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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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之前,斬月峰。

學完了今日的課業,虞鬆澤放下筆,他微微鬆了口氣,喝了口旁邊擺放的茶水,便起身拿劍離開了房間。

虞鬆澤進入親傳弟子一列已經半年有餘,衣食住行皆在親傳弟子的山峰,與外麵鮮少接觸。

相比於外門和內門的熱鬧,親傳弟子們的修煉環境像是世外桃源,這裡環境優美,又很安靜。在這裡住的久了,虞鬆澤總是忘記長鴻劍宗是擁有幾萬弟子的大門派。

已經半年了,虞鬆澤還沒有正式拜師。

因為他的無垢道心,幾位長鴻大尊者目前還沒有商議好由誰來教導更為合適。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反正親傳弟子們一向不分你我地由所有長老們來教授,各取所長。

雖然還沒有正式拜師,可長老們都當虞鬆澤是自己的弟子,傾囊相授。

其實其他親傳弟子們也想多照顧他一點的,隻不過虞鬆澤想到自己是來臥底的,日後必然會和長鴻劍宗反目成仇,所以潛意識裡避著其他人,總是一副很冷淡的樣子。

半年時間,虞鬆澤的修為已經有煉氣圓滿期,距離築基一線之隔。

這個修煉速度不愧為無垢道心,但也和虞鬆澤的用功有脫不開的關係。

劍修弟子已經是很刻苦的那一類修士了,虞鬆卻澤比大部分弟子還要更用功。他每日不僅要讀書學習和修煉有關的知識,還要打坐,練劍時間竟然還能比普通弟子多一到兩個時辰。

虞鬆澤天沒亮便起床學習,他從早到晚地用功,將自己的時間安排得沒有一絲縫隙,每天都到深夜才回來睡覺。

從小的成長環境讓他比其他人要更能吃苦些,從貧寒的人界來到這麼好的地方,每日有供應不斷的珍稀佳餚,一大半山峰都劃在他的名下,虞鬆澤卻從沒有享受過一日。

哪怕鬆懈下來一點點,虞鬆澤心中的罪惡感便會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有他對妹妹的愧疚,也有對長鴻劍宗的負罪感。

唯有不停地努力,不讓自己有分神的機會去思考其他事情,每天都累到極點,虞鬆澤才能在夜晚安然入睡。

他拿著劍離開了自己住的府邸,剛一出院,虞鬆澤的呼吸便是一頓。

一個俊俏的少年靠著外牆,正有些無聊地自己給自己吹口哨聽——正是親傳弟子排行第六的慕容飛。

慕容飛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頓時露出陽光乾淨的笑容。

「師弟!你總算念完書了。」他說,「我們出去找個地方玩一圈如何?」

虞鬆澤緊繃著身體,他側過臉,僵硬地說,「不了,我要去練劍。」

他向外麵走,慕容飛就在旁邊鍥而不舍地跟著他。

慕容飛嘆氣道,「你太刻苦了,半年都沒休息過一天,這樣下去你遲早要成劍瘋子的。修煉不是一時之事,要懂得勞逸結合。」

虞鬆澤一向不知道如何回應他們的關心,所以便沉默著。

慕容飛也不在意,他又興奮道,「哎,對了,你想喝酒嗎?我在桃花林挖到了師兄們藏的酒,要不然我們倆偷偷過去看看?」

慕容飛幾乎每隔幾天都會來找他,哪怕虞鬆澤總是冷著臉一言不發,他還是湊在他旁邊,孜孜不倦。

「不必了。」虞鬆澤淡漠地說。

慕容飛停下腳步,他看著少年頭也不回隻顧著向前走,渾身都寫滿冷淡的樣子,不由得委屈地嚷嚷道,「鬱澤,我可是你是師兄!你這個月一次還沒理過我,你太過分了,你目無……兄、兄長!」

虞鬆澤這才轉過身,他看向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無可奈何地說,「慕容師兄,我要去練劍,你在這裡耽誤我越久,我今晚回來的時間便越晚。」

耽誤別人修煉天打雷劈,可是慕容飛覺得虞鬆澤實在太過於刻苦了,他這根弦崩得太緊,慕容飛怕他有一天會斷掉。

「我不管!」慕容飛說,「今日我最多允許你練一個時辰的劍,然後你就要陪我出門逛逛。」

看到慕容飛一副自己不答應就要一直糾纏下去的樣子,虞鬆澤輕輕地嘆息一聲。

「好吧。」他說。

慕容飛這才露出笑容,又跟了上來。

他們二人年紀相仿,慕容飛要比虞鬆澤大一歲半。隻不過不知是慕容飛當小師弟當了太長時間,被師兄師姐們保護得太好,總有點孩子氣的感覺,還是因為虞鬆澤當習慣了長子,二人一起時,總覺得慕容飛要更幼稚一點的感覺。

虞鬆澤去練劍,慕容飛便坐在一旁等他。

在劍法上,他倒是可以指點虞鬆澤很多地方。隻不過虞鬆澤很聰明,一點就通,慕容飛更多時間都是在安靜地旁觀。

他看著虞鬆澤練劍,看著少年一絲不苟地將所有動作都做到最好,並且重復成百上千遍,看著看著,慕容飛有些恍惚了。

他忽然感覺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就好像他曾經也看過一個與虞鬆澤很相似、但更瘦弱單薄的身影,也是這樣練劍的。

