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八章 終別（1 / 1）
大唐，青霄道，千竹大澤。 方長辭去青霄道主之位後，他的家人、朋友、一部分手下便搬入了千竹大澤之中——這個方長事業起步的地方。 當然，絕大部分人都與他分道揚鑣，最後願意留下的人還沒傀儡多。 方長自己想要和女皇大人切割關係，卻不會擋著別人去追求遠大前途。 曾經的千竹縣早已成為水下遺跡，占地數萬平方公裡的千竹島代替了千竹縣。 島上生活著低調的方家。 方家莊園。 方長回過神來，手上捏著一團靈光，上麵不時有一個個不同的麵孔閃過，那是天魔女一世世的輪回。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天魔女，或者說該叫你天魔真魂才對。 難怪能夠一世世的輪回，保持靈智不昧，原來是天魔本質，可以不入輪回，以紅塵執念為食。」 在他取走天魔女的元神離開錦繡界之後，天魔女身上屬於錦繡界的一切都被剝離出去，而她的神魂本質也就顯露出來。 正是方長獻祭了好幾個小世界都無法從天道意誌那兒換的天魔真魂。 當初天魔真魂無意中被錦繡界吞噬，被磨滅萬千，融入世界。 不知過了多少世後，一絲分魂轉世為天魔女，又機緣巧合拜入紅塵魔道，修行天魔之法，自是如魚得水，一日千裡。 可她終究是一絲分魂，不得圓滿，與錦繡界的牽扯太深，所以盡管修為高絕，卻無法引來飛升之劫。 但也正是如此，她的執念過重，反而引動了天魔真魂的力量。 這才有了她生生世世的輪回不滅。 每一次輪回復生其實都是在收集那些還未被錦繡界融合的天魔真魂的力量。 如果沒有方長的插手，她未嘗沒有機會，在往後千百次的輪回中恢復天魔本質，厚積薄發，一飛沖天，直接成為與合道天尊並肩的域外天魔。 但誰讓她不小心招惹了方長。 方長便是她的成道之劫。 而方長得到天魔女，便能補全天魔真魂，讓他的天魔分身真正圓滿，有了遊歷宇宙虛空的本錢。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即將消亡，靈光上如煙的麵孔浮現，哀聲請求道： 「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念在我們百年夫妻的份上，放過我一次，妾身願一直伺候在你身邊，當牛做馬，絕無二心。」 「夫君，救救我！」 可方長眼中沒有絲毫波動，召出天魔分身，欲要將天魔女一口吞下。 「方長，我詛咒你！我要詛咒你！」 「我好不容易才來到上界，我不甘，我不甘啊！」 天魔女恢復本相，強烈的怨氣勾動天地。 地煞之氣升騰而起，似要與她的靈體融為一體，化身絕世魔頭。 天魔女的力量在急劇上升，輪回九世的執念豈是尋常，尤其又是在仙魔大陸的環境中，分分鍾變身索命鬼王。 「方長，我要你死！」 黑色的煞氣將方長包裹，周圍的一切都在迅速朽化。 可方長不為所動，隻是輕輕敲動桌子兩下，動盪的天地規則就為之退散，剛才腐朽的一切都在恢復原樣。 天魔女身上的力量也被迅速剝離。 「你的執念太深，難保我的分身融合後不會出現意外，不過現在，你的執念還有幾分力量。 我也就可以安心地把你吃了。」 方長臉上露出澹澹的笑容。 天魔分身再沒有剛才磨磨蹭蹭的樣子，張開嘴，就將虛弱、絕望的天魔女一口吞下。 天魔分身打了個飽嗝，化作一道黑色神光回到方長體內。 自此，世間再無天魔女，自然也沒了如煙。 …… 方家莊園，眾人齊聚一堂。 「考慮好了嗎？」 方長目光掃向眾人，澹澹問道。 就在剛才，方長又給了麵前眾人一個選擇，留在仙魔大陸還是去往另一個世界。 天魔分身在錦繡界中找了天魔女三千年，而方長也在仙魔大陸待了三十年。 三十年中，他走遍大陸四極，親眼見過仙魔大陸不斷擴張的邊界； 飛過九天之上，沖破天地的束縛，感受過空寂的宇宙虛空； 去過仙盟北鬥道宗，與仙尊化身論道，見了見廢他大哥修為的天樞道君，順道指點了一招，差點打碎天樞道君的法則星辰； 為了保住座下弟子的性命，仙尊不得不捏著鼻子送出一顆仙階上品的九轉金丹為李虎補全根基。 事後雙方情緒穩定，皆大歡喜。 