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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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期一個月的軍訓,唐其深完完整整在這郊區小山陪了時洛一個月。

有他私底下的打點,時洛軍訓這麼久的時間可以說半點苦頭都沒有吃到。

無論是帶訓的還是督導檢查的,統統十分有默契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每天早上她睡到日上三竿,洗漱清楚吃飽飯再清清爽爽去方陣裡溜達半小時,和紀圓圓聊聊八卦說說笑,玩鬧過後出了點汗就立刻打道回府洗澡吹冷氣。

連皮膚都沒曬黑半個度。

一來二去,唐其深寵慣小女友的事跡就悄悄在隨行的所有大二學生裡傳開了。

當初唐其深高二便以第一名的成績拿到衡大報送名額,拒絕海外知名教授的邀約之後,教授竟自願屈尊過來互換交流兩年,兩人還一起投辦了全校最新設備最全的實驗室,加之唐其深那張見過就沒有人不喜歡的臉,名字事跡早早便流落各大女生宿舍。

衡大幾乎所有女生都聽過他的名聲,可見過他的人還是少數。

由於學術成就突出,唐其深是無需和同屆同學一塊上大課修基礎賺學分的,因而即便是同班同學,見到他的次數也少之又少。

時洛還在高三的時候,唐其深幾乎兩點一線,學校實驗室和寧水灣打轉。

同校女生無論是同屆還是學姐,都對他十分感興趣,無論是成績、顏值、還是衡市商界大亨唐遠川獨子的名頭,無疑都是最最吸引人的條件。

寧水灣普通人是沒什麼機會進去,大多數女同學便將目標放到了學校實驗室。

實驗室外有一處小花壇,是教授修身養性之時興趣所致親自打理栽種的,當時他還文藝柔情地向手下幾個同組做研究的學生炫耀,教育他們要學會勞逸結合,不能讀死書,做實驗之餘也可以欣賞欣賞小花壇裡的花花草草,陶冶陶冶情操。

哪成想花草還沒綻放兩周,便被前來趴窗戶的學生們踩得一塌糊塗,各個是慕名來看唐其深的,實驗室進不去,窗口就成了最佳觀賞點。

唐其深對此向來麵無表情,冷漠如斯,連半分眼神都懶得施舍。

蹲守了整整一年的女孩子們也漸漸得出結論,唐其深雖說冷淡難靠近,可他無論對誰都是這副表情這個態度,身邊也從來沒有出現過能近他身的女孩子。

這意味著,大家夢寐以求的對象沒有女朋友,沒有女朋友也就意味著,帥哥,是屬於每個人的。

女孩子的心思很奇妙,自己得不到的,隻要想到別人同樣也無法擁有,總是有那麼一點點釋懷。

直到軍訓那邊傳來的前線消息,大家默默暗戀了一整年的男神,不僅有女朋友了,而且還是個年齡比各位姐妹都小的大一新生。

而那個向來冷臉對人,能聽見他多說一句話都是奢侈的男人,居然為了照顧女朋友,放下手頭繁重的學術任務,到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費心費力完完整整伺候了人家一個月。

舍不得女朋友跑圈,舍不得女朋友曬太陽,連食堂的飯都舍不得她吃,頓頓親自下廚哄著騙著餵,就連統一發放的床鋪被褥都是唐其深親自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過去軍訓的人是他,事事親力親為。

傳言無聲無息肆意生長,到最後,大家都知道,傳說中的有錢是真的有錢,別人住八人寢,小女友住大平層,為了光明正大給餓肚子的女朋友送點吃的,軍需期間破例發放下午茶,人人都有,一發就發了一個月,據說連來時的行李,都是用直升機吊上來的。

聽過傳言的女生無一不羨慕。

熱議一直持續到新生們結束軍訓打道回府,也一直沒有停歇。

尤其是學生會的幾個小部長。

外聯部大二的部長張妍,先前嫌棄隨行軍訓又曬又苦,學分也加得少,還不如呆在學生會辦公室裡吹冷氣,隨便寫幾篇浮誇又無用的活動策劃去拉贊助來得舒服,可後來聽聞唐其深去了,再想要往裡加塞人選,已經晚了,此刻又聽到那麼多暗戀對象感情方麵的事,心裡是又氣又嫉妒。

