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1 / 2)
「退學?」阮喬下意識反問,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林湛點頭,又「嗯」一聲,表示確定。
紅綠燈變化,他輕觸油門,車繼續往前開。
阮喬還沉浸在那一句退學中回不過神來。
林湛載著阮喬一路開往玉江碼頭,車上有導航,不擔心開錯方向。
下車時,冷冽的江風拂麵,林湛伸手拉過阮喬,把她的頭埋到自己懷裡。
耳邊是呼嘯的江風,鼻尖是林湛身上煙草與青檸融合熟悉的味道。
阮喬恍然間想起與林湛相識不久時,他要載自己去兜風的那個夜晚,那是去年夏天,不,已經是……前年了。
可那夜的雨似是昨日還在窗前拍打,一回想就覺得歷歷分明。
玉江江麵廣闊,正月初八,岸邊不時響起鞭炮聲,這是因為砂石運輸船要開工了,開年行大運,到哪都是想討個吉利彩頭。
平日裡阮喬偶爾路過玉江,也能看到江麵行駛的各式大船,隻是沒怎麼了解過,林湛此刻倒是可以跟她熟門熟路介紹。
「我爸爸沒念過什麼書,出生在南城周邊的農村,他以前跟我講過一些事,我都沒怎麼在意。」
「他念完初中就出去闖盪了,不是成績不行,是沒錢念書,那個時候可不是什麼義務教育,然後在北邊的時候認識了我媽,嗯……故事有點俗套,就是有錢人家的女兒跟著窮小子跑了。」
「他們回了南城,那個時候玉江還是待開發的狀態,不像現在還有海事局的過閘管控,我爸沒錢,倒是藝高人膽大,借貸跟人合夥包了一條船。」
說到這,林湛隨手指向一條江麵上正在行駛的船,「這條船的承載量大概是三千噸,看新舊使用程度,價格應該在八百萬到一千二百萬之間浮動。他們最開始包的那條船,是條很小的,承載量隻有四百噸的小船,沒有交情砂石廠收貨衡重的時候還會壓百分之十到十五的量。」
「就是靠那樣一條小船,我爸走到了今天。」
這些阮喬都聽不太懂,隻順著林湛所指的方向去看,一條條大船發動機轟隆,在江麵緩慢前行,甚為壯觀。
如果她仔細看的話,現在江麵緩慢行駛的那些大船駕駛艙前,除了常規「玉3」開頭的編號,後頭都跟了一個「林」字。
林湛微眯起眼,遠眺:「我爸常跟我說的一句話就是,要好好讀書,他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走了很多彎路。」
「有時候有人會奉承我爸,還有人會說,讀書有什麼用,不讀書不照樣能當玉江上的船王?我爸他從不這樣認為,他說他認識大字不識一個卻很有錢的人,現在簽文件自己名字都寫不怎麼好,得蓋章,但這並不代表不讀書就能混得好,這些人聰明,如果讀了書,會混得更好。」
「我以前都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到現在想好好念書也很困難了。所以啊,與其繼續這樣混下去,倒不如趁現在重新來過。」
「我想退學,重新高考。」
他最後那八個字聲音並不大,卻似是擲地有聲的砸在了阮喬的心上。
退學,重新高考。
林湛無所謂的笑了笑,轉頭看阮喬:「現在離今年高考還有四個月,想想也考不出一朵花來,但沒關係,我可以當階段性試驗啊,今年考不上,明年繼續。」
阮喬喉嚨有些發乾。
很多人的高三歲月似乎都沒有好好抬頭看過天空,不知道天藍不藍,不知道花香不香,不知道草綠不綠,大家整日整夜的埋頭於書山題海,為了某次月考的零點五分斤斤計較。
大家都抱著撐過那段時間的信念在咬牙向前,想要考上好大學,脫離苦海。
可現在林湛說,他要回去,回去把一切重來。
過了很久很久,阮喬才輕聲開口,問他:「你……準備好了嗎?」
林湛隻眯眼遠眺,點點頭,聲音雲淡風輕:「再差也不會比混日子更差了。」
說著他笑了聲,又看阮喬:「要是你以後考上博士,老公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那怎麼得了。」
阮喬沒跟著他笑,隻垂頭看腳尖。
遠處運砂船發動機的聲音轟隆反復,阮喬忽而轉身,踮起腳,主動去抱林湛。
「林湛,我支持你。」
***
日歷翻過正月,大二下學期開學。
冬末與早春的交接時節,天還很涼,隻不過有嫩綠枝丫開始冒頭,似乎能嗅到一些春天的氣息。
阮喬一切如常,可許映總覺得她哪裡不對,具體要說,許映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看見路邊情侶她才靈光一閃:「喬喬,你家林湛呢?開學也有一段時間了,我都沒見過你家林湛欸。」
阮喬在奶茶店買了兩杯奶綠,一杯遞給許映,聲音漫不經心:「他啊,退學了。」
許映剛準備插吸管,力道半途一斷,吸管在塑料麵上被折成兩端,她抬眼看阮喬,滿臉驚訝:「什麼?退學?」
阮喬點點頭。
許映第一時間就聯想到林湛乾了什麼好事被學校勸退,小聲問:「他做什麼了啊,學校這麼狠……」
阮喬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眼:「他是自己退的,現在在復讀學校念高四。」
許映的嘴巴都驚訝成了o型。
顯然,比起退學,復讀高四更讓許映震驚。
「林湛……一下子這麼用功?」
阮喬在心底默默回答,不止如此,他還請了美術老師,準備以藝術生的身份參加高考,目標是帝都美術學院呢。
其實一開始,阮喬都有些驚訝。她沒想到林湛的執行力那麼強,說退學就退學,毫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