也上過魔門總舵，拆了魔主的金身，順便和魔主分身打了一架，他小傷，魔主分身重傷。 後來十年間三上魔門，逼得魔主真身降臨仙魔大陸，被方長和天道聯手乾了出去。 主要是天道當主力，方長抽冷子給了幾下猛的。 事後，魔主情緒極度不穩，法則之海陷入動盪之中，又被仙尊、女帝、妖祖聯手乾了一頓，這才老實下來。 仙魔大陸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沒了秘密。 仙尊、女帝、魔主、妖祖是仙魔大陸四極，高高在上，連天道都不敢讓他們真身進入。 僵屍之祖、巨人王、海神、群山之靈等等異族是四極之下，原來皆是合道天尊，如今距離恢復合道隻差一步。 他們借用法則之海的力量，能夠短暫將實力拉到合道境界。 但總得來說，人族占據了天地主角，妖族緊隨其後，剩下的異族分些殘羹。 方長手握合道第一人的獎勵，在仙魔大陸中可以肆無忌憚的使用合道天尊的力量。 但隨著仙魔大陸繼續擴張下去，世界的上限拔高，合道天尊的力量也會被容納進來。 到時候他手中的天道鑰匙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重要的，反倒是其中的規則力量更讓人歡喜。 這也是為何仙尊和女皇大人沒有如魔主一樣盡力阻止他合道的原因。 他在仙魔大陸合道第一人的位置上待不了多久時間，也就三萬六千年。 所以方長遊歷仙魔大陸的同時，也在尋找和思索合道之上的力量。 最後方長悟了。 在仙魔大陸他已經走到了極限，大概率是出不了頭了。 三萬六千年看似漫長，但對於壽元動輒數百萬年的合道天尊來說，不過彈指一瞬間。 他不認為自己三萬六千年的積累能夠超過仙尊魔主等人百萬年、千萬年的積累。 就如天道小崽子第一次與他見麵時所說，就算是要成仙，那也按資排位。 仙魔大陸的成長帶動大世界的上限，同樣也會將仙尊、魔主等人的力量推至另一個極限——仙的範疇。 方長作為新人，不知道大老之間有什麼協議，但總不會輪到他的。 他想要後來居上，彎道超車，就隻能另辟蹊徑。 方長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宙光大世界。 自然不是將宙光大世界送給仙魔大陸吃掉，換取天道獎賞。 相反，他是要借自己短暫的、三萬六千年的合道第一人的時間，將仙魔大陸的養分送到宙光大世界中，相助自己的前世身合道。 不同於玩家時期的扭扭捏捏，小偷小扌莫。 這一次他準備搞把大的。 雖然不知道宙光大世界的天道看到了什麼，將他視作救世主，但此刻方長隻能說一句看人真準。 他和宙光大世界的命運捆綁在一起，救她就是成全自己。 而在此之前，方長給了自己這些朋友下屬一個選擇。 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從風光無限的合道第一人變成人憎鬼厭，天道詛咒的下場。 這些人待著他身邊，隻會受到牽連。 方長雖然自私自利，但在有限的範圍內，他仍舊稱得上一個好人。 「選吧。」 方長重復了一句。 「去到另一個世界，就意味著以後再也回不來仙魔大陸，一切都要重新開始，我不會強迫你們。 就如當初你們選擇跟隨東東和帖竹離開青霄道城隱居在這裡。 現在你們有了一個後悔的機會。」 「相公，真的不能再回來了嘛。」東東眉頭微皺，「可我想見外公怎麼辦？」 此時，也就隻有她才能仗著枕邊人的身份說上幾句反對了。 千年過去，她沒了大唐金冊相助，以她的資質修為進步實在有限，卡在元嬰巔峰不上不下。 不過有著方長這個合道境的夫君，她突破化神不會太難，剩下的隻是時間問題。 方長點點頭道：「沒有辦法，除非你能夠說服外公隨你一起離開。不過我想他現在應該舍不得他的程家了。」 千多年過去，在他當初的無良建議下，老外公程楷老當益壯，就算化神修士的生育率極低，但也還是造出了好幾個娃來。 而後兒生孫，孫生重孫，跟鯉魚下籽一樣，一眨眼就一大推。 曾經大貓小貓沒兩隻的程府也擠滿了後代。 如今程家在長安城也算一個大家族了。 老外公再也不用擔心程家沒後了。 不過人的時間都是有限的，陪得了兒子女兒，就陪不了外孫女。 