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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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玄甲的少年,手持長槍,孤身一人一馬,闖入永夜森林。

他回眸的一瞬,冰藍的瞳色如蒼穹,如晴天之海,清澈純粹,神采飛揚。

畫麵定格。

林湘模糊的想起無主之地的無頭石像,那座久經歲月風霜洗禮的雕像,逐漸的和眼前的少年重疊。

也曾鮮衣怒馬,也曾年少輕狂。

緊接著時空扭轉,畫麵如玻璃般的驟然碎裂,又重新凝聚成新的情景。

林湘怔住。

這一幕——原來幽暗不見天光的永夜森林深處,所謂的恐怖地獄,曾經有那麼多的人類團結一致,並肩作戰,隻為修出一條連接東西大陸的重要通道。

西陸人,東陸人,阿克利坎人。

少年的晟親王在人群中永遠耀眼。魔物襲擊時,永遠第一個挺身而出。

萬獸之潮,成千上萬的魔獸眨眼之間逼近人類的陣地,黑暗降臨,四處漆黑一片,隻有暴戾的魔獸吼聲,震耳欲聾。

親王擋在體力不支倒地的同伴身前,擋在他的學生身前——三十年後,將會坐鎮南部一手遮天的韓總執事長,那時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嚇得麵色發白。

親王一抬手,長槍刺破黑暗的幕布,金色的光芒撕裂夜空。

他幾乎以一己之力擊退發狂的魔獸之潮。

獸潮退去,人們慶幸劫後餘生。親王回頭,麵對嚇壞了的見習生們。他的笑容驅散了魔域的可怖氣息。學生們紛紛鬆了口氣,也能互相打趣。

親王背過身離開,在暮色中走遠。他的額頭滲出冷汗,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絲,毫不在意。

那個人。

仿佛隻要有他在,一切都會好起來,世界末日也能安然度過。

他是長夜明光。

畫麵再一次破碎,重聚。

仍舊是在永夜森林,卻是雙方激戰之中。對戰的兩邊,並沒有魔物……那是人類的內訌。

不,不是。

偷襲。

官道基本建成,擊退幾波魔物的突擊之後,以西方魔法師為首的西陸軍隊,出其不意地偷襲了龍之國留下的一個小隊。

其中便有數月鏖戰下來,精疲力竭的親王。

那一場血戰,雙方損失慘重,親王白衣染血。

「是在那時候。」林湘倏地收回手,「修官道的時候——」

她想起來,魔王和她說起過這個故事。在他的描述下,那就真的隻是個遺憾的故事。

西陸人背叛、出賣了阿克利坎人。

他們出賣的豈止阿克利坎人。

可是——

「為什麼?」她擰眉。

阿克利坎人長居永夜森林境內,可親王和東陸的戰士,卻是同類同族,是盟友。

「他們的目標就是親王。」不死者說,聲音很淡,「親王從十一歲起就是東陸光明榜第一,超越一眾大魔法師,這簡直就是……」

「怪物。」林湘說。

「是啊。」不死者笑意微苦,「那麼年輕,那麼強悍,他還能開啟魔法界聞所未聞的大型傳送陣——足以傳送一支軍隊進入西陸。這在對方看來,完全不能忍受。親王雖是人類,卻也是潛在的威脅。」

所以,他死在永夜森林麼。

「但是親王並非西陸人所殺。」

林湘抬起頭。

不死者起身,緩緩地走到另一邊,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水給她。

他重又坐下來,安靜的回憶:「那晚,東西大陸的魔法師和戰士激戰,西陸的人所剩無幾,東陸的小隊全軍覆沒,除了一人——他們最想殺的親王,他活了下來。他是真正的怪物。」

他停頓,沉寂許久。

「可他還是死在那一個寒冷刺骨的夜裡。」終於,他開口,冷靜清醒的語氣,「被偷襲前,他得到一個消息,後來即使身受重傷,他也不得不趕回去……他得知,他的生父要來帶他的母親離開。」

