝朝，在等她接下來的話。
謝朝眼眸半闔，思索著該如何開口，良久才慢慢對上蘇眠困惑的眼神：「我朝律法共十二篇，乃引經據典所成，傷人者，執死、流、刑罪、杖等，而仗刑又分十、二十、三十共三等。刑罪分輕重，判流放。流刑為一等。至於死刑又分絞、斬等四類」。
蘇眠不大理解，怎麼突然開始背書了？
「你，什麼意思啊？」
謝朝看她一眼，繼續自已的話：「但這份律法對皇權者不完全受用，我朝還有贖刑，所以不是所有的殺人者都會受到應有的懲處，蘇姑娘可能明白？」。
蘇眠不知道自已應該明白什麼。反而有點亂：「所以，你想表達什麼？」
謝朝輕笑，回她：「我想說，我朝律法雖不及現代律法那般嚴謹和自由，但也不會無故取人性命」。
一語落下，蘇眠徹底明白過來，謝朝果然看出來了，也是謝朝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她忽然覺得自已就好像是個小醜，用拙劣的演技掩飾內心對謝朝的偏見，她張了張嘴想要解釋。
謝朝看到了她的動作，右手微抬，用眼神示意她冷靜，聽自已說話：「方才我也說過，刑罰對皇權者並不全然受用，因為他們是製定律法的人，他們站在權利的頂端，人命對他們來說，真的如草芥」。
「我很羨慕，羨慕蘇姑娘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人自出生以來，不因種族、性別、語言等任何形式的限製，擁有不受奴役和酷刑的權利，可以自由的發表自已的言論，並且不受歧視」。
蘇眠愣愣的抬頭看她，那雙眼裡是赤裸裸的希冀和艷羨，她是真的很希望自已能夠生活在這樣一片淨土下。謝朝也很清楚蘇眠是無法理解她的心情，世上本就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有自以為是的感同身受不過是有相似經歷人產生的類似的共鳴。
沒有真正在混亂的時代生活過的人，永遠無法體會到他們對和平和自由的渴望。
蘇眠有點慌，她隱隱有做錯事的感覺，還很嚴重，心髒像是泡在酸水裡，又酸又漲，她想要說話，再次被謝朝製止。她聽見她說：「還記得之前你問我13歲之前在做什麼嗎？對於那段過往，我並不願提及，隻是眼下的情況，和蘇姑娘開誠布公的好」
「畢竟，蘇姑娘待我以誠，斷無法辜負」謝朝自嘲一笑，繼續往下說：「8歲前，我便一直在流浪，居無定所，8歲時，遇到了我的恩師，不過，他並沒有教我讀書育人，而是教我如何殺人」。
蘇眠心頭一凜，看見謝朝看了她一眼，眼底無波無瀾，而且那口氣，又好像在說今日的天氣甚好那般輕鬆，蘇眠的後背立起一陣寒毛，她咽了口口水，目不轉睛的盯著謝朝，心裡對接下來的話有了預感。
「13歲那一年，我殺了第一個人」謝朝輕輕說著，半垂著眼眸，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麼，好像在回憶過去，回憶那夜裡顫栗的心跳和清冷的月亮。
蘇眠的兩隻手，放在自已的腿上，無意識的用力握著，指甲陷進去，感受不到痛，或者是因為感知被另一種情緒占據著，分不出一絲來體會痛。
她想的沒有錯，謝朝真的殺過人，在那個律法並不健全的時代，在那個權力代表一切的時代。要如何去想象呢，麵前這樣一位清冷俊秀的女子手持凶器，又渾身沾滿鮮血的樣子。
所以當時謝朝對那三個騷擾她的男人說的那句：「想死嗎」是真的，隻是在當代律法下，謝朝不敢殺人而已，雖然錯並不在謝朝身上。
隻是蘇眠忽略了一點，用800年後的律法來評判一個古代人，實在不合邏輯，法不溯及既往。
「我今日所言，並不為其他，隻為和蘇姑娘坦白，我身處當下律法，自然會遵從應有的法律條規，而且，我本不是弒殺之人，尚知公序良俗，亦知道生命的可貴，我隻是希望蘇姑娘能放心，我不會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其實蘇姑娘在意的是我對那三人下手過於重了些，但平心而論，若是在慶朝，他們三個必死無疑」。
謝朝突然就笑了：「所以蘇姑娘的顧慮也情有可原，日後我會注意分寸以及下手的力道，所以蘇姑娘不用擔心，我以謝朝之名對天起誓，決不食言」。
麵對謝朝的坦白和真誠，蘇眠並不是很開心。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謝朝的承諾，承諾不會傷天害理，這是謝朝給她的定心丸，她應該高興的，高興這個定時炸彈自已給自已上了枷鎖，不會給她和她的父母以及不知情的所有人造成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