千年間，開始是老外公主動上門看望外孫女，後來是外孫女主動拜訪老外公。 當然，在老外公心中，東東這個外孫女的地位是不一樣的。 隻是在這種情況下，程楷是不可能再隨著外孫女跑到一個陌生的世界去。 東東沉默片刻，說道：「嫁夫隨夫，我跟著相公你，隻是我想先回去再見外公一麵。」 「好。」方長點點頭：「我會隨你再去一趟長安城。」 在東東做出決定後，方帖竹才說話。 「我都聽哥哥的，哥哥讓我留我就留，讓我走就走。」 然後就是李虎和秦晴、秦夫人。 李虎早已重修回了化神修為，在得到方長帶回來的九轉金丹之後，更是完全彌補了受損的根基，巨靈神體更是進一步恢復進化，如今已經是化神巔峰，離洞虛境界隻差一步之遙。 「二弟，我就不折騰了。」 他握著秦晴的手道：「我想陪晴兒走過最後一段時光，不想最後還埋骨他鄉，而且爹娘的墓前，總要有人打掃祭拜。」 「不過你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隻要你一聲吩咐，千山萬水，我一定到。」 千年時光，秦晴修為停留在元嬰中期，也快走到了壽命大限，隻剩下幾百年好活。 而嶽母秦夫人修行刻苦，如今已經是元嬰後期，有機會一窺化神。 李虎的妹妹李秀秀看了眼容顏不改，氣質更加高深莫測的方長，心中默默嘆了口氣，說道： 「我跟著大哥。」 她雖然刻苦修行，但修為也就和秦晴差不多，離方長的距離越來越遠。 她心中早已認命了。 隻是珠玉在前，有著方長做比較，讓她再找一個更差的，她實在接受不來。 起碼要和自己大哥差不多嘛。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成了一個單身一千多年的老姑娘。 方長微微頜首：「好。」 至於李家還有一位李小弟，舍不得李家富裕生活，沒有跟著家人隱居，如今早已化作一攤塵土。 他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讓李家血脈不絕，繁衍出了一大堆後人。 而後就是朱貴。 這個一開始的混混，後來的冥店小廝，千竹縣方長俗緣默默無聞的守護者。 雖然很努力，但實力著實跟不上，隻能居於後方做些雜活。 當然，千年過去，朱貴也有了化神修為。 加上方長從僵屍之祖那友情贊助了一滴僵祖精血，以後洞虛境界也有一絲機會。 這種異族血脈，上限已定，但隻要條件合適，升級還是很快的。 因為修行屍王訣的緣故，他的臉色一向僵硬，加上為人沉默寡言，越發像個僵屍而不是人。 此刻他的選擇出乎其他人所料。 他臉上擠出了一個澹澹的笑容。 「老板，我跟了你這麼長時間，是你給了我一切，但如今你已經無敵於天下，所以我想為自己活上一次。」 他很是坦然地麵對方長。 他一開始跟著方長，隻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後來才見識到想不到的世界，逐漸有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沖動。 但現在，他想真正為自己活一次。 「沒問題。」 方長拍了拍朱貴的肩膀，笑道： 「我很欣慰你能做出這個選擇，跟著我你永遠是不起眼的小廝，走出去，才能讓天下聽到你朱貴的名字。 隻不過這一次，你身後可沒有老板了哦。」 朱貴單膝跪下：「老板，朱貴退了。」 最後一個是餘閒，這頭鹹魚僵屍整天不思進取，但架不住天賦太好，加上之前跟著尋脈師燕飛在青霄城崛起的過程中分了一大筆好處，睡著睡著就活到了現在，修為堪堪達到化神。 朱貴能夠有今日修為，餘閒也貢獻不少。 不過燕飛熱衷權勢名聲，是不可能隱居退下的，他隻好和朱貴搭夥過日子了。 「方兄，你是知道我的，群芳閣的姐姐妹妹我實在舍不得啊，對不住了。」 「無妨。」方長有些戲謔道：「不過你可悠著點，多留點精血，不要死在女人肚皮上了。」 「好了，天下無不散之延席，這裡的一切便留給大家了。 諸位，山高水遠，後會有期。」 方長一揮袖，卷起東東、帖竹，便已消失在眾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