然而私底下一起議論的女孩子當中,也有小部分初高中就與時洛唐其深同校,雖說沒有同班,很多事情的細節不太清楚,可一直以來,這兩人在學校裡的議論聲就沒有停歇過,多多少少能比這些外地考過來的多了解一些。

連著幾天,張妍一回宿舍就是向室友吐槽時洛,明明連時洛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成天把「唐其深那個女朋友」掛在嘴邊,張口閉口沒有好話,話裡話外都充斥著滿滿的嫉妒。

當了一年室友的徐蕭忍了幾天,還是聽煩了,不給麵子地回:「有一說一,人家女朋友家裡也富得流油,他們兩個好像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都住寧水灣,哦,你外省的大概不太清楚,我們寧水灣在衡市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買都能住的,把咱們學校所有的樓賣了,都不一定夠人家一套別墅。」

張妍唇角抽了抽,一臉不願意相信的樣子:「你怎麼知道的?」

「我們原先同一個學校的,高中的時候學校裡的同學就經常議論他們倆,青梅竹馬,那姑娘是一路被學長罩上來的,活脫脫的小公主,沒人敢惹。」

「你們同個高中的?」一同吃瓜的另一個室友顯然有些興奮,「那你肯定見過她吧?怎麼樣,長得好不好看?該不會是家族聯姻吧?這種門當戶對的豪門,有幾個是真有感情的,我估計肯定長得不好看,你有照片嗎?」

徐蕭說話料的這位,顯然曾經也隻是個遙遠的路人,或許在學校裡有過幾次和時洛的偶然相遇,可也僅限於偶然相遇:「沒有,我們不認識,她們有錢人那個小圈子很難融的,朋友就那幾個,個個富二代,不過真的很漂亮,當時大家都穿三中校服,可她就是能把校服穿得很漂亮。」

張妍明顯笑不出來了,無所事事假意收拾桌子的動作也越來越大,東西幾乎都是直接往桌上砸的,嫉妒得不輕:「唐其深不像是那種任由家長擺布的男生,現在不過是還沒脫離父母的約束,還得靠父母吃飯,以後出了社會,翅膀硬了,要什麼女生沒有啊。」

徐蕭覺得張妍這牛角尖鑽得狠了,幾個月前王奕彤的事情在當初的同學群裡傳得沸沸揚揚,當時大家都調侃說,惹唐其深,他壓根不屑搭理你,可是惹時洛,唐其深大概能要你的命,王奕彤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怎麼說都是做過一年室友的情分,徐蕭平時也一貫爛好人的性子,看不得張妍這麼犯蠢,又說:「他們兩個還真是自由戀愛談到一起的,而且是早戀,很早就在一起了,我記得高考剛剛結束那會兒,有人誣賴他女朋友的成績是走後門得來的,你也知道的,唐其深那種性子的人,平時冷得像個冰窟,自己保送又考了狀元,都不怎麼原意接受采訪,可是第二年為了替女朋友澄清,親自聯係了好幾家媒體,還特地放出當初女朋友在集訓學校的監控視頻,視頻裡,他可是連女朋友畫畫趕作業都得寸步不離跟在身邊,三餐送飯,陪吃陪畫,連鉛筆都舍不得女朋友削,全是他代勞,你敢信嗎?高考省狀元,專門跑去給一個小藝術生削鉛筆。」

張妍平時在學生會裡被人捧慣了,本就看不上徐蕭,對她這不中聽的話更是半個好臉色都不給。

沉著張臉給自己補了個精致的妝,挎上前不久才在微|商那買的百來塊的低仿香奈兒包包,花枝招展地參加學生會部門聚餐去了。

**

時洛不像唐其深那樣能憑借高水準的學術能力被特批免上基礎大課。

在學習這條路上,她覺得藝術聯考和高考的兩次成績,應該已經拿走了她學習生涯的全部運氣,學習的輝煌高光時刻早就過了,進了衡大的她,已經徹徹底底淪落為一條鹹魚,能保證期末不掛科,大抵是身為學神女朋友的最後一絲倔強。

