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兩道視線交匯。
關山月就這麼看著周佞,看他斜斜的影子黑漆漆地隨著光線壓下來,落了半分在自己肩上,幽暗且修長。
淡然之下,分明是炙熱與滾燙。
半晌,台上主持人舉著小錘子的手已經開始酸軟,關山月才嗬笑一聲,打破了詭異的寂靜:
「你的東西?」
周佞偏頭。
「周董,我們才五年不見。」關山月慢條斯理地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您就已經老年癡呆了?」
周佞麵不改色,不減半分慍意,甚至還哦了一聲,尾音微微上揚:「是嗎?」
「把那玉扳指拿起來,細看它內側。」關山月挑眉抬眼,「好像刻著的,是我的名字吧。」
一片低低的嘩然。
周佞喉結微動,他低著頭,沉澱著肅穆,不動聲色地用舌尖滑動頂了頂腮幫的位置:
「四言百家姓,物品上刻著個關字就是你的了?」
關山月眸色漸冷。
偏偏周佞卻好像絲毫沒有覺察到一樣,若有所思地又續了一句:「那關副董……還挺霸道。」
有好事者已經悄悄拿出了手機瘋狂地在屏幕上打字。
關山月眉梢不動,捏著手中的牌子往跟前的圓桌上一敲,偌大的船艙會廳內發出了一聲悶悶的輕響,異常清晰,她冷笑一聲,紅唇張合:
「周佞——你要死啊?」
語氣很輕,卻清楚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周佞卻毫無生氣的神色,反而眸色漸深,甚至還帶著隱隱笑意,旁人這幾年幾乎從未見過他這幅表情,一時有些怔愣。
他指尖輕輕摩挲挎著的西裝外套,白襯衫在周佞身上顯得有些緊了,覆著他勻稱的肌理,周佞挑眉:
「扳指是我的東西,我要高價買回都還沒生氣……你這是做什麼?」
四目相對。
關山月兀地冷笑出聲,她慢悠悠地站起來,將手中的牌子往圓桌一丟,瞥了台上的主持人一眼,又將目光落回周佞臉上,再開腔已經毫無開頭那虛與委蛇的客氣:
「多大個人了?還像個小學-雞-一樣。」
周佞微微仰頭看她,不語。
「還以為你殺馬特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誰知道你改行當幼稚鬼了。」關山月雙手環臂,冷諷,「你喜歡就讓給你,六千萬換成硬幣一個個扔海裡還能聽個響——」
關山月一頓,往走道踏一步,居高臨下地睨了周佞一眼,才扯笑續了句:
「左右,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送你了。」
說罷,她踩著個高跟毫不猶豫地往船艙外走。
大門被拉開又關上,裡頭沉默了許久的人們才在主持人的努力下嘗試著活躍氣氛,周佞卻始終沒有再說過話,玉扳指最終還是落到了他的口袋裡。
重頭戲過去,再下麵拍賣都是些小玩意了,周佞站起身,攏了攏外套,燈光都聚焦在台上,他半張臉隱在晦暗中,看不清神色。
他循著關山月方才走的方向,走了出去。
船沒靠岸,關山月總不能跳海。
繾綣的夜色籠罩了整個海麵,夜晚的海風很大,掛在臉上有些疼,遠處燈塔閃爍著橘黃色的燈光。
「……周董。」一直不出聲的元皓站在周佞的身後,試探著開口,「您方才……為什麼要故意激怒關副董?」
周佞單手插在褲兜裡,站立在欄杆前,寒風吹動著他腕上的外套。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周佞方才是在故意激怒關山月。
他們都不瞎。
周佞沉默,好一會兒,他憑欄遠眺,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第一次在元皓跟前心平氣和地提起關山月:
「你上次不是說,隻在傳聞裡聽說過她嗎?」
元皓低低地應了一聲對。
「……那你今晚看清楚了嗎?」
周佞偏頭,瞥人一眼,眸色很淡,沒有感情起伏,可元皓卻覺得,周佞那雙眼裡蘊著的東西幾乎與海同深,周佞頓了頓,才低聲去續:
「這才是她。」
元皓一愣。
「這才是她。」
從前的、本身的她。
在這世上,有無數人為了關山月坐擁的資本與容貌從而想跟她玩曖昧與-欲-望的把戲,都知道隻要能讓關山月垂青一眼、或者真的能搭上她,都等同於擁有了整個庭旭。
那是普通人永遠難以企及的資本。
於是他們群起奮之,於是他們飛蛾撲火,然後引火燒身。
可關山月總是清醒著,在隔岸觀火。
後來遇上了周佞,他們轟轟烈烈,最後也沒落得個好結局。
可在這世上,隻有周佞曾有過那個時間,去親密地、一層一層看到任何模樣的關山月,毫無保留。
周佞眸色漸深。
鮮活的,才是她。
而不是金錢堆砌出來的一潭死水。
元皓噤聲。
忽然,一層的夾板傳來了一聲尖銳卻又壓抑的驚呼,劃破了輪船的寂靜,元皓一頓,還沒說什麼,就看見周佞目光忽然鋒利地一頓,旋即轉過身去大步往樓梯走。
元皓跟上,卻被周佞一個眼神示意停在了原地,他點了點頭,旋即往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