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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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在野有些不悅地眯了下眼睛。

他脾氣一向不好,換了別人,別說不搭理他了,就是在他問話的時候回的慢些,他已經把折子扔那人臉上了。

被人甩臉子,絕對是他人生頭一遭的體驗,就連他那八輩子倒黴才修來的缺德父皇,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是帶著幾分慎重的。

他嘴唇動了下,似乎還想說話,但想到她之前在馬車上撂下的那句狠話,又冷冷地住了嘴。

不說就不說,當他想跟她說話似的。

沈望舒心裡還委屈著呢,她對他哪裡不好啦!

她是想著兩人既是嫡親的表兄妹,更是未婚夫妻,他上輩子待她又那麼好,所以他受了重傷,她就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緊著他,結果他今天差點把她嚇死,居然還說她嬌氣。

她娘說的沒錯,男人果然是不能對他太好的,太好他果然就恃寵生嬌啦!

她決定了,要先好好地冷他幾天,他如果不道歉,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兩人向著相反方向偏了下腦袋,動作出奇一致。

沈長流由管事陪著,帶著沈望舒和裴在野入府,等走到內院的垂花門處,他轉向裴在野笑道:「四郎傷重,今日也奔波一天了,給你準備的東跨院已經收拾妥當,你先去歇下吧。」

眼下已經入夜,沈家嫡長女回歸,沈家人都在內宅等著見她,四郎雖不算外人,到底是外姓,夜裡見一屋子女眷總歸不大方便,等過幾日其他親戚陸續上門拜訪,沈府設宴招待,那時再讓他出來見人也不遲。

裴在野對見沈家人也沒興趣,微微頷首:「有勞姑父。」說完便跟著領路的小廝走了。

沈望舒方才隻顧著和他置氣,一時把緊張給忘了,昂首挺月匈地跟在沈長流後麵。

出來迎人的這些仆從本是得了當家夫人的指點,有意鎮一鎮這位鄉下來的土鱉嫡長女,這時見她脊背挺直,步履生風,動作分毫不亂,便彼此互視了幾眼,生出幾分小心來。

沈長流帶著她一路入了內宅,直到走到一處寫著『龜鶴閣』的堂屋前,他才略頓了頓:「等會兒進去先拜見你祖母,然後再拜見夫人,你二妹去王府參加詩會了,如今還沒回來,餘下的兩個弟妹也在書齋念書,過幾日才能歸家」

沈望舒知道許多人家管後娘也叫娘,不過她還是問道:「爹,我該怎麼稱呼夫人啊?」她並不願意叫許氏母親。

沈長流似乎輕嘆了聲:「你便隨你大哥,稱她一聲夫人或是太太吧。」

他話才說完,堂屋的簾子便已經被下人打了起來,沈長流微微低頭,帶著沈望舒走了進去。

他沖著上首的老夫人笑道:「母親,舒兒回來了。」

沈望舒還沒來得及看眾人相貌,先掃了一眼屋裡眾人的衣裳——此時正值九月,屋裡女郎們的衣裙上都繡著金桂,裙子的褶間點綴著珍珠金玉,就連小郎君的身上都用繡了精致紅楓,月要間配著金鈎玉墜,當真是滿堂富貴。

沈長流急著在梁州封城之間趕回來,一時沒空為她裁製新衣,她雖然特地買了最時興的月要裙,但官家女郎的衣裳自有繡娘定製,做的都是城中貴女圈裡最流行的樣式,一下就把沈望舒身上的月要裙襯的村起來——說句不客氣的,就是這屋裡的嬤嬤,穿戴都比她好上許多。

沈望舒剛壓下去的那點忐忑又冒出來,直到上首的沈老夫人道:「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她定了定神,抬起頭來,屋裡霎時一靜。

沈望舒養的自然不如官家小姐精細,但相貌卻頗似母親,甚至青出於藍。

她先瞧了眼老夫人,除了富貴端莊也瞧不出什麼,又禮貌地打量一眼許氏,見她相貌柔美,如今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仍是眼波盈盈,我見猶憐,是個楚楚動人的美婦人。

不過沈望舒心下覺著,許夫人的相貌比自己母親還是差了點。

許氏目光從她眉眼鼻唇一處一處掃過,許久才收回目光。

沈老夫人定定看她良久,似乎想到一些不愉快地回憶,淡淡道:「相貌倒是不差。」她上下打量沈望舒幾眼,皺了皺眉,掩了掩鼻子:「隻是怎麼土頭土腦的?一股子土腥氣,你母親沒教過你拜見長輩時該怎麼穿戴打扮嗎?」

她見著沈望舒,就想起自己頭個兒媳,不光仗著美貌,把兒子迷的神魂顛倒不說,又仗著家世,她這個婆婆在她麵前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如今見沈望舒形神皆似她,老太太心下到底不悅,張口便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沈望舒本來忐忑得很,卻聽這老太太帶上自己母親,心裡登時冒出一股火兒來,行了個禮回道:「老夫人,我讀的書不多,但小時候卻聽我娘說過『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意思就是,以外貌和衣著取人,容易錯過真正的品行優良的人,我還知道對長輩的孝敬要發自內心,不是做做麵子功夫就好的,您說對不對呀?」

沈老夫人給噎了個半死,沈長流正要張口勸慰,許氏已是起了身,先對著沈望舒柔聲道:「舒兒說的很好,你的一片孝心,你祖母自是明白的。」她又奉了盞茶給沈老夫人,笑:「母親是心疼她小孩家家在外麵受苦,連套體麵衣裳都不能穿得,老人家心疼孫女,話才說重了些。」

她這話既贊了沈望舒,又全了沈老夫人的顏麵,再周全不過,沈長流臉色和緩下來,沖她輕輕頷首。

——如果不是在夢裡夢到過她的行徑,她這時候都會忍不住覺著這個繼夫人人很好,甚至開始後悔對她敵意了。

在夢裡,許氏對她也很好,凡有好的,必是以她為先,就是她自己親生的女兒也不及,但就是這麼一個好繼母,在不知不覺間,讓沈長流對她不再看重,讓周遭人都覺著她是個一朝飛上枝頭的驕縱土鱉,隻知道張揚跋扈給家裡惹事,反襯的她妹妹沈二姑娘越發溫文體貼,才學出眾,幾乎人人都討厭她,喜歡二姑娘。

後來出了太子強辱臣女一事,後又查出太子被人構陷,幾乎沒人相信她的辯解,因她惡名在前,所有人以為她是為了富貴,蓄意勾引太子,幾乎人人指點。

雖然她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再做噩夢了,這時候想起夢裡那些零碎的事兒,她一陣氣悶,低著頭不言語,也不接許氏的話。

許氏不免有些尷尬,恰在此時,龜鶴堂的簾子被再次打開,有個和沈長流樣貌頗似的少年走進來,掃了一圈,目光落到沈望舒身上:「妹妹?」

親人之間天生便帶著一種血脈感應,即便兄妹倆是初見,他依然覺著心頭一暖,頓生親近之意。

這少年一入內,瞬間就打破了屋裡的沉默,許氏指著沈望舒笑:「飛廉,這就是你妹妹,看看,生的和你可像?」

沈飛廉不過十七八歲,卻天生一張古板臉,湊近了打量沈望舒幾眼,端嚴著一張臉點頭:「鼻子和眼睛像我。」他一副老學究的架勢,仔仔細細地盯著沈望舒:「臉有些圓,像年畫上的玉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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