慕容飛發呆發了很久,直到虞鬆澤向著他走來,他才抬起頭,怔怔地問,「怎麼了?」

「一個時辰。」虞鬆澤說。

慕容飛這才恍然回神,他意識到虞鬆澤已經練完了劍,頓時站了起來,高興地說,「走走走,我們好好逛逛。」

幾位長老和師兄師姐們都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這個同齡人能和虞鬆澤玩到一起去,順便對帶虞鬆澤放鬆放鬆。

可惜虞鬆澤軟硬不吃,慕容飛磨了他幾個月,他今日終於鬆口同意了。

「你還不能禦劍飛行,來,上我的劍!」

慕容飛召喚出自己的長劍並且變大,他興奮地招呼著虞鬆澤。

「我們要去哪裡?」虞鬆澤問。

慕容飛其實也沒想好,但隻要讓虞鬆澤今日休息半天,就已經成功了。

他想了想,「你自從來了親傳山峰後就沒出來過,我帶你在附近熟悉熟悉地形吧。」

二人禦劍飛行,在山峰中穿行。

微風劃過臉頰,滄琅宗壯麗的山峰雲霧繚繞,陽光透過雲層,落在連綿起伏的山巒上,一副壯麗秀美的樣子,虞鬆澤卻看不進去。

他無聲地嘆息。

慕容飛並不知道,對於虞鬆澤而言,與他相處的每時每刻都是折磨。

因為能夠感覺得到少年真的在努力做一個師兄,他對他真摯的關懷像是燒灼的火焰,讓虞鬆澤格外難熬。

「怎麼樣,出來逛逛是不是心情也會好一些?」慕容飛爽朗地笑道。

虞鬆澤保持著冷淡,為了不在意任何人,也不讓他人有關心自己的機會,他甚至經常會故意做一些不合群甚至沒有禮貌的事情。

比如現在。

「沒什麼意思。」虞鬆澤語氣淡淡地說道,「我不喜歡這麼高。」

慕容飛以為他有些怕高,便很好脾氣地說,「那我們低一點吧。」

飛劍的高度逐漸降低,從雲霧下降到半山月要。

「我們門派太大了,這附近的山腳都沒人來呢。」慕容飛笑道,「不過我之前一個人的時候經常在這附近玩,森林深處有很多漂亮可愛的靈獸,等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

慕容飛本來側著頭與虞鬆澤說話,忽然間,少年神情一頓,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了。

他不胡鬧不打趣,而是露出這般嚴肅樣子的時候,才方能看得出來他是當年初出茅廬便在修仙界一鳴驚人的年少英才。

「怎麼了?」虞鬆澤看向他。

「有血的味道。」慕容飛沉聲說,「可能有人受傷了。」

他閉上眼睛,屏氣凝神,金丹期的靈識倏地展開,向著周遭山林鋪去。他很快睜開眼睛,本命劍隨之而動,載著他們向著樹林的邊緣飛去。

「果然有人!」慕容飛修為高,虞鬆澤還什麼都沒看見的時候,他已經沉聲道。

直到穿過樹林,虞鬆澤終於看到有一個弟子倒在血泊裡,生死不明。

慕容飛收了劍,他迅速來到這個弟子身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神情越發凝重。

「還有一絲呼吸,但有點不對勁。」慕容飛蹙眉道,「這個人中了毒,而且月匈膛還有劍傷,絕對不是意外。」

慕容飛隨師兄師姐也歷練過許多大小事情,此刻毫不慌張。他迅速將隨身攜帶的丹藥餵入孫烏木的口中,與此同時一邊幫助他疏通引導混亂的真氣,一邊阻隔住孫烏木月匈膛傷口附近的血管,用真氣凝住傷口,讓劍傷不再惡化。

虞鬆澤雖然自己被差點打死過,可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別人流了這麼多血,有些無措地問,「這麼重的傷,他能活下來嗎?」

「如果我們不來,他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就會死掉。」慕容飛沉聲道,「現在的話不好說,如果逼出他丹田中的毒素,或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他抬起頭,看向虞鬆澤,「鬱澤,我現在不能鬆開手,你用門派玉牌叫阮師姐過來,順便聯係教習,讓他去把內門教習找來。」

每個山峰都有教習,教習的身份低於長老,在外門和內門負責管理弟子們平日的雜事,從資源分配再到修煉考核,教習們什麼都管。

而在親傳弟子山峰,親傳弟子的地位高於教習,教習更像是管家,大多都是醫修或者丹修出身,若是親傳弟子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他們解決。

