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尾(1 / 2)
古鍾在整點扣響,是中午三點整的鍾聲。
關山月迷蒙地睜開雙眼,迷茫翩躚,卻終跌落倚著床頭的周佞溫柔的目光:「醒了?」
聲線沙啞。
眸底清明顯現,關山月定定地看人一眼,沒有半分羞意,她對上周佞的雙眼:
「每次醒來都蹲在床頭——你這是什麼愛好?」
周佞笑了,他眸底爍著零星的光,而後眼瞼下垂、盯著關山月眼尾自然洇開的霧蒙蒙一抹紅,於是周佞伸手,撫了撫關山月的頰,然後站起:
「我讓人送了吃的過來,起床吧。」
話音剛落,周佞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他的視線狀似不經意地往被子一瞥,輕咳一聲:
「咳咳……你,累不累?」
關山月眨了眨眼,好像碎雪花落在心上,輕輕、細微,慢慢化開成泠泠春水。
她沒有說話,翻了個身癱在床上,無視四肢酸軟,關山月扌莫出手機看了眼永遠99+的未讀信息,點進了衛朗的奪命連環call,一目十行看完,兀地將手機往軟枕上一丟,埋臉:
「周佞。」
悶悶的一聲。
周佞看著人動作,眸底漾出久違的溫柔笑意,他應了聲:「怎麼了?」
「到底是誰說霸總和富二代隻需要混吃等死的?」關山月悶在枕頭裡,難得沾染上些許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氣息,卻隱隱咬牙切齒,「有四個會議在等著我。」
周佞悶笑:「那就推了。」
半晌,床上才傳來悠悠一句:「也不是不行,隻要周氏肯將計劃的金額線提高那麼一點點,我都能休息半天。」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周佞終於失笑,他上前將人攬了起來,笑得月匈腔都在微抖著,要納入心頭般,連句尾也似碧波盪漾:
「關董說什麼就是什麼——」
「反正周氏到最後,也是你的。」
關山月撩開額前的碎發,就這麼躺在人的懷裡,四目相對間,房間裡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
關山月就這麼看著周佞,聽著人溫聲哄語,腦內竟不可遏地浮現曾讀過的一段話:
「愛足矣打破所有壁壘,所有人類學的東西在他麵前都顯得不堪一擊,他驅使我鼓起所有勇氣掙破自己所篤行的障礙,去接納他的海洋。」
——《德薩羅人魚》
「周佞。」關山月忽然開口,打破一室的繾-綣與沉默,「你還記得我們以前常去北江邊看日出的地方嗎?」
周佞一頓:「那個秘密基地?記得。」
他垂眸,手掌溫柔地捧著關山月的臉,再續一句:
「你當初,說要將日出分我一半。」
關山月拂開周佞的手坐了起來,她垂眸看了眼自己已經被穿戴整齊的身體,斜斜嗔了周佞一眼,而後站起身的瞬間,關山月眉心不自覺擰了擰,隻是麵上不顯直往浴室走:
「想去看看嗎——」
「等個日落。」
周佞看著關山月的背影,耳尖好像有些微紅,他低咳了一聲,應了句好。
好像有點過火了。
等他們吃完那頓不知道該叫午飯還是下午茶、再去到那個久違的秘密基地的時候,已經踏正五點了。
關山月穿了身長裙,外麵套了件厚外套,看了一如當年的斑駁白牆,身手靈巧地踩著牆角的凳子就垮了上去,穩穩地坐在了牆頭上。
周佞就這麼仰頭看人,不語。
北城的冬天,這個時候已經能看見日落了。
日落西山,火焰般的雲朵與遠處的山頭河流渾然一體,形成一副極其好看的水墨畫。日落的陽光投射在枝丫,映照在地麵。
關山月難得愜意地眯了眯眼,然後乾淨利落地掏出震動不停的手機好,毫不猶豫地按下關機鍵,她嘖了一聲:
「煩人。」
周佞笑了,他也同樣動作了一遍,而後把關機收了回去,踩著凳子往上一躍,穩穩地坐到了關山月身邊,偏頭:
「我還記得當年在這裡看見你的時候,你還在這裡畫畫。」
關山月感受著臘月的寒風,緊了緊外套,瞥人一眼:
「那個時候,我還以為你尾隨我。」
周佞頓了頓,沒有理會關山月的打岔,隻是看著遠處的景,似乎陷入了回憶:
「那個場景,我記了好多年。」
關山月麵上的調笑漸漸斂去。
「在刺青店跟你見麵的時候,距離我第一次見到你,已經過去整整一年了。」
周佞笑著,大掌將關山月的手包裹,似乎是怕人受凍,隻是嘴上不停,說得很慢:
「阿月,在你不知道的日子裡,我以旁觀者的姿態,參與了你的人生。」
年少的周佞看了關山月太久,看她根紮在石縫裡卻如野草瘋長,看她混跡在頂豪圈裡,像是一群昂貴的家養貓裡盤算著餐食的獵豹。
看了太久太久。
才鼓起勇氣,算準時機,出現在了關山月的麵前。
周佞等了太久。
「所以我說,從一開始,我就是卑劣的那個。」
我看你在駁雜色彩中掙紮行走、來去自如,看著你在霾暗濃縟裡淬琢修整反骨與逆節。
周佞偏頭,就這麼看著關山月,像是漫不經心般,將玫瑰的艷盡數收進眸光,連心跳脈搏都深情:
「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哪怕一次,向命運妥協過。」
關山月隻是永遠挺直著背脊,半寸不彎,好的壞的都照單全收。
關山月無聲地抿了抿唇,周佞陷入回憶的目光與緩敘的語氣都太燙,燙得關山月心尖顫顫。
「阿月啊。」周佞輕聲,「從當初第一眼看見你開始,我就再也沒看見過別人。」
一直都是你。
步步為營、蓄意接近的反而是我。
沉默半晌,關山月終是開口,問出了久壓心底的話:「我走的時候,你真的,一次都沒有怨過我麼?」
周佞定定地看人一眼,他收緊了相握的手,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
「我隻是在怨我自己——為什麼沒有保護好你。」
關山月眸光微閃。
「我知道,從小到大,你都覺得自己是不被愛的那個,你不會愛人,也不想交付給別人愛。」周佞說得很輕,似乎揉著寒冬的風,吐出的卻是暖意,「可是阿月,從一開始,我就沒奢望過你來愛我。」
「你不要覺得不對等,不要覺得對我不公平,因為我的愛也並不純粹——」
「阿月,是你的出現填補了我人生的缺失,是我在汲取愛你的力量而生,卑劣的那個,一直都是我啊。」
所以你有沒有如同我愛你一樣愛我,根本就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