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窮途末路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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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恕,你先洗手。不管怎樣,我們自己要營造無菌環境。」

寧恕這回沒反抗,乖乖在牆角洗手池洗了手,才又坐下,握住媽媽的手。他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不斷呼喚「媽,醒醒,醒醒,我是寧恕,我是弟弟」。一直忙著用酒精擦拭屋內物件的寧宥不時拿眼睛看向監護儀,心裡默默記錄著監護儀上各項數字的細微變化,過不久提醒寧恕,多用「弟弟」這個稱謂試試,看樣子媽媽在「弟弟」兩字高頻出現的時間段裡,心跳頻率明顯強勁於其他。

寧恕現在很累,大腦根本是顧此失彼,說話的時候沒留意到監護儀的數字變化。他雖然心中抵製來自寧宥的任何意見,可不由自主地遵照執行了。他心裡別扭,便一眼都不看寧宥,拿寧宥當空氣,偶爾有空,看一眼監護儀。可他多日缺覺的腦子在這靜謐的環境裡自動減速,一時看不懂這些線條都是什麼意思,隻好對寧宥的建議姑妄信之。

寧宥也不在意。等她將整屋子裡能擦的都擦拭完畢了,她環視一眼似乎變得亮堂清潔了的觀察室,看看手表,對著寧恕和媽媽道:「我先去吃飯。寧恕,你看緊輸液瓶。」

但寧宥這話猶如說給空氣,全室都無反應,媽媽的各項生理指標沒變化,寧恕頭都沒動一下,似乎沒聽見她說話,她仿佛是個空氣一樣的存在。寧宥待了一會兒,隻得悶聲不響地走了。可她還不能拿自己當空氣,她飄到值班醫生那兒,拿記錄下來的翔實數據來說明媽媽與親人相處後發生的各項生理指標變化,詢問這是不是變好的趨向。值班醫生不敢下判斷。

簡宏成電話來時,寧宥差點沖動地說出「幸好還有人惦記著我」。她幸好沒說出來,但雙手抓著手機激動地道:「我去吃飯,寧恕總算來了。你別過來,寧恕在,會打起來。他現在反常,早上連陳昕兒媽媽都打了……」

簡宏成奇道:「打陳伯母?怎麼回事?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呃,是大清早那會兒的事?」

「大概寧恕又想抓陳昕兒的差,在電話裡不知怎麼惹毛了陳昕兒媽媽,陳昕兒媽媽一大早拎著一大包臭雞蛋,都砸寧恕身上了,寧恕也把陳昕兒媽媽揍倒在地。我提醒過田景野,我估計陳昕兒的狀況非常差,會鬧得她媽媽崩潰。不過我管不過來,就這樣。」

簡宏成想到大清早遇見陳母時,陳母那一身狼狽。他最先想到的是陳母在精神如此崩潰之下,小地瓜不懂事,哭叫起來,會遭遇何種待遇。可他無能為力。陳母說了,以後小地瓜與他無關。

寧宥看看電梯,還是從樓梯走下去。她即使腦袋再管不過來,還是猜到簡宏成心裡在想什麼,道:「看別人孩子時能豁達地說一句已經不錯了,起碼我看陳昕兒媽媽總體上還是硬氣講理的人。但輪到自家孩子時,事事精益求精。」

簡宏成道:「是啊。最後還得安置好陳昕兒,才能保障小地瓜的生活。對了,我趕去我姐家,我打算趁你媽彌留之際,讓我姐去道歉,了結一下兩家存了那麼多年的心結。」

寧宥一愣,不禁在空地裡站住,想了一陣子才道:「我媽似乎在寧恕的呼喚下有少許起色。你姐還是別來了,來了反而更催命。別說我媽病著,連我聽見你姐這兩個字,心跳都能直奔極限。」但說完,寧宥還是婉轉地補充道,「你的心意我懂。我知道你試圖通過你姐的道歉減少我的痛苦。」