有些時候,由於生活太過愜意放縱,連最後一絲倔強都常常被放棄。

大一專業還沒有分流,通讀的必修基礎大課排得滿滿當當,好幾種修學分的課都是幾個年級幾個班級湊在一起一塊上,教室很大,人多繁雜。

最開始的時候,時洛以為學生這麼多,老師根本沒時間也沒耐心點名,抱著僥幸心理翹了兩次課,結果回回被隨機點名選中,紀圓圓回來跟她通風報信時,差點沒笑過氣。

三次點到不在就會取消最後的考試資格,時洛再不愛學習,可從小到大成績也沒差過,掛科多丟人,補考這件事要是讓唐其深知道,也不曉得他會怎麼處置她,如今最怕的就是他漫不經心地來一句:「嗯,膽子大了,學會掛科了,我替你準備的卷子好好寫,錯一題,多做一次。」

多做一次的不是題,而是某些見不得人的事,時洛到後來也不明白這些事情之間到底有什麼因果關係,可唐其深似乎對於假公濟私這件事,是越來越上手了。

為了自己某些地方著想,她也覺不能給他胡亂謀福利的機會。

可那些大課大多和她的專業沒有什麼關聯,老師照本宣科地念t,實在無聊,時洛顯然是個靜不下心的,一堂課上下來如坐針氈。

唐其深也漸漸發現,自家小姑娘懶勁兒犯了,一天比一天更厭學。

說來也不怕人笑,已然十八歲的少女,成年人會做的事情都不知道被唐其深|壓|著做了多少次了,居然還會像個乳牙都還沒換的小孩子般耍賴不願意上學。

兩人住的樓盤離學校不遠,唐其深每天早上開車送她到教學樓下隻需要花上十來分鍾,因而早晨時間幾乎是掐著最晚的時間點,把時洛從床上抱出來,可即便如此,賴床的小姑娘仍舊不願意醒。

唐其深晨跑的習慣一直延續到了如今,正常情況下,他會提早一兩個小時起床,跑半小時步,沖個澡,再動作利索地給時洛做個早餐。

往往一係列事情忙完,臥室裡頭的那位小公主依然緊閉著眼沉浸在夢鄉,半點要起床上學的意思都沒有。

唐其深原以為是晚上時間自己把她做狠了,後來因為擔心影響她白天上學,需要早起的工作日前夜,他都表現得很收斂,最多兩次就放她睡覺,然而一段時間下來,這種體貼似乎也並沒有奏效。

哪怕前一天夜裡什麼都沒做,第二天早上她該賴床還是賴床,該起不來還是叫不起來。

好幾回唐其深做好早餐進來,伸手輕捏時洛睡得粉嘟嘟的臉頰,耐著性子在她耳邊喊「寶寶起床」,時洛也隻是半掀起一邊眼皮子,迷迷糊糊睨他一眼,而後自然而然地將雙手從暖呼呼的被窩裡掏出來伸向他,圈著男人的脖頸,拉向自己,喃喃聲帶著睡意,十分朦朧:「陪我再睡一會兒……」

唐其深其實不太能抵抗得住她這個模樣,心軟得要死,又無奈於她再曠一次課就要掛科,於是柔著聲哄到:「先起來,今天早上做了你最喜歡的粥和小菜。」

時洛整張臉都皺成一團,委屈巴巴的:「困嘛,我太困了,我不想上學……」

唐其深實在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來,一把將人從床上撈出來,突如其來的懸空也沒能讓她把眼睛再次睜開。

「怎麼越活越回去了?」唐其深勾著唇,抱著她進洗手間梳洗,腦海裡不斷湧現很多以後也許會發生的畫麵。

「比小孩子都嬌氣,還記不記得前些天梁淑儀女士過生日的時候,從衡市來的那位傅總和明星太太?人家女兒才三歲,已經懂得自己背小書包去幼兒園上學了,不哭不鬧,每天早上六點就能起。」

