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魅魔大人(1 / 2)
林湘把行李丟在主臥旁邊的房間。關門的剎那, 黑暗中有什麼閃了一下,像兩點鬼火浮動,詭異而不詳。
她視若無睹。
從樓梯上來, 她暗中觀察這棟古堡,漸漸的發現, 這裡遠比想象的更糟糕。
到處都是白色的蛛網, 到處都漏水——永夜森林的樹木遮擋天空也遮擋雨水,這滴滴答答掉個不停的水滴,也不知哪來的。
沒電,沒現代設備, 可能連抽水馬桶都沒有,簡直不給人活路。
走廊隻有燭燈照明,飄飄忽忽,隨時會熄滅。四周安靜,隻能聽見她自己的腳步聲, 踩在老舊的木地板上,不踏實,缺乏安全感。
林湘打開走廊最後一間臥室的門。
這是魅魔的房間,倒是舒適,有現代化裝修的衛生間和衣帽間,許多書籍隨意地亂扔在深紅色的厚地毯上。
她蹲下,撿起幾本翻了翻,全是鬼畫符的文字, 一句話也看不懂。
林湘正準備沐浴,走到半路停住, 先去隔壁房間帶回了手電筒, 藏在枕頭裡備用。
床上有兩個枕頭, 她挑選一個當自己的。
進入浴室,她擰開水龍頭,出乎意料,浴缸有熱水。
她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缸裡,洗了個熱水澡,接著換上蝴蝶用法術清潔過的嫁衣。
關燈,在床上躺下。
這個房間隻有一扇窗,陳舊的深紅色窗簾拉上,便日夜不分。
古堡的時間早已靜止,永夜森林的夜晚是亡靈和幽魂的世界,但是林湘的時間會走動。
她在心裡數一分鍾,兩分鍾——數到半小時,門開了。
木門無風自動,吱吱呀呀地開啟,她剛轉過頭去,又砰的一聲緊閉。
……好詭異。
自從來到古堡,她就像不小心闖入了某個恐怖電影的場景,並沒有多少血淋淋的畫麵,氣氛卻是不寒而栗的驚悚。
林湘不害怕,她隻是奇怪。
魅魔既然被稱為西方狐狸精,那這一位的表現就十分微妙,令人不解。
他為什麼要拉燈呢?
隻有相貌不夠美麗,亦或身有殘缺的狐狸才不敢見人。比如真有狐臭啦,或者硬件質量欠佳,技不如人,才怕敗壞狐族名聲。
難道這隻魅魔也是如此?
林湘深感遺憾。
她自認運氣差,倒黴極了,不遠萬裡趕過來,結果嫁給了一隻魅魔族裡的小可憐醜男。
算了,無所謂。
反正他是公的,就算耐力不佳實力抱憾,能用就好。
於是,黑暗中,她意興闌珊,甚至懶得嘗試辨認對方的容貌。
他不要她看見,她也不想多看,自顧自閉上眼睛,輕輕的、委婉的問:「大人,您會用力寵愛我嗎?」
「我越寵愛你,你死的越快。」那隻魅魔說,「選擇權在你。」
聲音如少年,清澈而溫和。又像暖過的玉石,初聽溫潤,內裡卻冷清。
多情是假,無情是真。
林湘彎起唇角。
這一刻,鬥誌燃燒。
東陸西陸,狐妖魅魔,誰才是稱霸天下的奪命禍水,誰才是真正的房中術第一人,就在今晚一決勝負。
她冷笑:「很好!就怕你客氣。」
「……?」
*
林湘全程都很清醒。
為了仔細感受,不放過每一個細節,她甚至提前閉上眼睛,提升感官敏銳度。
這是錯誤的決定。
那妖怪觸扌莫她的瞬間,她驚得一哆嗦。
——凍出來的。
她的丈夫渾身冰冷,覆在她身上,便如寒冬降臨。
他的撫扌莫,他的皮膚,總讓她想起十五歲那年與她肉搏的百歲高齡蛇妖。
那是字麵意義上的肉搏,她差點把對方的蛇膽掏出來,她的一條尾巴也被咬掉一半,小半年才長好。
那條冷血老蛇都沒魅魔這麼冰涼。
暗之國本就氣溫偏低,濕冷異常,盛夏也沒好到哪去,加上身上這具屍體般冰冷的怪物,林湘一直打寒顫。
從來隻聽說溫柔鄉中的火熱纏綿,這特麼是冰天雪地的拚命忍耐。
這怪物怎配與狐族相提並論?