簡宏成道:「對。」

寧宥沉默了一會兒,道:「我隻要知道我隨時找得到你就行了。」

簡宏成道:「我隨叫隨到。」

寧宥又道:「放過你姐吧。連你昨天在icu都不肯違心地說出一句道歉呢,何況你姐因那件事幾乎毀了一生,至今沒有痊愈,她怎麼甘心?其實各人過好自己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已經善莫大焉了。」

簡宏成聽了,不由得對手機點了點頭。他隨即吩咐司機開車回簡明集團。

單人病房裡異常寂靜,隻有呼吸器單調的運作聲有節奏地響著。寧恕握著媽媽的手說了會兒話,隻覺得眼皮重得如山一般壓下來,頂不住了。他掙紮著看向監護儀上平穩的曲線,隻一會兒那曲線就模糊了,看不清了。寧恕心想稍微閉會兒眼睛,可能會好點兒。可眼睛才剛閉上,睡意便將他的頭一把壓向床頭,他很快失去知覺。

寧宥匆匆扒拉下一碗炒麵,沒等將最後一口咽下去,就拎起兩盒打包的蒸餃,急急往病房趕。她實在不放心留寧恕一個人看顧媽媽,她太不放心寧恕。她才走進醫院邊門,便一眼看見前麵穿便裝的陸副院長也往住院樓走。寧宥心中一緊,連忙護住蒸餃,跑向陸副院長。

陸副院長看看寧宥手中打包的蒸餃,道:「我家就在附近,不放心,吃完飯過來看看老太太。你吃了?」

「吃了,這些帶給弟弟。謝謝陸副院長。」寧宥感激得無以復加,小跑才能跟上陸副院長的快步。

陸副院長道:「今晚你們姐弟起碼要保證有一個人別睡著。有異動,直接給我電話。」

「不知值班醫生有沒有把數據說給您聽?」

「說了。你們家屬做好記錄,對我們是很好的補充和幫助。」

兩人邊說,邊進大樓,上電梯,出了電梯,直奔病房。正好,寧宥見一位護士急急從護士站出來,也跑向媽媽的病房。陸副院長看見就問:「怎麼回事?」

寧宥一看,就腦子「嗡」的一聲,也沒聽清護士跟陸副院長說了什麼,隻見陸副院長閃電一樣地,也不知怎麼啟動的,眨眼間就沖進觀察室,比離觀察室更近的護士還早到。寧宥魂飛魄散地跟著跑進去看,隻見監護儀上的線條跳得非常微弱,而媽媽的臉不知什麼時候歪向一邊。那一邊是趴著睡得正香的寧恕。轉眼間,陸副院長已經將床簾一拉,開始搶救了。值班醫生幾乎同時也沖了進來,協助陸副院長進行搶救。寧宥不得不退出簾子外,不妨礙醫生搶救。她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此刻,趴在床邊睡著的寧恕才驚醒過來,支起脖子混沌了會兒,忽然明白過來這是哪兒,驚得一下子清醒了,再看眼前亂糟糟的場麵,驚呆了。但他還沒還魂,就被護士推出簾子。他一下子撞到寧宥身上,見寧宥完全沒顧得上看他,亂七八糟地捧著兩個飯盒堵在嘴巴、鼻子麵前,也不知為啥。寧恕沒時間細想,他也忙鑽到簾子縫前往裡張望。

都是一瞬間的事。監護儀上線條變成直線時,寧宥手中的兩個飯盒失去支撐,掉到地上。寧宥幾乎是本能地沖進去,哭著對陸副院長道:「謝謝陸副院長。」她又對護士和值班醫生道,「謝謝你們。」說完,她委頓在媽媽床前,泣不成聲。

反而寧恕的動靜大得多,他在那一瞬間撕心裂肺地、一聲聲地吼「媽」,病房外圍觀的人們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連寧宥都被驚動了,抹掉一輪眼淚,怔怔地看了寧恕一會兒,費勁地扶床起身,低聲對陸副院長與護士道:「麻煩你們盡快辦好所有手續,我盡快將單子簽好。估計有人心裡承擔不起輪值期間睡覺而導致疏於看護的負疚,會將責任全推卸到醫院頭上。」