時洛撅著嘴「唔」了一聲,被他這麼一折騰,總歸是有些要醒的意思了。

她記得當時來替唐媽媽過生日的衡市傅總一家人,兩年輕夫妻,生了對龍鳳胎,小家夥特別可愛,男孩子酷酷的,小女兒笑起來能甜死人,她當時就好羨慕。

唐其深輕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輕笑著調侃:「你看看你自己,連人家三歲的小女兒都比不上了,上個學還得哭哭啼啼,要人哄。」

時洛當然也知道害臊,嗓音糯糯地嘴硬到:「還不是都怪你昨天晚上……」

唐其深揚揚眉反駁她:「昨天晚上我都沒舍得碰你,就怕你今天沒法起來。」

時洛腦袋懵懵的,記憶都不太清晰,半信半疑:「是嗎……?」

「聽起來,時小姐似乎有些遺憾。」

時洛錘了他兩下,終於有了那麼點精神,才掙紮著從他身上下。

唐其深忙把準備好的牙刷水杯都遞給她,而後懶洋洋地倚靠在一旁,盯著洗漱的她瞧,明明已經是朝夕相處,可似乎還是怎麼看也看不夠。

半晌,他輕嘆一口氣,彎著唇角意有所指地說:「以後萬一要是有女兒了,最好還是像我吧。」

時洛一聽這話不乾了,也不管滿嘴泡沫渣子還沒涮乾淨,扭過頭瞪了他一眼,嘴裡含含糊糊地質問:「像我不好嗎?像我才能漂亮溫柔,哪能隨你啊,板著張臉,笑都不會笑,一點也不溫柔。」

「不溫柔嗎?我記得你哭著求著叫我爸爸的時候,我還挺溫柔的。」

「唐其深!!」時洛臉頰一瞬間漲得通紅,「你不許亂提這個事!」

唐其深忍俊不禁,手掌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又抽了幾張柔軟的洗臉巾打濕了替她擦臉:「好了,不鬧,要遲到了,吃了早餐再去,泡沫涮乾淨點,噴了我一臉。」

時洛偏著頭不讓他擦,還賊兮兮地一把將人抱住,「吧唧吧唧」好幾口,把所有的泡沫全親在他臉上。

唐其深也沒拒絕,甚至還微微低下頭,單手捧住她的後腦勺,一臉享受地把口勿加深。

時洛本就還沒徹底清醒,此刻被他摟著口勿了那麼久,險些缺氧,整個腦袋都是懵懵的,看起來傻兮兮,超不過八歲。

唐其深溫熱的掌心愛撫地揉了揉她亂糟糟的海藻頭發,眼神睨著她唇上淡淡的水光瞧了一會兒,才哄人出去吃早餐。

時洛這會兒起床氣還沒散,又想到吃過飯就得去上那無聊又兀長的大課,怎麼都提不起勁兒來,喝粥都是有一口沒一口地胡亂敷衍,還賭氣似的把他夾到碗裡的菜幾筷子全丟回給他。

鮮嫩的小青菜夾雜著她碗裡一塌糊塗的白粥,看起來不太雅觀,也就是她能在唐其深麵前這麼放肆,向來男人臉上還半點嫌棄都沒有,慢條斯理地吃得一乾二淨。

從小到大,時洛吃剩下的東西,他也不知道包攬了多少,有些愛意真的無需言語表達,舉手投足之間,藏都藏不住。

唐其深無奈地輕搖了搖頭,笑裡帶著點縱容。

時洛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神盯羞了,咬了咬唇,早餐吃起來更加心不在焉,隨手舀了幾勺唐其深吹到溫度正好的湯喝完,又忽然想起方才洗漱的時候,唐其深提的那個跟著爸爸媽媽從乾市來這裡參加梁淑儀生日宴的小姑娘。