虞鬆澤點點頭,他先聯係阮紅苓,後聯係教習,以玉牌為位置定位。

做完這一切後,慕容飛又說,「你翻翻他的月匈口和儲物戒指,看看他有沒有玉牌,確認一下身份。」

慕容飛如此有條不紊毫不慌亂的樣子,倒是真有點像師兄的感覺了。在他的指示下,虞鬆澤在弟子的衣襟中翻到了帶血的門派玉牌。

「他叫孫烏木,是內門弟子。」虞鬆澤說。

孫烏木身上穿著內門的弟子服,慕容飛倒不是太吃驚,他蹙眉道,「內門弟子怎麼會在這裡?」

慕容飛持續不斷地為孫烏木輸送力量,虞鬆澤也在旁邊蹲下,將他口鼻邊的血擦乾淨。

本來瀕死的孫烏木硬生生被高級丹藥和慕容飛從鬼門關拽了回來,他月匈膛微弱地起伏,血沫順著嘴角滑落,又被虞鬆澤擦拭掉。

「……」

孫烏木的嘴唇好像動了動。

虞鬆澤一怔,他將月要壓低,輕聲道,「你說什麼?」

「……嬈,」孫烏木氣息虛浮,聲音幾乎微不可聞,「殺魏嬈……殺……魏嬈……」

「魏嬈?這是我們門派弟子?」慕容飛蹙眉道,「你的傷是此人弄的嗎?」

孫烏木已經沒了聲響,又一次昏死了過去。

慕容飛看向虞鬆澤,本來想與他分析一下,結果便看到少年脊背僵滯,他瞳孔緊縮,手指捏緊成拳,指尖都用力得泛白,整個人陷入一種極其可怕的殺意之中。

鬱澤雖然平時淡漠,偶爾還毒舌不願給人麵子,可慕容飛能感受得到他的這個新師弟是個心地良善之人,隻是不知為何拒所有人於千裡之外。

這開始慕容飛第一次見到虞鬆澤露出這個表情。

「師弟,鬱澤……!」慕容飛低聲道,「你……你這是怎麼了?」

虞鬆澤的大腦昏昏沉沉,他咬緊牙關,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安定城魏氏小姐府被封,魏老爺和其黨羽被查抄,魏嬈消失不見……她確實很有可能也被接來修仙界。

隻是不一定,還不一定,或許隻是同名之人……冷靜,虞鬆澤!

虞鬆澤要用盡全力來扼製自己,才能勉強自己不做出其他沖動的事情來。

就在這時,阮紅苓趕到了。

阮紅苓是親傳弟子中對醫術最精通的一個,她一向少言寡語,趕到後直接接替了慕容飛的位置,幫孫烏木治療。

慕容飛剛剛要同時多處維持孫烏木的狀況,他其實不太擅長這個,緊張得額頭都冒了汗,退下之後,不由得鬆了口氣。

阮紅苓修為高,離得近,所以來得非常快,慕容飛道,「師姐,他就交給你了,我們去迎迎那內門教習,可不能讓人跑了。」

「他的傷是新的,傷他的人沒走多遠。」阮紅苓淡聲道,「去吧。」

於是,慕容飛和虞鬆澤在路上又一次聯係了內門教習,確定了魏嬈的內門弟子身份,又將這件事傳達給看守出入的輪班弟子。

長鴻劍宗雖然很大,但並不適合躲藏,就像甕中捉鱉,總會抓住。最好的時機便是殺人滅口後離開離開門派。

二人趕到門口,果然抓到了正要出逃的魏嬈。

虞鬆澤其實沒有見過魏嬈,在人界的時候,金枝玉葉高高在上為非作歹的魏氏大小姐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見到的。

可是當看到魏嬈那張哪怕盡力偽裝卻難以掩蓋眼底深處乖張狠毒的神色時,虞鬆澤幾乎瞬間便認定,她就是無定城的魏嬈!

魏嬈仿佛也透過他的易容認出了他的身份,她驚恐地尖叫起來。

……還有什麼是能比本就做賊心虛,看著死人復活前來復仇更讓人感到恐怖的?

有那麼一瞬間,虞鬆澤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殺意,想要不管不顧在這裡便斬殺魏嬈。

可是他在魂魄深處與鶴羽君的血契製止住了他的行為,讓他從這種失控的恨意裡不得不掙脫清醒過來。

虞鬆澤陰沉地注視著魏嬈,直到她被押走。

回去的時候,虞鬆澤一直渾渾噩噩。慕容飛意識到他狀態不對,一路上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他無心修煉,乾脆便一直坐在孫烏木的病床邊,孫烏木的狀態在兩天之後終於逐漸好轉。

與此同時,孫烏木未發出的信也被找到,裡麵寫了從他們四人下凡接魏嬈開始的所有事情,因為魏嬈當初懇求,不希望謝君辭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所以師兄弟心軟,並沒有上報門派。再到四人一個個出意外,最後到那日看了留影球,確定謝君辭無辜,而引起的對她的懷疑。

孫烏木提前寫信以免自己也出意外,更像是他這些年帶著師弟妹們在秘境裡磨練出來的警覺,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魏嬈在門派牢獄裡一直嘴硬,可惜如果她沒妄想傷害孫烏木,或許其他三人死的死殘的殘還怪不得她的身上,孫烏木體內的毒素和月匈口的劍傷,再加上她出逃的舉動和脖子上的掐痕,樁樁件件都能對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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