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分吧(三章 合一)(1 / 2)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院外的柳枝隨風飄揚著,花香飄出許遠,鍾璃此刻已經回到了摘星閣。
她回來時,承兒還沒起,張媽媽嘆息了一聲,道:「還是得您來喊才行,丫鬟喊了兩次,他都不肯起。」
鍾璃笑道:「你們先去用早膳吧,這裡有我就行。」
丫鬟們退下後,鍾璃在承兒床頭坐了下來,承兒其實已經醒了,小家夥愛賴床,聽見姐姐的聲音後,就鑽進了被子裡,將自己裹成了蠶寶寶,小身體拱得高高的。
本以為姐姐會催他趕緊起,誰料姐姐一下都沒催,小家夥有些存不住氣,從被子裡鑽了出來,露出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姐姐?」
小家夥眨巴著一雙大眼,好奇地看了過來。
鍾璃本在怔怔出神,對上小家夥明媚的笑臉時,她心中的沉悶感才散了大半,溫柔地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舍得起來啦?」
承兒連連搖頭,小身體「嗖」地一下又鑽到了被窩裡,「不起不起,姐姐快來找找我呀。」
鍾璃心頭猝不及防湧上一陣心酸,她揚了揚臉頰,逼退了眸中的水霧,彎唇配合道:「哎呀,承兒呢?剛剛還在我眼前呢,怎麼一下子沒了?」
她說著站起來,在屋子裡轉悠了一圈,「承兒、承兒?你跑哪裡去啦?太奇怪啦,怎麼一下子就沒了!」
承兒響亮地笑出了聲,從被子裡拱了出來,叉著小月要,自豪道:「姐姐!我在這裡呢!」
鍾璃彎了彎唇,笑著來到了床邊,伸手去撓小家夥的胳肢窩,「好呀,原來躲到了被窩裡,害姐姐好找!」
承兒笑著打起了滾。
姐弟倆鬧了一刻鍾,鍾璃才幫他將衣物取出來,「今日穿這件好不好?」
他頂著一縷翹起來的小呆毛,開心地提著要求,「不要不要,要穿跟姐姐一個顏色的。」
「好吧好吧,找個跟姐姐一樣的。」
夏荷手巧,今年開春時,給承兒做了好幾件小衣袍,恰好有一件淺紫色的小袍子。
鍾璃尋了出來,給小家夥穿到了身上,承兒喜歡衣擺處的小老虎,還抱起來響亮地親了一口。
姐弟倆吃完早膳,鍾璃才讓丫鬟將他帶進書房,承兒苦大仇深地抱起了他的啟蒙書,哼哼唧唧地不想看,被丫鬟哄了又哄,才撅著小嘴,開始練習大字。
他還不忘小聲打商量,「寫一張哦,我跟小螞蟻約好要一起玩,瞧不見我,它們該傷心啦!」
夏草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被承兒幽怨的小目光看了一眼,才連忙止住笑,「好好好,寫一張就去看小螞蟻。」
承兒白嫩嫩的小臉上這才有了笑。
此刻鍾璃去了廳堂,青鬆被她喊了回來。
最近店鋪有些忙,青鬆一直歇在店鋪內,見鍾璃找他,他才趕忙回來。
鍾璃給秋月和夏荷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去門口盯著,隨即才對青鬆道:「今日喊你來,是有件事想交給你去辦。」
這事交給旁人鍾璃不放心,才將青鬆喊了過來。
得知主子要讓他查小少爺的奶娘以及那個死去的丫鬟時,青鬆心中難掩震驚。
難道小少爺出事,並非意外?
饒是青鬆性格沉穩,聞言,神色都有些沉重。
鍾璃道:「鋪子的事,你先放一下,最近多查查這事,奶娘不是回老家時遇到了飢荒,才沒的?你派個穩妥的,去她老家看看,看看能不能尋到她丈夫,問問她葬在哪兒,她的死因需要確認一下,務必要謹慎,哪怕打聽不到,都不要打草驚蛇。」
青鬆認真點頭。
鍾璃將想到的都吩咐了一下,才讓青鬆下去。
隨後她又將張媽媽喊到了跟前,承兒摔傷時,一直昏迷不醒,當時鍾璃一直守在他跟前,根本不知道鎮北侯怎麼審問的丫鬟。
張媽媽是母親身邊的老人,母親詢問此事時,她也一直在身側,應該知道些什麼。
讓鍾璃奇怪的是承兒口中的想看星星,之前她不曾多想,如今越想越奇怪,白天哪有什麼星星,他才四歲,若非有人在他跟前說了什麼,他又怎會突然想看星星?
