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1 / 2)
其實即使認識了這麼多年,也從來都沒有一個人見過周佞醉酒的狀態,包括周朝和關山月。
跟關山月一樣,周佞不管喝了多少杯,渾身酒氣,那雙無波無瀾深不可測的眼底也隻會一片清明。
所以,所有人都自動自覺地將周佞跟關山月一起,歸咎到了【千杯不醉】【不要上去送死】的名單列表裡。
結婚前,關山月也不是沒有曾經嘗試過將他灌醉,看能不能從周佞嘴裡套出點什麼話來,可惜每一回,周佞都隻是笑著,將關山月眼底所有的狡黠都收下,然後偏偏怎麼都不如她的意。
然後每一次的結尾,都會是關山月耐心耗盡,送周佞一個白眼,而後周佞低笑著將人抱在懷裡,眼裡亮晶晶地,低喃一句:
「死心吧。」
關山月太陽穴一繃,抓心撓肝。
所以,在婚後的某一天裡,當關山月因為一個項目的推進已經暴躁地加班加了一個禮拜之後,終於在又是一個不眠夜裡接到了來自【令窈】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江令窈笑著,背景音是勁爆的舞曲:「山月,我們組了個局,你要不要玩?」
被埋在一堆數據文件中的關山月揉了揉發脹的眉心,連尾音都纏著倦:
「我走不開。」
「我們都知道你這幾天很忙。」江令窈推開了湊上來的薛幼菱,捂著電話出去了,半晌,電話那頭才遠離了音樂聲,「可是,我真的覺得你應該過來看一下。」
江令窈笑著,隱約帶著幾分躍躍欲試的揶揄。
關山月一頓,聽出了她話下藏著的意味:「……局上有什麼?」
「你猜。」江令窈竊笑。
關山月指間靈活地轉動著鋼筆:「所以到底有什麼?」
江令窈頓了頓,再開口時,已經完全掩藏不住笑意:「月月,你是不是好幾天沒回家了?」
關山月一頓,鋼筆掉落在桌上,在庭旭頂層的董事長辦公室中發出清脆一聲響。
「你家周佞來了。」江令窈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揶揄不掩,「也是奇怪,今晚不管誰給他敬酒或者遊戲輸了,他都一杯不推地全喝完了。」
關山月不語。
「所以,月月啊。」
江令窈的聲音夾雜著微弱的電流聲通過手機傳來,再續一句:
「這幾個小時過去,周佞好像喝醉了啊。」
沉默。
那頭的江令窈說完最後一句就直接掛斷了電話,不等關山月反應,下一秒,微信就已經彈出來了一個地址:
【令窈:老地方vi廂(定位信息)】
【令窈:狗頭jg】
認認真真地沉思了三秒過後,關山月驀然挑眉,她乾淨利落地起身就往外走,出門時路過同樣一臉痛苦在加班加點的衛朗,關山月腳步一頓,忽然開口:
「累嗎?」
熬出了黑眼圈的衛朗一個激靈,瞬間站起搖頭:「不累!」
關山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就收回了目光抬腳往電梯走,隻丟下一句:
「等項目完了,給你加薪。」
有些怔愣的衛朗看著關山月身影消失在電梯裡後許久,才回過神來,然後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中掏出了手機,打字快得飛起:
【職業打工人:感謝救我出水火!(紅包x1)】
好半晌,當衛朗麻溜地收拾好東西拎著手提電腦終於踏上回家的路途時,那頭才慢悠悠地回復了一句:
【元皓:不客氣,互利互惠,合作愉快(齜牙握手jg)】
夜空下垂,深夜的酒吧卻燈球光影繽紛絢爛,教人辨不清哪一顆是星星哪一絲是霓虹。
當關山月穿過大廳和走廊,推開vi包廂門的時候,裡麵的勁爆舞曲已經換成了抒情的音樂,入眼隻見一群人已經喝到七葷八素,而顯然已經喝高了的薛幼菱正一腳踩在沙發上,抱著話筒不撒手:
「錯錯錯,是我的錯……」
江令窈麵無表情地在一片混亂上叉了塊西瓜,顯然已經習慣了一個青春少女卻偏偏喜歡老歌、還五音不全的情況。
……