陸副院長點點頭,關切地道:「節哀。起碼你媽媽去的時候沒痛苦。」他便出去準備各種手續。

寧宥心想,可是媽媽這輩子都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她看著床頭,淚如雨下。

寧恕忽然一把擋住正在拆線拔針的護士,大吼道:「慢著!讓醫生來,先給我個說法。」

寧恕才剛吼出,隻覺得鼻腔又一股熱流湧出,一扌莫,果然又出鼻血了。他痛苦得都忘了捏緊鼻子,隻是伸出手背抹開鼻血,追著護士吼:「說法!給我說法!」

護士讓滿臉是血的寧恕嚇得連連後退,直到靠上牆壁,無路可退。寧宥見了,隻得奮力起身,擋在寧恕麵前,讓護士走。寧恕眼看著護士在寧宥保護下要走,急躁地一把撥開寧宥,試圖越過她追上去。可惜寧宥此刻精力如強弩之末,全無抵擋之力,被寧恕一揮,拍向床尾,重重摔在床背上。寧宥隻痛得眼冒金星,眼看阻止不住寧恕發瘋,隻好拿出手機打給簡宏成:「我媽去世,你快來,帶幾個壯漢來。」

寧恕追出一步,意識到有異,回頭看到寧宥被他摔倒在床尾,不禁一頓,如雕像般地看了一會兒寧宥,見她還能用手機,便又去關注逃走的護士,可護士早跑得沒影兒了。他恨恨回身,抹去鼻血,走到床頭跪下,鼻血依然流淌,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膝蓋上。

寧宥艱難地撐起身子,看著寧恕,心想:瘋了。

寧恕的鼻血不知什麼時候自然止住了,而簡宏成帶著人也趕到了。一直垂淚靠著門背,擋住寧恕發瘋的寧宥一見簡宏成出現在門外,就扶著摔痛的月要閃出門去,將門帶上,站在外麵告訴簡宏成:「本來我先出去吃飯,寧恕守著媽媽,想不到他睡著了……」

不僅簡宏成,旁邊圍觀的人都大驚。

寧宥含淚繼續道:「護士和值班醫生都很盡心盡責地第一時間趕到,陸副院長正好很負責地特意飯後過來探望,正好主導搶救,但沒搶救過來。剛才寧恕很猙獰地追著護士要說法,我看他會失控。你們乾脆進去,就讓兩個人架住他,你幫我辦理所有手續,全程不讓他插手。」

簡宏成道:「他會氣瘋。」

寧宥淡淡地道:「他已經瘋了,我隻能做到讓他盡量不傷害無辜。」

簡宏成看著寧宥問:「你哪兒受傷了?」

「剛阻擋寧恕,讓他摔床背上撞的。他本來橫沖直撞,還想追出去,但看我被他傷了,又死守住大門,才沒好意思再對我使蠻力。等這邊處理完去拍個x光。你動手吧。」

寧宥說完,閃開,無力地靠在門邊牆上,放簡宏成率人沖進去一舉拿下寧恕,她才扶月要跟進去,拿出一團絲巾精準地塞進剛反應過來、準備破口大罵的寧恕嘴裡。寧恕直氣得兩眼噴血,殺人一樣地盯著寧宥。寧宥當沒看見,與簡宏成一起來到護士站,將手續一一辦完。

即使是最好的醫院,到了深夜,也是夜深人靜。一行人從醫院大樓裡出來,司機將車子開到簡宏成麵前。寧宥特意又走到寧恕麵前,麵對氣得已經狂亂的寧恕,靜靜站了會兒,厭惡地看了會兒,扭頭鑽進簡宏成的車子。簡宏成鑽進車子前,吩咐抓住寧恕的兩個壯漢,等他們的車子走不見後,再放寧恕。然後車子尾燈一亮,寧宥拋下寧恕走了。