她是打心底裡喜歡和羨慕,明明自己還是個半大點的少女,就莫名開始對未來的婚姻家庭有了憧憬。

時洛咬著勺子出神,傻笑了一會兒,抬眸看向唐其深:「其深哥哥,我們以後也要生個哥哥妹妹,就像傅太太她們一家那樣。」

真要說起這事,唐其深倒是沒有時洛這麼天真:「他們是龍鳳胎,幾率很小,而且懷雙胞胎很辛苦也很危險。」

言外之意,他並不向往任何會讓時洛吃苦頭的事,即便偶爾看著她迷迷糊糊傻裡傻氣的樣子,會想象若是有女兒,大概也會同她一個樣子,可想到這些美好的代價如果是要時洛辛苦懷胎十個月,親手將她送上手術台,唐其深便立刻打消了念頭。

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他隻希望時洛能一直無憂無慮。

然而時洛大抵是被保護得太好了,沒嘗過苦頭,對大多數事都沒有深刻的認知,隨心所欲得徹底,絲毫沒把唐其深的話當回事:「生一次不行就生兩次,反正我一定得要個女兒,把我的漂亮臉蛋給傳承下去。」

這話要是放到某些論壇,性別互換,評論妥妥破萬,恨不得追著你罵出一條街,繁殖癌警告。

曾經她和溫雨也聊過這個話題,溫雨當時吐槽她的話脫口而出:「你們家是有皇位繼承嗎?」

話音剛落,溫雨瞧了眼麵前一身衣服包包的價值加起來能隨意在二線城市買套兩室一廳的少女,自說自話地喃喃到:「哦,你們家確實有皇位要繼承……」

還是兩家的皇位。

時洛倒沒想得這麼復雜,她純粹是因為喜歡,皇位倒是無所謂,小姑娘一本正經地反駁到:「我有美貌需要繼承。」

溫雨:「……」

唐其深顯然有些後悔早上一時沒忍住,提了這個話題,此刻臉色明顯不太好看,沉沉的,看起來脾氣又冷回去了,可麵對時洛,他還是耐著性子:「生小孩子很疼,你自己都還沒長大,不許瞎想。」

時洛扁扁嘴,小聲嘀咕:「沒長大你還每天晚上都要我。」

唐其深唇線微微抿出一個弧度,看起來比方才溫和多了。

時洛又喝了口粥,這才抬頭,像是鐵了心的要提這事,嗓音糯糯的:「我可以疼啊,我不怕疼的。」

唐其深眸光黯了黯,薄唇微啟:「不怕疼?」

時洛像是作保證般,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唐其深:「那怎麼我隨便一使勁,某個人就哭哭啼啼罵我欺負人?眼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不停掉,一邊哭還一邊喊疼喊不要了?」

時洛被唐其深說得沒聲了,臉紅得就差沒埋進粥碗裡。

粥還剩下小半碗,時洛有意無意地把它攪和成稀拉拉的米湯之後,才又抬頭:「其深哥哥,其實你也很喜歡女兒吧?」

唐其深當然喜歡,隻是舍不得她疼,更別說上手術台,時洛不怕,可他怕。

哪怕在醫學已經非常先進的如今,他也仍舊害怕將摯愛的命運交到他人手上的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然而此刻時洛明顯較起了真,唐其深也知道,她是打心底裡喜歡,也不舍得繼續將自己的不安強加在她身上。

他隨手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動作輕柔地替她把不小心沾到嘴唇上方的粥漿擦乾淨。

時洛習慣性地仰起頭,由著他照顧,曾經她以為自己很獨立,自小沒媽也能活得很好,可自從賴上了唐其深,似乎大事小事都習慣性依賴他,在一起之後更甚,洗漱擦嘴穿鞋都樣樣要他來經手,活得過分輕鬆,隻需要喘氣和獨自美麗。

唐其深細致地替她清理乾淨,收起紙巾的時候,時洛的小下巴仍舊仰著,樣子看起來滑稽裡帶著嬌憨,顯得分外稚氣。

唐其深默不作聲地盯著看了許久,腦海裡滿是剛剛她問的那句「你也很喜歡女兒吧?」,如果生來像她,那他大概會很喜歡很疼愛。

可家裡要是養了兩個小公主,怕是能成天雞飛狗跳,男人想到那副場景,唇角就忍不住微微揚起,時洛見他突然笑了,搞不清楚狀況,一雙漂亮的小狐狸眼死死盯住他,也沒能盯出個所以然來。