可惜他身邊的丫鬟皆被鎮北侯杖斃了。鍾璃想問問張媽媽,丫鬟死前,可曾說過什麼。
張媽媽一雙眼睛很是毒辣,行事也再妥帖不過,青鬆的穩重和聰慧都是遺傳自她,今日一早,她就瞧出了鍾璃隱隱有些不對勁,見她沒說,她也沒多問,這會兒見鍾璃問起了幾年前的事,她心中不由一沉。
「主子是懷疑小少爺……您怎麼突然懷疑了此事?可是誰在您跟前說了什麼?」
她聲音壓得很低,神情也無比凝重。
與青鬆的震驚和沉重不同,她這副神情,顯然像知道些什麼,鍾璃心中難掩震撼,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張媽媽,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張媽媽的神色有片刻的掙紮,想到主子臨走前的囑托,她硬是扯出個笑,壓住了心中的不安,問道:「主子怎麼突然懷疑起了此事?」
鍾璃也沒答,她紅唇抿了又抿,眼眶突然紅了,聲音也有些急,詐道:「我已經全知道了,弟弟的事根本不是意外,媽媽,您連我也要瞞著嗎?」
張媽媽沉默不語。
鍾璃眸中閃過失望,「難不成,在您心底,阿璃就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不配擔起任何事,隻能一輩子蒙在鼓裡嗎?」
張媽媽一咬牙跪了下來,「姑娘莫要逼我,老奴在主子跟前發了誓,不能給您透漏半個字。」
她是鍾氏身邊的老人,口中的主子,指的自然是鍾璃的母親。
見母親竟也是知曉的,鍾璃心中猛地抽了一下。
這一刻,她說不清什麼感受,她伸手將張媽媽扶了起來,半晌,才喃喃道:「可我已經知道了呀,母親竟也知道嗎?」
這幾年,張媽媽心中一直藏著這個秘密,心裡也不好受。
見鍾璃神情這般痛苦,她於心不忍,嘆息了一聲,終究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主子隻是懷疑,她讓奴婢派人查過,奶娘的死讓一切線索都斷了,沒有證據,也不知是誰動的手,她原本還想繼續追查,可惜,最後,身體沒能撐住。」
鍾母生顧承時,本就傷了身子,中間病過好幾次,顧承的事對她的刺激又很大,無形中的壓力,無疑加重了她的病情,她終究沒能熬過去。
想起主子臨終前托孤的場景,張媽媽眼眶不由一紅,她連忙閉了閉眼,隨後才道:「您年齡尚小,若是知曉此事,肯定會追查下去,主子不告訴您,也是怕您遇到危險,對方既敢對小少爺下手,未必不會狗急跳牆。」
鍾璃自然清楚母親為何會瞞她,「她有跟侯爺提過這事嗎?」
張媽媽道:「本就隻是懷疑,如何能提?」
鍾氏本想先找到證據,誰料身體每況愈下,走得很是猝不及防,她甚至隻來得及交代張媽媽,別讓鍾璃知曉這事。
女兒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若是知曉此事,她定然不肯放棄,屆時很可能遇到危險,對方之所以對承兒動手,定是為了世子之位,如今承兒變成這樣,他們倆好歹不會再礙對方的眼。
如果有法子,鍾氏也不希望他們留在侯府,但凡她身子骨爭氣些……然而,沒有但是。
直到死,她都放心不下她這一雙兒女。
想起母親,鍾璃心中難受得厲害,半晌才憋回眼淚,「侯爺審問丫鬟時,您好像在一側,丫鬟們可有提起過承兒為何想看星星?」
張媽媽搖頭,「丫鬟隻說小少爺自己想上山,也正因為是小少爺自己想去玩,侯爺才沒懷疑什麼,小少爺的脾氣,您是清楚的,他一向乖,若非有人慫恿,他不可能想上山,更不會說出看星星的話,主子之所以會懷疑,也是因為這一點。」
實際上,承兒醒來後,鍾母也曾試探過他,想問問他是否記得什麼,然而她一提上山和星星,承兒就會害怕地尖叫,鍾母隻得放棄了追問。
鍾璃一顆心沉甸甸的,因為在拚命忍淚,眼眶憋得通紅。
