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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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周佞隻站在那裡,像塊挺拔的石碑,經年累月地被水滴鑿,像是隻稍用錘柄輕輕一敲,就會有無數細小的碎石掉落。

「你總是這樣,關山月。」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佞才掀起那鴉黑的睫,露出底下那雙黑色的瞳來,翻湧著陌生又熟悉的鋒利,還夾雜著縷縷無奈:

「五年了,還不夠你冷靜下來,認真解決問題嗎?」

可關山月將他眼底的抑味攬走,卻沒有半分波動:「不要跟我說這些,周佞。」

她抬手指著墓碑,指著墓碑上的照片,嗓音夾著山風的冷:

「我讓你對著她的麵說——周佞,你無辜。」

周佞眼眸一晃,順著關山月消瘦的指望向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得恬靜,那雙鹿兒似的眼靜靜地看著兩人,穿過時光。

周佞垂下的五指微微蜷縮,他收回視線,重新對上關山月的雙眼,麵上端得穩穩:

「我說,不是我。」

四目相對。

關山月兀地嗤笑一聲,她放下了抬起的手,背脊半分不折,直勾勾地看著周佞:

「行,你不知情,不是你。」

周佞眉心鬆動,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關山月打斷。

關山月隻頓了頓,就收了那抹嗤笑,再續:

「可是周佞,你敢說,當年從頭到尾都跟你半分錢關係沒有嗎?你敢說轉折點不是你,你敢說當年宴會上的明婷——跟你們周家沒有關係嗎?」

視線相交,溶出澎湃的火浪,關山月拉長尾音,那把女聲在寂靜的墓園中順著葉影的縫隙來回飄盪,最終半邊隱於山林,半邊融入周佞的耳。

「周佞,五年過去了。」關山月逐漸放低音量,臉色也跟著一寸寸冷了下來,「你還想讓我說你一句惡心嗎?」

周佞身上在旁人眼中不知蓋了多久的淡漠與寡言,終於隨著關山月落下最後三個字而徹底撕破了邊界,他笑了,笑得滿是嘲意,開腔吐出的都是壓抑許久的狂妄:

「我惡心?關山月——」

他啞了一句,直直地看著眼前人:「關山月,是我這幾年所作所為,還不夠讓你清楚嗎?」

關山月冷眼看人。

「我不信你沒從別人的口中了解過我這五年。」山風吹起周佞有些長了的發梢,露出了底下那一排耳洞的痕跡,從耳骨,再到耳垂,「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為了當年那些強加在我身上的罪名,有多努力想洗脫。」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為了那些莫須有的罪名,有多努力。

不再張揚,不再輕狂,不再飆車,卸掉骨釘,收起恣意,不再追求極限,用三年時間搶回周氏所有話事權。

身畔清冷,所有人都以為他收了心。

為了什麼?

「我費盡心思,在等你回來,關山月。」

周佞垂下的雙手緊握成拳,他目光緊扣住關山月的雙眼,試圖從她那雙無波的眼裡找出點什麼:

「我在等你回來,我特麼想站在跟你一樣高的位置等你回來,把那些人全都壓下去,我在等你,回來——」

繃緊的弦終於崩塌,許久沒說出口的那兩字從周佞張合的薄唇中吐出,仍舊帶著濃濃的肆意,他一字一頓:

「可是你隻認準我,就因為那幾個腦子跟屁股長反的東西,我所有的解釋你都不想聽。」

「可是關山月,你分明知道我有多無辜。」

最後的尾音帶著抹不易察覺的顫,周佞落下最後一個字,仿佛所有情緒的積壓點都隻是為了說出最後這一句話。

他說——

可是關山月,你分明知道我有多無辜。

你分明知道。

你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有多無辜。

可周佞自始至終都沒從關山月那雙眼裡看出點除了淡漠之外的任何情緒。

關山月隻靜靜地聽著,看著周佞撕破在旁人麵前的麵具,並敏銳地從他話語中提取出最底層的、名為委屈的意味。

他們兩人都清楚。

太相似的人,都心有靈犀。

周佞在關山月麵前,向來都毫無保留。

「所以你想表達什麼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關山月才看著周佞,輕聲:「所以那又怎麼樣呢,周佞?」

周佞不語。

「其實你自己也清楚。」關山月麵上端得穩穩,不露絲毫破綻,「當年我們分手,到底是因為什麼。」

空氣都在壓抑。

「的確,從我回來的那一天,就已經有人跟我說過你這幾年的所有事情。」

關山月定定地看著他,有條不紊地,平靜而坦然:

「你在學我,周佞。」

周佞雙拳緊握。

「你這幾年,不是跟我一模一樣嗎?」關山月輕笑,「學我的冷靜自持,又唾棄於我的冷靜,周佞,你真的好矛盾。」

「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前些天的拍賣會上,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嗎?」

周佞抿著薄唇,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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