關山月反手關上門,沉重的一聲響在抒情音樂中格外明顯,眾人紛紛抬頭看來,看見了關山月的臉,酒都清醒了大半,而後同步地扭頭,望向了沙發角落上闔眼的周佞:
「……」
關山月挑眉。
江令窈眼角眉梢都掛著莫名的意味,她站起來一招手,其他人都自動自覺地打著哈哈說到點要走人了,走之前路過關山月的時候,在打招呼的同時,都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直到包廂裡隻剩下最親近的幾人後,江令窈才走上前去切了還在聲嘶力竭的薛幼菱的歌,薛幼菱一怔,還沒怒吼到底是誰這麼大膽,下一秒就被江令窈冷冷的一個眼刀凍在了那裡。
然後她乖乖地放下了話筒,乖巧地喊了一句山月後——仰頭就倒在了沙發上,打了個酒嗝。
「別管她。」江令窈走到關山月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耳語一句,「交給你了。」
不等關山月說話,江令窈轉身就走到周朝身邊把人叫醒,然後一把撈起薛幼菱,帶著他們兩個就走了出去,走之前還麵不改色地留下一句:
「加油。」
包廂內隻剩下關山月和角落晦暗處閉眼的周佞兩人。
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關山月才脫下外套,往沙發上一丟,她走到周佞身邊,借著昏暗的光俯身去看著人的臉。
一秒,兩秒。
關山月伸手兩根手指,在周佞緊皺眉心下的臉頰戳了戳。
幾乎是瞬間,周佞就睜開了眼,隻是不同於以往對旁人的清冷與俯視,也不同於平時望向關山月的滿腔放縱和愛意,此時此刻的周佞眸底一片薄薄的水霧,像是有點迷蒙。
關山月從未見過這樣的周佞。
平日削瘦冷硬的臉頰染上了緋紅,白襯衫的紐扣解了兩顆,在身上鬆鬆垮垮地,近看露出了點點鎖骨,連同往日銳利如鷹的眸,此刻也蘊滿迷離。
一身酒氣。
也沒有了之前關山月拚命想灌醉他時,那永遠清明的雙眼和微微上揚的眉梢。
四目相對半晌,關山月才堪堪從那雙眼裡抽出來,她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正想走到旁邊坐下,可周佞看著她遠離,像是以為她要走了一樣,忽然伸出手拽住了關山月的手腕,然後一把將人拉到自己懷裡——
關山月沒反應過來,一陣天旋地轉,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好磕在了周佞露出的那半截鎖骨上。
「……」
周佞死死地拽著她的手將她按在懷裡,關山月太陽穴一緊,沒好氣的那兩句還哽在喉間,抬眼往上看,正好對上了周佞的眼。
他眼尾因醉酒而泛著微微的紅,攜帶者幾分莫名的燥意,像一陣帶著林間濕氣和花香的風,就這麼看著懷裡的關山月,像是在看什麼輕柔易碎的珍品。
關山月一頓,硬生生將喉間那兩句話給吞了回去,她眸間一亮,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
「周佞,你喝醉了原來長這樣啊?」
周佞定定地看著關山月,似乎沒有聽到人說的話,半晌,眨了眨眼,長長的羽睫一掃,掩下了眸底細碎,周佞伸手,在關山月臉上捏了捏。
冰涼的手指觸及臉頰,關山月一頓,嘴角一僵,正想開口,下一秒,就被周佞忽然的抱緊和俯身動作僵在了原地。
周佞雙手一緊,低頭,下顎抵著關山月的肩窩,就這麼將人死死地抱在了懷裡,有一個瞬間關山月差點都沒喘上來氣。
「周佞!」被埋在懷裡的關山月低喝一聲,咬牙切齒,「別以為你喝醉了我就不會動手了!」
周佞的手一鬆,關山月喘了口氣,下一秒,卻又被周佞低低地開口勾得心尖一顫:
「阿月……」
周佞抵著她的肩窩,從發間喃出這麼一句,隱約間,還帶著幾分委屈的意味:
「真的是你嗎。」
關山月垂眸,被自己剛剛聽到的那一絲委屈而震驚得眸底在瞬間劃過無數思緒:
我是誰?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