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房要賣房子(1 / 2)
慶元六年,春,驚蟄。
若是在京城,此時,應該是滿城桃花開遍,久居閨中的女子會在這個時候相邀出門踏春賞花。
如今身在這偏僻的邊界之地,常年戰亂不說,出了前麵的虎嶺崖,便是寸草不生,硝煙遍野,聽聞,站在虎嶺崖上都能聽到鬼魂的哀嚎聲。
白箬竹收回望向遠方的目光,著手收拾麵前的竹籃,將沒賣出去的果子收起來,準備回家,眼下時刻已經不早了,周邊擺攤的小販都開始收拾自己沒賣出去的物件。
「丫頭,你這果子多少錢一斤。」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在白箬竹麵前放下自己的擔子。
「兩文,買一斤送半斤。」白箬竹停下手裡的動作,「大叔,你若想要,剩下的這一點,你兩文錢,全拿走。」
「行,那我全要了。」這男人也不是個有錢的人,從兜裡掏了好一會兒,才掏出兩文錢來,「若是放在以前,誰會為了幾文錢出來擺上大半天。」
「家中母親病了,急需錢買藥,不然,這些果子我便摘回去給家中小弟當零嘴了。」白箬竹道,「大叔,你也是賣給你家中小孩吃的吧。」
「家裡的丫頭,你和差不多大。」男人看了看白若竹,那張被亂世摧殘的滿是傷疤褶皺的臉上生著一對明亮的眼睛,像那深山中的潭水一樣,乾淨澄澈,「這幾日,我家閨女天天去山裡找果子吃,跑了好幾匹山都沒找到,我也是心疼她的很。」
白箬竹聽著,心裡頭有些羨慕。
「給。」男人將已經包好的果子拿出兩個遞還給白箬竹,「丫頭,帶回去和家中小弟一起吃吧。」
「這……」白箬竹不好意思再接回來。
「拿著吧,丫頭,亂世都不容易,早些回去。」男人說道,將包好的果子掛在扁擔的另一頭,起身往回走。
白箬竹望著男人的背影,心中生出些許牽掛來。
自己的父親離家已有半年,久久沒有消息,也不知他此番進京是否順利。
若是他在家中,應該也不會讓自己為了幾文錢去冒險吧。
其實,這些果子,不是她去山上摘的,眼下驚蟄時分,萬物剛剛復蘇,哪裡能生出果子來,這些果子,是她連夜翻過虎嶺崖,從山的那邊帶回來的。
在山的那邊,皎月當空,遍野焦黑,處處橫屍,每看一眼,胃裡頭便多翻滾一下,若不是走投無路,又怎麼會去那些戰敗的無人軍營中搜刮吃食。
深夜裡,沒有人,沒有動物野獸,隻有曠野的風呼嘯著刮過。冒冒失失的闖入一個營帳,見裡麵有些果子,還有些乾糧,雖然數量不多,但卻夠吃上個三五天了。為了家中母親,她必須冒險,冒著膽子,將這些東西帶回去。
她孤零零的一個人,用自己瘦弱的肩膀,將東西從營帳中背出來,又翻過虎嶺崖,來回用了兩天時間,方才回到家中。
家中母親這幾日感了風寒,高燒不退,不得已,白箬竹才將冒險帶回家中的東西拿出來賣,但是,亂世的糧食,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賣的,和母親商議過後,便決定將這果子拿出來先賣了,然後買些退燒藥回去吃。
白箬竹數了數今日的收益,算不上多,但也不少了,去藥鋪買了退燒藥後,竟然還剩了二十文錢。
出了集鎮,再走百來步便是白家大宅,宅子是個兩進的四合院,本也是個富裕家庭,隻因這戰亂,才落得這般田地。如今白家老爺不在家中,便隻留了兩位夫人和三個孩子,大夫人有一兒一女,對其十分疼愛。二夫人便隻有白箬竹這一個女兒,白老爺在家的時候,白箬竹和母親還能過上人該有的日子,白老爺一走,大夫人便將權柄緊握在手中,對白箬竹母女兩人處處打壓欺負。
但大夫人的小兒子是個不一樣的,他與白箬竹走的近,會時常偷些吃的送到白箬竹的房間。
也是因此,白箬竹對這個小弟才格外偏愛,有什麼事情都會想著這小弟。
但是,白老爺走了半年,白家的糧食沒了,家中的錢,也沒了,白箬竹懷疑這些東西都被大夫人轉移了,但又始終沒找到證據。這幾日,大夫人已經在盤算著賣房子了。
到大門外,就見有幾個男人從白家大宅中走出,大夫人緊跟在旁邊,一路笑言相送,遠遠的,白箬竹隻聽到片言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