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啟程(1 / 2)
天亮, 林湘鬆一口氣。
丁如茵叫人送來了巨額存折、房產證、紅嫁衣。林湘甚至沒出麵,隻傳給對方幾張證件的圖片,一切就辦妥了。
韓謹岩那一家子近親遠親勢力真大。
不多時, 韓謹岩派人送來了行商許可和外交證。
林湘吃過早飯,簡單交代鍾媽幾句, 開始準備行李。
箱包不實用, 一進永夜森林,都是累贅,她更需要可以掛在馬鞍上的袋子。
衣服化妝品全免了,乾糧也不需要, 永夜森林的動物長的奇奇怪怪,鳥不像鳥,雞不像雞。有一種常見的怪鳥某些部位烤熟了能啃的動,味道差強人意。
她隻帶了水壺,兩瓶香水, 一張地圖,還有武器。
打包時,林湘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問湛南:「你們魔法界的那本《新法典》呢?給我,我要。」
鍾媽提醒她:「小姐,以前你叫我整理湛先生的東西,我把這書還他了。」
「唉呀。」林湘抱怨,「不行, 這個我得帶走。沒它,我怎麼對付韓謹岩?我留著路上看。」
她又指使前男友:「湛南, 你回家去取。」
這次對方聽懂了人話, 拿起車鑰匙就走。
*
將近午時, 湛南才回來。
他不止把書帶來了,身後還跟著一群人,鬧鬧哄哄的。他那一家子,唐家姐妹,甚至還有餘斯,全跟來了。
林湘氣結:「湛南你有病?我去永夜森林嫁人,又不是組隊去落日小鎮旅遊。你帶他們來,添什麼亂?」
餘斯強行擠到最前麵:「誰要他帶?我看圈子有人發帖說你下午啟程,特地趕過來——他就幫我開了個門,有他什麼功勞?」他偷瞥眉眼冷冽的男人,對林湘小聲說,「他怎麼回事?叫他也不理,問他話也不答,裝什麼高冷?」
林湘說:「煩死了。」
一個自閉的假哥哥已經夠麻煩,這下拖家帶口的來了一群情緒低落的人。
她討厭哭哭啼啼的場麵,可他們非要跟到落日小鎮。
林湘雖然反感,到底默許了,畢竟在別人眼裡,她是去送死。此一別,陰陽兩隔。鄭倩和湛橙橙到底是林青青的親人,唐小楚也是她的朋友。
除了餘斯。
這討厭鬼沒有任何當跟屁蟲的理由,偏來煩她。
*
列車啟動。
唐大楚舉目四顧,發現這節列車隻有他們一行人,皺眉:「今天這麼空嗎?真少見。」
「我臨時買斷了前後三節車廂的票。」餘公子冷哼,說完,又對林湘邀功,「湘湘,你看我想的多周到。要不是我深思熟慮,高瞻遠矚——新聞播了你今天要走,現在車上肯定都是煩人的媒體,纏著你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
林湘說:「別叫我湘湘。」
她坐在靠窗一邊,緊挨湛南。
男人依舊沉默,側臉冷峻而蒼白。
他已經很多天沒能睡上安穩覺。
林湘牽起他的手環住自己的肩膀。
湛南低頭,凝視她。
林湘心裡想,她隻要便宜哥哥送她,走前還能說上幾句話。
現在可好,後排的鄭倩湛益民夫妻一臉苦大仇深,唐小楚哭得雙目紅腫,湛橙橙含著兩泡眼淚,唐大楚倒是不哭,但眉心擰的那麼緊,隻怕年紀輕輕就會長出皺紋。
隻有餘斯還正常點,可他討厭。
……真倒黴。
「湘湘。」唐小楚突然開口,握著她的手,緊緊捏住,「為什麼今天就走?為什麼不能下個月走——不,明年,等明年開春了再走。」
餘斯說:「那林榮旺就死了。」
湛橙橙哽咽:「他也沒怎麼管過我們,本來就不配當爸爸,憑什麼要救他!」話音剛落,兩滴眼淚淌了下來。
她趴在桌子上哭。
林湘懶得多話,拿出房產證和存折,交給唐小楚。
唐小楚一愣:「這是?」
「錢。」林湘言簡意賅,「收好,等我回來管你要。」
唐小楚呆了好長一段時間,忽然燃起一線希望。她說:「你會回來,你一定會回來的,對不對?」
林湘點頭:「會。」又說,「雖然隻有一兩個月,但你有空找找短期理財項目,蒼蠅腿也是肉。」
唐小楚:「……」
*
抵達落日小鎮,下午三點半。
一下車,高舉照相機的媒體和拿著麥克風的記者蜂擁而至,圍攏上來。這麼多人,都不知什麼時候守在車站的。
於是又耽擱好一會兒。
餘斯說:「這麼晚了,先住下吧,五點就禁止出入境。我訂了花海大酒店的頂層套房。」
他看向林湘,拚命暗示。
林湘說:「你住你的,我訂了驛站的房間。」
「……」餘斯翻白眼,「那地方破破爛爛的還有蚊蟲,你能委屈自己住下?」
「我不住。」
「那你訂房間做什麼?」
「你住你的酒店,問那麼多。」
「……」
*
驛站就在夕照口岸旁邊,站在最高一層樓的房間,足以眺望出入城門的商隊。