荒謬!無恥!宣傳欺詐!
而且——
林湘突然呼吸急促,心口也如寒冰凍結。
比魅魔的親口勿和撫扌莫更可怕的,是他本身。
他沒有靈魂。
*
魔王從少女身上感應到混亂的情緒。
先是鬥誌昂揚,後來又變成了嫌棄和憤怒,最後帶點恐懼,立刻又平靜下來,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多奇怪的小姑娘。
他輕笑,修長的手指解開又一粒紐扣,故意折磨人似的放慢了動作,緩慢而耐心,好整以暇。
他的指尖冰涼,如冰塊緊貼肌膚遊移,循序漸進地撩撥。
少女的身軀在指腹下顫抖。因為寒冷,因為恐懼,她咬緊牙關。
「冷嗎?」
魔王雙手捧住她的臉,掌心緊貼溫熱的肌膚,似乎想汲取她的溫度,溫暖他自己。
少女的情緒又變得抵觸,開始嫌棄他。
魔王嘆息,捏她富有彈性的臉頰,一下,兩下,刻意逗她。
他低聲說:「忍一忍。」
語氣溫柔,卻沒什麼真切的感情,隻是敷衍的安慰。
林湘沉默一會兒,忽然抬手,堅定地覆住他的手背。
「大人。」她乖巧的喚道,假作天真,「忍一忍——因為很快就會結束,對嗎?」
「……」
如果先前不認識這小姑娘,魔王會以為她問這句話,出於忐忑和畏懼,情有可原。
可他認識林湘,他也能清晰地接收她此刻的情感。
她在嘲諷,得意洋洋的諷刺。
於是,魔王決定將新婚夜延長一小時。
*
雖然魅魔的身體寒冷,但是林湘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無愧高手之名。
等一切歸於平息,林湘忘記過去了多久。
四周依然一片黑暗,鴉雀無聲。
枕邊那隻魅魔會呼吸,也會喘氣,可他沒有心跳,也沒有靈魂,難以分辨是生是死——他的皮膚冷得像屍體,卻有一處尚能發燙變熱。
……冷血惡魔,活死人僵屍?
又過好長一段時間,足有一小時,對方仿佛睡著了,無聲無息。
林湘從枕頭裡取出手電筒,打開,溫暖的光團亮起。她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從床尾開始照明。
她自己究竟睡了個什麼玩意兒。
魅魔的腿腳和人類沒什麼差別,小腿修長,肌肉線條流暢而漂亮。
奇怪的是他的皮。
林湘用指甲輕輕劃了幾下,立即確認了,它的皮膚和人類完全是兩回事。外表扌莫起來冰冰涼涼,也柔軟,實則質地堅韌,比鎧甲和鱗片更難擊穿。
膝蓋往上,蓋著薄被。
林湘忽略了這一部分的探索,沒有必要。她切身體會過,一清二楚。
手電筒的光上移。
月要腹緊致,外皮依舊堅硬而柔韌,冷如雪。再往上——她瞳孔一顫。
果然!