反而還是簡宏成一直扭頭,通過後窗看著寧恕的動靜。直到看不見了,才對寧宥道:「我們是找個地方說話,還是去田景野那兒接上灰灰,或者直接送你去賓館?」

一直低頭垂淚的寧宥毫不含糊地道:「我得跟你談談。但你得坐到前麵去。」

簡宏成大惑不解:「哦,要不我們去找個僻靜的茶室,或者什麼的……」

寧宥扭扭捏捏地道:「可我還沒跟你熟悉到在你麵前涕泗交流的地步。」

簡宏成更是大惑不解:「我們還不夠熟悉?且不說我們認識了二十年,現在你隻要說上半句,我就能知道你下半句是什麼。」可簡宏成話是這麼說,還是打開車門,走到前麵,讓司機自個兒回家,他來駕車。因為他想到他撞見的寧宥每次大哭,不是拿紙巾遮住全部的臉,就是抱成一團,臉塞在「人球」裡,不讓人看見。他想寧宥肯定更不願讓司機看到。

寧宥真的鬆了口氣,可以紮實地靠著椅背坐下,躲在黑暗中哭泣:「我現在腦袋一片空白,但我確信寧恕肯定會鬧事。我告訴你我爸鬧事前的種種反常,其他……我隻能都交給你去判斷和處理了。我現在真的完全不知做什麼才好。」

簡宏成將車停到路邊咪表位,道:「別對自己要求太嚴,即使你腦袋空白,完全憑本能在做事,也已經做得很完美了。」

寧宥卻問:「我對你講我爸,還試圖讓你解讀他的心理以用到寧恕身上去,會不會對你太無恥?」

簡宏成道:「你再龜毛,我就不耐煩了。你什麼顧忌都丟掉,我最舒服。」

「嗯。」可寧宥哭得更厲害了,她倒是想克製來著,可在簡宏成麵前克製不了。單獨麵對簡宏成,她反而軟弱得不堪一擊,也不想動腦筋了,索性放開了哭。

簡宏成完全無措,剛才還流著淚,果斷利落地處理後事的寧宥跑哪兒去了?他想回後座去,可被喝止,他隻好扭頭看著。

簡宏成帶來的壯漢很是恪盡職守,等簡宏成的車子走遠不見後,還是等了好一會兒,才將寧恕放開,乾脆地走了,一句威脅什麼的都沒有。

寧恕身上一下失去兩股外力,一時立足不穩,一個人搖來晃去地在空地上好不容易站穩下來,才伸手取出塞在嘴裡的絲巾,一把扔到地上,又狠狠踩了兩腳。終於又獲得自由的寧恕走了幾步,忽然停住,他現在去哪兒?他轉身看看背後的住院大樓,又看看前麵的路,他該去哪兒?他還有家可去嗎?剛才還渾身都是恨意的寧恕頓時悲從中來,站在原地流淚不止。淚眼中,他又看到寧宥冷酷地用一團絲巾塞住他的嘴,他當時的心痛有誰知道?現在的心痛又有誰知道?寧恕忍不住拿出手機,可翻了半天,一個電話都打不出去。他煩躁地又將通信錄從上到下滾了一遍,終於心一橫,按在程可欣那兒,把電話打了出去。

可是,電話一直沒人接聽。多次嘗試後,寧恕終於明白過來,程可欣將他拉黑了。

寧恕默默地將手機收回,眼淚已經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熊熊烈火。

但是,眼下回哪兒?

寧恕坐上車子,呆呆地想了半天,才淩晨一點。他的車子馳向機場。

簡宏成聽完寧宥說的那個二十多年前的早晨,想了半天,還是不敢相信,他小心地問:「你爸就為這點小事?」

「水滴石穿。」

簡宏成想了會兒,道:「對了,正好我爸讓你爸下崗,相對生死而言也是稻草一樣的小事,可正好成為壓垮駱駝的那根稻草。寧恕……寧恕還有沒有其他說得來的親朋好友?」

寧宥道:「親人?沒了。我聽他說起朋友,一般分有用、沒用兩種,像三年前說到田景野坐牢,他先說田景野廢了,沒用了,但又說可以逢低吸納,正好可以用小恩小惠讓田景野出來後賣命。我估計他今天找不到可以對著痛哭的朋友。」