如果他們從暗之國的官道過來,先會路徑一段遼闊荒蕪的無主之地。那曾是一處村鎮,後來惡魔入侵,村莊被毀,村民死的死,逃的逃,那裡成了無人之境。
然後,商隊會見到龍之國阻擋外敵的堅固城牆,綿延數百裡,入口隻有城門。
城樓日夜駐守邊防衛隊。
商隊接受盤查後,再進去就是更現代化的夕照口岸。所有旅客需要帶著通行證前往左邊大樓,排隊接受檢閱、等待蓋章。
右邊一大片空地分隔成一條條寬闊的通行道,設有檢查站。
暗之國沒電沒網也沒加油站,現代貨運車輛不通行,因此隻有馬車和商隊在此清關繳稅。
驛站臨近城樓。
一到門口,有人牽一匹白色的駿馬過來。
那人說:「林小姐,這是林太太為您準備的。」
鄭倩一路渾渾噩噩,走路都搖晃,一聽這話,就像當頭一盆冷水,澆醒神智。
她緊盯那人:「是丁如茵……是她讓你來的?她人呢?我知道她就在這裡!」她抬頭,神經質似的左右張望,目光混亂地梭巡,尖聲道:「丁如茵你躲什麼?滾出來!」
湛益民抱住她。
林湘打量那匹馬,難得的千裡良駒。她說:「好,我收下了。」
丁如茵是真怕她食言啊。
先通知媒體將她的行蹤實時直播,讓全國人站上道德製高點,居高臨下審視她的一舉一動,以此抹殺任何臨場反悔的可能性。
那個女人搭起一個高台,身後是步步緊逼的媒體和一雙雙挑剔的眼睛,她不得不往下跳。
林湘甚覺無趣。
她抬眸。
鄭倩雖然神經質,但猜的應該不錯,丁如茵——甚至林榮旺,他們兩個絕對就在附近。
一個不願露麵,一個羞於見人。
林湘轉身:「我訂了兩間房,五樓。湛橙橙,先帶你爸媽上去休息。湛南,在另一個房間等我,我裝好行李就——」
「我來。」男人打斷她。
林湘看了看他,短暫的幾秒。
湛南又說:「你上去,我很快到。」
*
從五樓望下去,城門外,盡是如火如荼準備直播大戲的媒體人員。有的架起攝影機,有的試麥克風,有的抽空補妝。
林湘看了一會兒,聽見迫切的敲門聲,一下下如砸在心上。
開門,是鄭倩。
「青青。」這憔悴而痛苦的女人抓住她,急切道,「還來得及,我們回去吧,現在就走!林榮旺不值得你這麼做,你別聽丁如茵的鬼話,你別管人家怎麼想,你聽媽媽的,我們走!」
她的眼淚掉下來,每說一句,那雙眼睛飽含的恐懼更深。
林湘看向旁邊的湛益民,隻說:「照顧她。」
又過十分鍾,湛南終於上來了。
老舊的房門發出吱呀一聲嘆息。
林湘沒回頭:「店裡買的那把劍留給你,老板說你以前放假都會去陸軍學院接受訓練——」她輕笑,「難怪身材那麼好。」
那人不語。
他走到窗口,望見底下的各路媒體奔波忙碌,熱鬧往來。
人們的悲喜從來不相通。
林湘說:「我就隻想你一個人送我,結果來了太多人。」
湛南圈她在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發,閉上眼睛。良久,他極慢極輕,沙啞又決然的說:「總有一天,等爸媽平靜下來,等橙橙獨立——我去找你。」
林湘驚異。她笑了,像聽見荒唐的笑話。
「湛南你搞什麼鬼?」她拉開他的手臂,轉過去看他,「你這算什麼?殉情宣言?……什麼年代了。」
可他是認真的。
林湘看見他的眼睛,就知道這個男人當真在心裡定下了五年甚至十年後的計劃,定下了他自己的死期。
他要和她做一對鬼鴛鴦。
林湘有點心驚。
她怕自己在暗之國活的好好的,也許給某隻惡魔當了寵妃,也許找到靈石稱霸一方,結果她的人類先想不開,沖進永夜森林給怪鳥填肚子。
林湘不敢罵他了。她拿起手機,展示鯨遇聯係人裡他的昵稱。
——湛南。
她問:「你知道當時我給你改昵稱,代表什麼?」
他不語。
林湘輕嘆,摟住他的脖子:「代表無論未來怎樣,無論我遇見什麼人,遇到什麼事,我會記住你。」頓了頓,她軟聲說,「你是我認領的人類,我會回來找你。」
「你改完不久短信分手。」
「那是我好心放生你,你不感激我還——」林湘低哼,對他挑眉,「有心情開玩笑了?」
湛南捧起她的臉。
他的眸光深沉,又純粹。
「我會去找你。林湘,我們不分開。」
完了,他真鐵了心餵怪鳥。
林湘頭疼,不知拿他怎麼辦,他太執著。她早該想到,睡純情少男必將付出高昂的代價。
「七月三十號你生日,我保證在那一天之前趕回來——這樣總行了吧?」林湘又氣又無奈,涼涼道,「就算真沒命了,我化成鬼也飄回來找你春風一度。湛南,你晚上別關窗,省的半夜鬼敲窗,嚇死你。」
湛南淡淡道:「不好笑。」
林湘說:「這個不是笑話。記住了,最遲你生日,我回來為你慶生,所以不準想不開,尋死覓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