怪物的心髒被人挖走了。
左月匈心髒的位置破開一個大洞,黑漆漆、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有。
林湘耐不住好奇,用手扌莫了扌莫。
傷口早已長好,洞的周圍都是表皮一樣的柔韌質地,內裡空無一物。
手電筒繼續移動。
怪物的脖子被砍下來過。不僅被割過,還被縫了回去,不知用什麼東西修復的,黑色的線條環繞脖子一周,縫得歪歪扭扭,十分難看的z字型紋路。
蒼白如紙的膚色,黑色的粗線,觸目驚心。
……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林湘皺眉。
脖子往上,尖尖的下巴,血漿紅的唇色,微微濕潤,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艷,同時又莫名詭異——作為口紅色號,這當然是極好看的,可作為他的天然唇色,實在駭人。
鼻梁高挺,有點像混血西陸人。
眼睛……
林湘一怔。
血紅色的瞳孔,盯久了會覺得顏色變淺,粉水晶的色澤,驚艷的美。
可那眼型……
林湘不禁伸出另一隻手扌莫自己的眼睛,那雙在族中享有盛名,喜怒皆為情的桃花眼。
這隻魅魔的眼睛遠比她更像狐狸,是父王那樣眼角微微上挑的狹長鳳眸,寫盡風流。
尤其現在,這一瞬間,當他似笑非笑望著她的時候——好像狐狸。
他睜著眼睛。
林湘隨便又照了照。
黑色頭發,黑長直,劉海細碎,發質偏軟,扌莫起來很舒服。發根牢固,剛才被她緊緊拉扯過,沒掉幾根。
頭上長了兩隻往後彎曲的犄角,手感一般,略粗糙,用力握住,掌心能感受到犄角堅硬的紋路。
她照完了。
總體來說,瑜不掩瑕。
它英俊,技術好。
可它的身體太冷,它的脖子有一圈難看的縫線,它的月匈口破了個大洞。這麼多缺陷,使他永遠無法達到狐族的高度。
狐族,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美貌、技術、聲音、手段、溫香軟玉的軀體。
對,還有香味。
這隻魅魔沒有靈魂也沒有任何身體的味道。那也難怪,它是一具會呼吸能行房的屍體,而林湘在氣味這方麵一騎絕塵。
她那麼香。
綜上所述,這隻魅魔比不上父王,比不上母後,當然也比不得她……什麼西方的狐狸精。
嗬,不過如此。
*
少女那麼得意,那麼膨脹,以至於對他釋放了少許勝利者對敗者的善意。
她的小臉靠在他冰冷的月匈膛上,她眉眼彎彎,唇邊帶笑。
她好高興。
魔王悶聲笑,問她:「我的身體,你玩的開心嗎?」
林湘委屈的說:「大人,我沒有玩弄你的身體,我隻想看清楚自己的丈夫。」
魔王的手臂圈住她的月要。
少女溫暖,柔軟,由內而外的甘甜。就是靈魂不太甜——她的情緒總是反復,一會兒嫌棄,一會兒驕傲。
半晌,他說:「後背沒檢查。有對翅膀,我收起來了。」
林湘問:「什麼樣子的?」
魔王低頭看她:「黑色的羽毛翅膀,也被人砍過,所以後背留了兩條疤痕。」
林湘繼續在心裡給他減分,她覺得自己贏的更穩。
她又高興起來。
魔王想問她,我受傷,你就那麼開心?但他不問。
林湘說:「會掉毛麼?」
魔王想了想,回答:「最早的翅膀像蝙蝠,沒有毛,被砍了一次長出來了羽毛,一張開就掉毛,飛一段路也掉毛,後來又被砍了幾次,長出來的更健全,現在不會了。」
林湘不接話。
她在想蝙蝠翅膀和羽毛翅膀,哪個更奇怪。
魔王沉默片刻,笑了笑:「有個地方你也忘記了。」
「哪裡?」
「尾巴。」
林湘一下子來了精神。她撐起身,雙眸亮晶晶的,在深夜中更顯明媚:「我能看嗎?」
魔王說:「可以。」
林湘感覺有什麼一下一下的挑逗她的手指。
她又拿起手電筒。
那是……魅魔的尾巴。
光禿禿的一根黑色尾巴,很長,一隻手握不住,末端長有妖嬈的深紅色九瓣花。
有點醜。
花漂亮,尾巴醜。
林湘按掉手電筒,說:「我上網查過,魅魔的尾巴尖是一顆愛心。」
「通常是。」魔王說,「我不喜歡,所以砍掉了,讓它重新長。」
林湘點點頭:「嗯,花更漂亮。」
她扌莫了扌莫,冰涼光滑的手感,尾巴表皮比魅魔的身體要柔軟,類似人皮。
魔王又用緋色小花戳她月要肢,很癢。
林湘笑了起來。
過一會兒,她問:「你為什麼叫我關燈?——不對,在這之前,你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叫林湘。」
魔王輕喚:「林湘。」
「你為什麼要關燈?」
「因為剛才不知道說些什麼。」魔王長而慘白的手指梳她頭發,神情慵懶,「現在不尷尬了。」
林湘心想,這話頗有道理。
她趴在床上,盯著魔王瞧了會兒,俯身,用力親了親他的臉頰。
她問:「我們的新婚夜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