簡宏成心中對寧恕大大地不以為然,但還是得將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去:「你意思是寧恕的精神會被你媽的去世壓垮……我看不會。你爸是感覺前路都被堵死了,生無可戀了,可寧恕心裡還有很多目標。」

「嗯,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所以你暫時可以放心,不會出事的。說來你還嘴硬,不肯承認,你到底還是他半個媽,依然關心他。」

「我擔心的是今天我叫你過來幫我,明天他正好把怒氣集中發泄到你身上好嗎?他肯定是這麼想的——媽媽今天去世,原因當然不在他,追根溯源,原因在二十幾年前那場事,所以罪魁禍首是簡家。醫生那兒他今天鬧一鬧,差不多了,這事過去了,回頭所有的賬還是都算在簡家身上。正好……唉,我今天是腦子糊塗了,不該叫你來醫院,這下害你成為簡家代表。」

簡宏成聽了道:「啊,是關心我!你在今天最痛苦時刻還為了我翻出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寧宥隻得道:「拜托你別打岔,我在告訴你父子倆的共性。我現在腦袋不行,你給我專心分析好不好?」

「是,是,是。」簡宏成看看車上的時鍾,「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明天你還有很多後事要處理,需要精神。」

「知道。不去。」

簡宏成想想也是,如果送寧宥到賓館房間,她肯定不會留他過夜陪著,可她現在需要有人陪伴,那麼保持現狀是最好的選擇。簡宏成不響了,坐前麵默默陪著,聽寧宥有一陣、沒一陣地在後座哭了一夜。其間,寧宥說起許多苦難往事,簡宏成都還是第一次聽說。他想,這世上大概隻有他能聽懂寧宥說的那些苦難了。別人不了解背景,完全無法理解。

寧恕在機場停車場半夢半醒,熬到天亮,聽到飛機起降聲,便立刻換一身乾淨襯衫,來到上麵的國內到達。他堅持不懈地、專注地等,似乎毫不疲倦。可他其實精神已經繃緊到了極點,因此,他並沒看見趙雅娟的專職司機也來了。

司機不明就裡,上前打招呼:「寧總接朋友?」

寧恕愣了一會兒才道:「哦,你也是來接趙董?我也是。」

司機笑道:「哈,幸好一飛機拉來兩個趙總,要不然我們得打起來。」

寧恕也笑,忽然心說不對,老趙在緬甸,從南邊飛來;小趙在北京,從北邊飛來,怎麼會一飛機?難道昨天母子倆剛湊到一起,還是……本來就一直在一起?寧恕此刻想離開避免尷尬也來不及了,司機肯定會把他來接機的事情告訴兩個趙總,讓趙雅娟知道了,反而引猜疑。他隻得按兵不動,等趙雅娟母子出來。

很快,北京飛機一降落,趙雅娟、趙唯中母子率先推著行李車出來。趙雅娟看到寧恕也是一愣,不動聲色地對兒子輕道:「我昨天下午才到北京,我們統一口徑。」

「有數。」趙唯中立刻笑逐顏開地沖寧恕揮手,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走到跟前,還搶著問寧恕,「你臉色這麼差,怎麼回事?」

趙雅娟笑道:「小寧當然是辛苦了,還能怎麼回事?呃,不對啊,小寧,到底什麼事?」趙雅娟甚至戴上眼鏡仔細打量。

「我媽……我……媽……昨晚……」寧恕當場泣不成聲。

趙雅娟的臉立刻嚴肅起來,道:「唯中,你把行李放一放,立刻代我去市公安局,小寧這件事你必須跟嶽局麵對麵地說。小寧,你別開車,讓師傅開你的車,你跟我慢慢說。我還是來晚了,昨天就不應該去北京拐一下。」

