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盲人論謙卑(2 / 2)
趙玉泉冷冷地:
「可他們三個孩子,一個都不是雷震子。」
呂玉仙又向木門背後撇過去一眼。賈傑敏的哀哭是那種忍住發聲似的內耗。隨即,通紅的眼睛浮腫。
呂玉仙:
「她像哪門子『雷震子』?她就是一個哭神經!」聲音平和一句。忽然又提高了聲調向她吼去:
「可是還要再哭?你今天可是就不想過去了?!」她說著話,抓住筷子,在桌麵上敲打出幾聲發出脆響。
張潔勤:「怪了,你打了人家,可是還不允許人家哭出聲來宣泄一下情緒?」
呂玉仙:「張書記,你不知道……」
他沒讓她把話說完,他沉悶著插進話說:
「我怎麼不知道了?就今天發生的事,我可是就坐在這個堂屋裡睜眼看著呢!」
呂玉仙:「你坐在這裡看著不假,你可聽見賈傑剛出門時,喊過她出門麼?她張口就是滿嘴的謊話,老子最恨的就是撒謊的人了!」
賈中華:「剛才她不是分辨說,是傑剛沖她使眼色麼?」
賈中華替她開脫,呂玉仙不滿沖他瞥去「孟」式眼法。呂玉仙:
「要你說,老子又沒跟你說!」
張潔勤:「先不說喊不喊的事,隻說人家正吃飯,想出門去走動一下,你何必要將孩子弄哭成這個樣子呢?」
呂玉仙:「老子最恨就是抬著飯碗,野馬浪盪地跑外麵去遊動吃了。吃醜吃好,都要給我坐在家裡吃。」
這是與張潔勤家截然不同的文化。張潔勤家屋子擁擠,一般情況都是孩子們抬了碗各自上外麵遊動集聚。
賈傑敏視線被淚水模糊。但她申辯:
「在張伯伯家就是小孩都集聚在門外的。」
呂玉仙黑眼過去:
「人家是人家,我們家是我們家。」
賈中華因為有帶乾糧走魚塘的經驗。賈中華:
「要我說,走動著吃,還好下胃口,感覺特別消化。」
呂玉仙:「是吶,好消化。你倒是在外麵好消化了,家裡不就為難糧食了。」
趙玉泉又補上一句:
「小呂是怕你走動多了,消化好了,一個月的糧食不夠了。」
呂玉仙:「也不是怕糧食不夠,主要還是不好看。你想想,孩子們都集聚在外麵,東家長西家短的議論,你家的夥食好,我家的孬,好的東西沒有學到,就帶一些歪風邪氣進門。」
如果呂玉仙的心思真是如此,那麼,今天可是賈傑剛帶頭出門的。賈傑敏聲弱蚊子:
「要說,也不是我帶頭要出去的……」
呂玉仙沒有太明白她的意思。她又再次提高聲音,問她怎麼說。
賈中華:「她說,是她哥哥帶頭出門的。」
趙玉泉補充道:
「她可是想說,偷盜的人你不抓,你拿打更者開刀。」
呂玉仙堅定自己的認定。她想戳穿她的謊言。她忽然提高嗓門對門大聲吆喝著賈傑剛。
半響,賈傑剛才應答著從燈光球場方向而來。其實,屋裡賈傑敏被母親收拾;屋外,賈傑剛一直站在門前偷偷聽,觀察著。從木質門塊板的縫隙間,賈傑敏感受到他稀稀疏疏吃飯的聲音。呂玉仙忽然提高嗓門,他這才輕輕步伐移動過去,故意做出從燈光球場奔回來的方向感。
賈傑剛跨進門。呂玉仙劈頭就問:
「剛才你出門,可對你妹妹使過眼色讓她出去了?」
賈傑剛洋裝一臉的莫名其妙。他兩眼茫然地搖頭否定。
賈傑敏的心擰巴得滴血。他怎麼可以真著眼睛說瞎話?賈傑敏:
「就在你閉合門的剎那間,你可是對我使眼色讓我出去了?」
賈傑剛:「怕是你看花了眼睛吧?我出門直接就過去了燈光球場。」
賈傑敏:「你沒有,你一直站在門外聽著裡麵的動靜呢!」
賈傑剛:「我沒有,我才沒有這樣無聊。我抬著飯碗就過去球場了。」
想想又說:
「我還遇到前排房子的蔡堅強也抬了飯碗出來吃呢,您們不信,可以問他?」
呂玉仙轉向張潔勤。呂玉仙:
「張書記,你可聽見了?就是這個小賤人在家裡挑事端。現在才豆米大點人就扭不過來,將來長大了,還不得像我二姐家y頭一樣,日白扯謊,撕開眼睛就滿口的瞎話。那還得了?!」
賈傑敏十分委屈地忽然大聲嚷嚷出來:
「他就是沖我使眼色了,我沒有撒謊。老天爺在上可是看著呢!」她的手指對天指向上空。她的聲音忽然一下子從蚊子變成了蛐蛐。
呂玉仙有些吃驚。於是乎是她提到了「老天爺」讓她放棄了不再追究。但她抬著手裡的飯卻沒有動。她又提高聲音責備:
「你可是真要進土去找你爺爺去了?一碗飯除了撒落一些外,就沒下咽過。」
賈傑敏的月匈腔被懊惱「堵」塞得滿滿的,但她還是畏懼地拔了一口乾噎著難以下咽。
從發生在賈傑婞身上的事轉移到賈傑敏身上來,她默默消耗著心底各種復雜情緒。呂玉仙張顯的正是賈傑婞工作養家「換工」,於是乎,她養孩子,就是為了交換。而最讓賈傑敏感覺到委屈的是,賈傑剛的否定。她怎麼都想不明白,賈傑剛為了躲避,他可以將假話當真話一樣陳述,且臉不發紅,心不發慌。一直以來,呂玉仙就是不斷加刻她心靈傷痕的始作俑者。她心底似乎從來沒有過思念母親的篇幅,即便在學校老師明確的標題,她也是以空落而虛擬的。
不!空落,代表著一種莫名空洞的概念。而她心底真實的感受著母親代表的權威;代表著絕對的服從;代表著一種奴役的統治。她痛恨的就是她那種摧殘人性的奴役。即便是被巨大的悲情充斥著,她也不會忘記命令對方的自我消噬。好像所有的哀怨,怒氣,委屈攪繞在一起,浸泡著她的心扉,而這個心扉的情緒卻不能發出,唯有強咽。而這個時候的強咽即便是飯粒也抽象成為了一粒粒堅硬的利器刺痛著她胃的黏膜。她想她活該被刺痛,因為她生長在這個非親非故的家庭。仿佛母係氏族首領任意揮發的權威方顯示她至高強迫的統治,而被強迫則是她揮之不去變形般的枷鎖。
這個禮拜輪到賈傑敏收拾家務。賈傑敏必須坐在角落裡等待。賈傑剛丟下飯碗出門。
問題又回到應對處理方麵。張潔勤說,你們賈家的焦點矛盾似乎越處理就越添亂子一樣。譬如剛才,老賈你也不該對傑婞那個態度說話。
賈中華臉上極不自然地擠出了一絲笑意。他強調他是恨鐵不成鋼,教誨是為了讓她懂得守住做人的本分。
呂玉仙:「人家哪裡『不本分』了?難道奪得了第一名,就是『不本分』?要在別人家的父母,高興都高興不過來呢!在你這裡,就成了不對的事。」
賈中華:「我又沒說不對。」
呂玉仙:「你說了『不本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