「笑什麼?」她一臉無辜地問。

唐其深深邃的眼眸睨著她瞧,漆黑的瞳孔裡滿是她的襯影:「兩個女兒我怎麼帶得過來?」

時洛還沒反應過來,見他又笑了笑,才恍然大悟,麵含羞意又佯裝惱怒地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後,才忍不住彎起唇角偷著笑。

唐其深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距離時洛的課已經沒幾分鍾了,他留她一個人在原地傻笑,起身徑直往書房走,替她把翻得亂七八糟的背包收拾清楚,筆記本和打印的資料一並帶齊,還不忘按照時洛的習慣,放點她一貫喜歡吃的小零食進去。

男人單手拎著那完全不符合他風格的背包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時洛仍舊沒有要走的意思,明明是她要趕著上早課,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沒被點到名,就習慣性拖延。

唐其深從她身後經過,拿著一雙從衣帽間帶過來的白色短襪在她身邊停下。

時洛偏過頭瞧了他一眼,看見手上的東西,相當自覺地從餐桌下伸出大長腿來,腳丫子抬得高高的,直直放到唐其深手心裡,由著他替自己把襪子穿好。

「走了,去學校,生女兒之前先把課給上完。十八歲的小女孩,天天亂想什麼?」唐其深牽著時洛的手往外帶,總有種帶閨女上托兒所的既視感。

然而比起八字還沒一撇的閨女,身邊這個小女友甚至更加過分。

車子越臨近教學樓,她的整張臉就越喪,後來還開始胡言亂語:「不上學了,唐其深,我們回家生孩子,你想要幾次就要幾次。」

唐其深哪能聽信她的鬼話,每回不是哭鼻子就是控訴他欺負人,麵上裝出來的囂張是骨子裡的嬌氣所比擬不了的。

最後終於將時洛送到了教室外,可看著她一副英勇就義的可憐樣,就莫名於心不忍。

上個課都能被她演出一場苦情大戲,偏偏唐其深還真就吃她這一套,見她從後麵貓著身子悄悄進去,連他幫忙拎在手上的書包都忘了拿,索性跟在身後一同進了後排,坐到了她邊上。

時洛才剛剛坐定,偏過頭便看到他坐在身邊,剛剛在車上差點又睡過去的眼睛原本還帶著朦朧,這一下瞬間睜大,眼裡滿是驚訝。

少女壓著嗓,用氣音悄悄問:「你怎麼進來了?」

唐其深倒是沒像她這般小心翼翼,漫不經心地將背包遞給她,才淡淡到:「陪你上課,不是說無聊不想上?」

下一秒,時洛臉上就綻放起了上這堂課以來,最燦爛的一次微笑。

小姑娘高興又得意地舔舔唇,笑得滿臉討好,嫩生生的雙手攀上唐其深手臂,一把抱住用臉頰蹭了蹭:「你最好了。」

唐其深表麵上波瀾不驚,實則早已被微微揚起的唇角出賣。

然而不得寸進尺就不是時洛的做派。

這堂課的老師要求高,不僅要點名,還要求所有學生下課都得把當天的課堂筆記上交,時洛性子懶懶散散,寫字也不快,以前高中的時候都因為偷懶,鮮少做筆記,缺什麼就直接找唐其深要,反正他會根據她的水平給她整理出一份最適合的。

後來上了這個課,時洛可謂是人生第一次體驗到什麼叫奮筆疾書,t一秒十頁地播,一堂課能從頭抄到尾,筆記上交之後,還能感覺到右手的微微顫抖。

這下好了,唐其深在身邊。

時洛一把拿過背包,拉開拉鏈開始翻,她沒有整理東西的習慣,本來還不確定之前被自己搞得一團糟的書包裡到底有沒有把筆記本裝來,可打開的第一眼,看到包裡所有東西都整整齊齊按照大小形狀擺放,便知道唐其深一定提前幫忙整理過了。

