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2)
一室死寂的底下,是波濤潮湧的暗流,滿堂賓客的目光先是直勾勾地落在那兩張足夠耀目的臉上,而後往下一瞧——
是關山月挽著周佞的手。
驚濤駭浪不足以形容在場人此時的心情。
他們兩人名滿名利圈,是華貴中矜持豪橫的代名詞,此情此景,一如當年關山月的成人宴時,關山月當場官宣戀情時的場景。
眾人頓了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還是等大提琴與鋼琴協奏出聖桑第十三曲的那一刻,眾人才如夢初醒般紛紛回過神,在關山月略帶諷笑的視線下,紛紛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
賓客重新覆上了那張假麵,跟身邊人交談著無關的事情,推杯換盞聲間談笑晏晏,可是眸光裡分明全是同樣的灼灼,視線在空中交匯,被周朝拉著的薛幼菱甚至覺得,在場所有人跟自己內心的兩字是一樣的。
都是一句:臥槽。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而門外在沉默的那半晌裡已經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的關山月與周佞終於有所動作,周佞抬腳往裡走,跟關山月並排,前者甚至還貼心地時不時為關山月整理裙擺。
「……」
一直偷瞥著動向的眾人目光中全是詫異。
這兩人……怎麼忽然這麼和諧了?難道是……復合了?
念頭一出,似乎全場人的表情暗暗都驚詫了幾分。
顯然想到了一起去。
可周佞分明半分眼神都給過別人,他的視線一直緊緊鎖著關山月,不輕不重地、卻足以讓兩側那些年輕的名媛們暗暗咋舌,隻是關山月剛剛站定,緊跟在身後的元皓硬著頭皮上前,向周佞附耳。
隻一句話的時間,周佞低低地嗯了一聲,望向關山月,兩人目光交匯,後者眸色不動,徑直往薛幼菱那邊走了,周佞不動聲色地緊了緊五指,隻是麵上不顯半分,往另一頭的走廊走去。
「……月月!」
關山月淡然地頂著全場目光走到薛幼菱所在的角落處時,薛幼菱猛地一把沖了上去,攀住了關山月的手臂,附耳咬字,卻壓不住底下的激動:
「你們倆……你跟周佞!」
「閉嘴。」關山月瞥人一眼,餘光將周圍那些視線盡收眼底,卻毫無波瀾,「給你個麥克風讓你上台說好不好?」
薛幼菱癟了癟嘴,她拉著關山月到背對著眾人的沙發上坐下,將裙擺擺好,然後才興致勃勃地往關山月身旁一坐,壓低了聲:
「快!老實交代!」
關山月定定地看人一眼,不語。
旁邊的周朝從微怔中回過神來,他斂好麵上的表情,掛上了熟稔的吊兒郎當,往沙發上一靠:「薛幼菱,你也不怕山月明天就掐死你啊。」
「我怎麼了嘛?」薛幼菱更委屈了點,「你說我乾什麼,那句臥槽你說得比我還快。」
關山月慢悠悠地將視線移到周朝身上。
周朝一頓,哎喲了一聲:「這不是有您聲音大,給我兜著底嘛。」
「滾蛋。」薛幼菱唾了一聲,絲毫不顧旁人的目光。
關山月的麵上終於泄出了分淺淺的笑意。
一直瞥著的周朝這才鬆了心,他湊前一點,彎月要附耳,一臉不敢置信:「山月,你居然真的肯來啊。」
關山月挑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薛幼菱有些疑惑地看著兩人對話。
「我哥之前跟我說過,我還以為你一定不會答應他出席的。」周朝嘖了一聲,好像隱隱有點肉痛,「失策了。」
關山月睨人一眼,她紅唇馥鬱張合,像是看透了一般:
「說吧,賭注是什麼?」
「……」周朝一頓,嘿嘿笑了一聲,「周氏旗下最新的那台越野車。」
關山月懶得看他。
薛幼菱迷迷糊糊地,聽不懂兩人在說些什麼,好不容易找準了機會正想開口問,可場內的燈光卻兀地暗了下來。
關山月眸光隨著燈光暗下,在燈光所無法觸及的晦暗一隅,也在眾人灼灼的視線聚集,關山月兀地開口,很輕,是問周朝:
「人呢。」
周朝神色一斂,輕聲:「來是來了,可我轉了好幾圈,都沒找到人。」
關山月嗬笑。
抿了抿唇,周朝還想再說些什麼,可一束光卻忽然打在了台上的正中央——
隻見周佞還是那身板正的西裝,在關山月身側時不顯,可當他單獨一人時,連袖扣也熠熠,像渡了一層明光,鬢與發被修理得一絲不苟,在台上站定。
關山月雙手抱臂的五指緊了緊。
台上的人與五年前的模樣重合,可這樣的他,卻半分沒有當年的影子。
仿佛五年後的周佞所有的情緒,都隻在關山月一人麵前撕破。
「各位晚上好。」
台上的周佞終於開口,他端得穩穩,眉眼間浮現的都是一派淡淡,他挺直著背脊,聲音通過話筒貫徹了大堂每一個角落:
「我是周氏集團現任董事長,周佞。」
賓客們熱烈的掌聲跟著他的尾音響起,而關山月則是不動如山,隻是在掌聲末尾的時候,輕輕地拍了幾個巴掌。
台上周佞的餘光一縮,可轉瞬即逝,麵上不顯:
「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出席周氏集團成立六十周年的晚宴,在此,我要特別感謝一位來賓——」
周佞頓了頓,淡漠的臉上扯了抹笑,隻是不等他說下去,眾人的目光已經自動自覺地投過了關山月那裡,周佞光明正大地望過去,微微頷首:
「感謝庭旭副董,關大小姐能賞臉出席,是周氏莫大的榮幸。」
大堂中的眾人手上鼓著掌,可互相交流的眼神卻耐人尋味——
周氏如今的發展如日中天,是幾多人爭破了頭都想合作的對象,可周佞居然在這種場合說出這種話……
這是率先擺低了自己的姿態啊。
被聚焦在視線中心上的關山月卻紋絲不動,隻掛著得體的微笑,直勾勾地看著台上的人。
連身旁薛幼菱看關山月和周佞的目光都遲疑了起來。
這兩人,搞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我接管周氏的時間不長。」周佞沉聲開腔,奪回眾人的目光,兩三句就結束了對話,「感謝各位的支持,謝謝。」
說罷,周佞轉身就想下台,可黑暗的角落處,一道拉高的男聲卻搶在眾人的鼓掌與阿諛奉承之前出了聲:
「等會兒——」
周佞駐足。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大門被推開,有個人緩慢地走了進來,走到有光線的地方,他穿得得體,下顎處卻有一道猙獰的燙傷疤,連接著脖頸,當他的臉完全出現在光下時,一陣密密麻麻的壓抑的低呼瞬間響徹了宴會大堂:
「——周睿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