張媽媽忍不住順了順她烏黑的發。
少女一頭烏發猶如綢緞一般,又順又光滑。如今她不僅頭發長了許多,個頭也長高了,模樣也越來越出挑,真真是麵若芙蓉,猶如仙女一般,眼尾泛紅的模樣,端的是我見猶憐。
見她實在難受,張媽媽忍不住將她小小的身體攬入了懷中,「不怕,還有媽媽在呢。」
鍾璃鼻尖一陣酸意,她依賴地抱住了她的月要,將小臉埋在了她懷裡。
張媽媽拍了拍她的背,認真叮囑道:「姑娘務必得小心,就算想繼續追查,也絕不能打草驚蛇。」
鍾璃鄭重點頭。
得知顧知雅回府後,顧知慧也回了侯府,她是二房庶長女,年長顧知晴三歲,是前年嫁的人,如今膝下僅有一女。
顧知慧的生母前幾年便沒了,她的婚事是二太太給她定下的,二太太不是個會苛待庶女的,給顧知慧選的親事也不錯。
她嫁的是位讀書人,雖不是高門府邸,丈夫身邊卻沒有通房,婆母也是個和善的,出嫁後的小日子,可謂順心如意,第一胎生的雖是女兒,婆母和夫君依然很疼寵。
過年走親戚時,她也來了侯府,鍾璃恰好去了舅母家,便沒有遇見她。
老太太那邊派人來請時,鍾璃才剛平復好情緒。
她眼睛略微有些紅,便回屋拿毛巾敷了一下眼睛,又讓夏荷重新給她上了妝,隨即才牽著承兒去養心堂。
承兒還挺開心,「二姐姐是津兒的姐姐嗎?」
「對呀,不能總喊津兒,要喊哥哥呀。」
承兒吐了吐舌頭。
顧津是二房庶子,算是承兒唯一的朋友,承兒沒摔傷腦袋前,時常跟顧津一起玩,直到摔壞腦袋,兩人的來往才少一些,大家喊顧承小傻子,也曾排擠過顧津。
顧津是個乖巧守禮的小男娃,有些怯生生的,鍾璃還挺喜歡他,怕再跟他交往下去,他在學堂會繼續受到孩子們的孤立,鍾璃才不讓承兒總去找他玩。
慢慢的,兩人才疏遠了些,不過承兒還記得他,也記得他姐姐,顧知慧曾給他吃過糖果,是個很溫柔的姐姐,承兒隱約記得她還挺好。
兩人很快就到了養心堂。
丫鬟掀起簾子後,鍾璃便牽著承兒走了進去。
顧知雅尚未過來,她一向愛擺架子,尚未出嫁時,就不太瞧得起庶女,這會兒自然是姍姍來遲。
二太太和顧知晴已經到了,顧知晴如今一直在學規矩,每日累得要死,也沒功夫去惦記陸衍睿,更何況去算計鍾璃,得知二姐姐來了後,她趕忙隨著母親來了養心堂,總之能歇一會兒算一會兒。
瞧見鍾璃,顧知慧趕忙站了起來,「璃妹妹。」
她的生母是個很溫婉的美人,她的性子和長相都隨了生母,眉眼很溫柔,笑起來也柔柔的。
鍾璃也含笑喊了聲慧姐姐。
鍾璃和顧知慧的性子都較為安靜內斂,皆不愛出門,兩人打的交道並不多,平日遇見了倒也能聊幾句,頗有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覺。
雖一年未見,瞧見她時,鍾璃並不覺得生疏,還笑道:「慧姐姐怎麼沒把婕兒帶來?」
婕兒是顧知慧的女兒,剛剛一歲,顧知慧笑道:「她太小了,還愛哭,我怕她吵到祖母,乾脆沒帶來,等她再大些吧。」
她說著看向了承兒,笑著沖承兒招了招手,「承兒,還記得二姐姐嗎?」
承兒已經不記得她長什麼樣了,他還是有些怕生,忍不住往姐姐身後躲了一下,隨即又好奇地探出了小腦袋,點了下頭,他亮晶晶的眸,看向了她身後的顧津,欣喜地喊了一聲,「津兒!」
顧津今年十歲,他已經長成了小少年的模樣,一身月白色小衣袍,眉清目秀,此刻正規規矩矩站在姐姐身後,聽到承兒的呼喚,他怔了怔,旋即彎了彎唇。
過年時,顧津患了風寒,年夜飯都沒出席,承兒都好久沒見他啦。
鍾璃敲了一下他的小腦袋,「叫哥哥!」
承兒嘿嘿笑了一聲,室內人不多,小家夥膽子一下就大了起來,從姐姐身後跑了出來,開心地去拉顧津的手,甜甜喊了聲,「哥哥!」
顧津局促地嗯了一聲,他一直沒什麼朋友,之前也就顧承會找找他,如今他都是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