唐其深經手過的東西,就不可能有丟三落四的可能性出現。

果然沒一會兒,她便從包裡將上課用的復印資料和筆記本全數掏出,還順便拆了包唐其深替她塞好的零食,趁老師背過身沒注意的時候,動作迅速又熟練地塞了兩顆奶糖進嘴裡。

兀長的點名結束之後,講台上年近五十的教授終於開始今天的t播放。

時洛嘴裡含著奶糖,隨手把筆記本攤開,一開始還歪著腦袋裝模作樣地寫了幾筆,最後性子還是沉不下來,偷偷看了眼邊上麵無表情的唐其深,笑得一臉狗腿子地把自己麵前的本子推到了他麵前。

唐其深哪裡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可還是故意問:「怎麼?」

時洛鼓了鼓腮幫子,理直氣壯地撒嬌:「手累了,你幫我抄……」

唐其深揚了揚眉,淡淡地瞥了眼被她推過來的筆記本,上頭總共就寫了兩個小標題,滿打滿算不超過十個字,男人忍俊不禁,自己追來的女朋友,說什麼鬼話他都得聽著:「多累?」

時洛愣了愣,心一橫,把嗓音壓到最小:「累了晚上就不能那個了……」

唐其深大抵是沒想到她為了偷懶,能無所不用其極,平日裡氣急敗壞不讓他說的話題,這會兒居然自己知道提了,他有意逗她:「沒關係,你累了,我動。」

時洛都快羞死了,正巧十一月的衡市氣溫驟降,今早出門的時候,被唐其深勒令穿了連帽的毛絨外套,一開始她還嫌棄笨重沒有曲線,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場,她一頭趴在桌上,雙手拉緊帽子把整顆腦袋遮蓋的嚴嚴實實。

密不透風的毛絨帽裡,懷春的少女羞紅了臉。

半晌之後,時洛又微微從毛絨帽裡探出兩顆亮晶晶的小狐狸眼,盯著唐其深無動於衷的手看了看,突然想到什麼,靠近他那邊的手伸到他衣擺處拉了拉,男人下意識地偏過頭看她。

「其深哥哥。」

這下又知道要叫哥哥了。

即便冷漠如唐其深,忍笑也忍得很辛苦。

唐其深沒吭聲,時洛就那麼趴著,也沒放棄,手上加了點勁兒,拉著他的衣擺讓人往自己這邊靠。

唐其深順著她的意思,微微俯下身,眼神與她平視。

時洛單手將毛絨帽掀開一個口子,露出熱騰騰的一顆小腦袋,而後捏住唐其深黑色衛衣帽子下的兩條白色抽繩,一把將他拉進自己大而寬敞的帽子裡。

她先前在裡頭悶了一會兒,此刻整個帽子裡都是她頭發上的清香和嘴裡奶糖的甜意。

兩人呼吸交織,唐其深後槽牙緊了緊。

時洛舔舔唇,小心髒胡亂跳動沒了半點節奏,下一秒,她將微微濕潤的嘴唇貼上唐其深略帶涼意的薄唇,學著他平時折騰自己時候的樣子,伸出小舌尖探了探。

唐其深自覺地順著她的意思,微啟薄唇。

帽子裡的黑暗給了時洛偌大勇氣,可勇氣一直到舌尖碰上的那一剎那,瞬間被用得一乾二淨。

少女瑟縮了一下,唐其深卻一下將主動權奪了過來。

時洛猶猶豫豫躲了躲,最後還是壯著膽子,把先前想做的事做了。

她口勿住唐其深,悄悄地把嘴裡融化到一半的小奶糖渡了一個到他口中。

唐其深明顯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大手扣著她的腦袋,口勿得她連喘氣都顧不上。

最後到底是誰把奶糖吃完了也不得而知,總之唐其深正回身,拿著時洛推給他的那根華麗又沒什麼特殊用處的粉紅色仙女棒水性筆,任勞任怨替她謄抄筆記的時候,總覺得嘴裡甜膩膩的味道,還意猶未盡。

好在兩人坐的是最後一排,後邊沒有人,座位周圍的學生也寥寥無幾,引起不了什麼波動。

課才上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時洛趴在課桌上,抱著唐其深的一邊手臂枕在臉頰下,毛絨帽子半遮麵地呼呼大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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