趙唯中一聽,就問司機拿了鑰匙,問了停車位,拍拍寧恕的肩膀,飛一樣地離開了。

但趙唯中上了車,首先打電話給為寧恕辦事的項目經理,詢問辦理容積率的敲章進度,得知項目經理正在依照寧恕的要求有序辦理,很快就能拿出全套手續。趙唯中便直奔市區。但他沒去公安局找嶽局,而是帶上項目經理,親自跑去辦理全套容積率變更手續。辦的過程中,他自然曉得寧恕捏著關鍵文件。但不怕,他是城內有名的趙公子,處處都對他大開綠燈。

因為趙唯中昨天根據母親指示,做了一天的調查。唐處父親以前也在公安局工作,人緣好,交際廣,即使已經退休了,影響依然不小。再有唐處本身年富力強,四十不到已至正處,正大有可為,這種人身邊必然也有一大幫好友。趙家是生意人,怎麼可能為一個經理人得罪那種實力部門的優勢潛力股?

寧恕得趙雅娟安撫,情緒穩定後,便找寧宥處理媽媽後事。他全程看著簡宏成陪伴寧宥和郝聿懷,看得眼睛出血。他完全無視了背景板上還有田景野以及很多寧宥高中同學。他忍了又忍,終於等後事全部處理完,臨各自上車前,他沖寧宥吐一口痰,罵道:「狗男女!媽媽在天之靈饒不了你。」

寧宥抓住激動的兒子,隻淡淡看寧恕一眼,用力推兒子上車,完全不理寧恕。

簡宏成接到一個電話,是阿才哥打來:「寧恕花那麼大精力的那個手續辦出了啊。」

簡宏成奇道:「他一直在我身邊,怎麼會?」

阿才哥道:「所以這才奇怪,是趙公子親自跑上跑下地辦下來的。我們的計劃會不會出岔子啊?」

簡宏成立刻了然,道:「具體我回頭跟你解釋。基本上趙家應該是打算拋棄他了。你可以照計劃行事。」

阿才哥心頭火熱:「哎,你透露一點點也好,這不是吊死我胃口嗎?」

簡宏成隻得走開幾步,道:「他在辦他媽媽的喪禮,完全脫不開身。趙家就是打時間差,趁機啊。」

阿才哥開心地道:「好,我這就去找那局長要幾個工程做做。」

簡宏成放下手機,看一眼寧恕,也鑽進車子。

但寧恕讓簡宏成看得不禁在大熱天渾身打個冷戰,總覺得簡宏成有什麼事策劃著,打算對付他。隨即寧恕便鎮定下來,轉身上了自己的車子。

郝聿懷在車裡問寧宥:「你弟罵你,你怎麼不罵回去?」

寧宥冷冷地道:「外婆過世後,我從此與他是路人。我們不跟修養不好的人一般見識。」

「可你同學都看著啊,他們誤解了怎麼辦?」

寧宥道:「不擔心,同學不會誤會我們是狗男女。我幾十年為人擺在那兒,他們都看見的,很容易解釋清楚。」

可郝聿懷到底是年少,忍不下這口氣。他既然能為爸爸的事跟人打架,當然也能為媽媽出頭。他降下車窗,逮住機會就沖寧恕大喊一聲:「瘋子!」

寧恕正開著車窗倒車,聞言一個急剎,滿臉陰沉地看著寧宥他們的車隊離去。他的手在方向盤上開始顫抖。他最怕這兩個字。

簡宏成坐在前座正悶聲不響地看著,見郝聿懷被寧宥抓回,他幫忙升上車窗,隨即不聲不響地將那段寧恕滿地打滾的視頻發給寧恕。

寧恕打開視頻一看,便轉換成渾身顫抖,大口喘氣,冷汗涔涔地落下來。他腦子裡閃過混沌的印象:爸爸像個瘋子一樣地滾在床上,揮著瘦弱的胳膊,逮誰罵誰,然後……然後爸爸就出事了。他完全沒留意腳底鬆了剎車,車子慢慢地滾了出去,直到頂上前麵的大樹,他才反應過來。他都沒心思去看車子傷到沒有,趴在方向盤上大口大口地喘氣,臉色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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