「……生父。」林湘盯著他。

「生父。」不死者頷首,微微一笑,「親王和他的父王感情很深,是前國王摯愛的兒子,可他真正的父親,是住在永夜森林之中,魅魔一族的王。」他閉了閉眼,「這是王後的過錯。事情會變成這樣,前王後的罪責無可推脫。她是這個國家的罪人,東陸的罪人。」

「魅魔的王要來帶你們的王後離開,然後呢?」

「親王用傳送陣趕了回去。他意在殺了那隻惡魔,永絕後患——後來我才知道,他母親的這件事,親王早就知道了。」

不死者陷入回憶,神色復雜。感慨之外,也有遺憾。

「親王隻承認國王是他的父親,他和魅魔的王展開殊死血戰,盡管他的母親就在旁邊哭泣,求他們住手,他也無動於衷。直到最後關頭……」

他不說了。

林湘淡淡道:「你講故事這麼喜歡吊胃口嗎?」

不死者長嘆口氣:「……我在想,該不該說的太直白,還是隱藏一些更好——唉,罷了。我不說,親王也會告訴你。」他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最後關頭,他們正在你死我活的纏鬥,我帶著龍之國除了親王以外,排名前十的魔法師趕到。當時,親王的身體在極限之下,覺醒了魅魔的血脈,已經變成了惡魔。」

「你殺的?」林湘冷然問。

「我們所有人傾盡全力的一擊,擊殺了魅魔的王……擊碎了親王的心髒。」

林湘不說話,很久才道:「可他沒死。」

不死者盯著桌上的茶杯,淡然道:「那隻魅魔,親王的父親,臨死前為兒子送上了魅魔的祝福,詛咒他永生不死。」

「西陸的人殺他,因為他是威脅。」林湘看著他,「你呢?你殺他,因為他是惡魔和人類的混血兒?」

不死者搖頭,說:「不,不是。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將這個秘密永遠埋藏。親王隻愛養育他、教導他的國王,他絕不會偏向魅魔。」

「所以?」

「我不得不殺他,因為我發現,親王暗地裡一直試圖解除深淵的封印。他帶人進入永夜森林,明麵上修官道,其實也存了進一步測探深淵的心思。」不死者低聲說,「我不能袖手旁觀。親王若成功,數以萬計的無辜的普通人因此而死。這不是人類的進步,這是以進化為名的屠殺。」

林湘沉默,容色冷淡。

不死者謀殺了親王,他也是罪人——這句話,不用她說,想必這老人也清楚。

他的心裡有一把秤,有必要的犧牲和絕不容許的犧牲,就在衡量之間產生。

林湘站了起來。

她說:「我要回家吃飯了。」

*

「……他這麼說的?」

魔王白天回內城辦事,晚上回到自己的公寓,給他的小狐狸帶來了她愛吃的香炸眼珠。

吃飯的時候,聽林湘說了幾句,他微一挑眉。

「八、九不離十,差不多就是這樣。」他笑了笑,「就是有一樣,不死者肯定故意沒跟你講。」

「什麼?」

「那隻魅魔會去王宮,帶我的母親回他的古堡——這個消息,是不死者他自己透露給我的。」魔王說,側眸看她一眼,「跟你說了,他陰險。」

他想了想,又說:「還有一件事。他趁我太忙,偷偷買通了我身邊頭腦簡單卻又極其正義的侍衛長——」他抬起下巴,點了點對門的位置,「就是那個連自己是男是女都忘記了的傻瓜。」

「鍾媽?」

「唔,他以前不叫這名字。」魔王笑,「我都忘記他叫什麼了。他賣了我,良心又過不去,後來找到我的屍體,硬是把我從帝都帶到落日小鎮,可惜最後還是被抓到了。他戰死,我的頭被割了下來——但沒用,我死不了。」

「魅魔的祝福。」林湘說。

「魅魔的詛咒。」魔王糾正,「其實也不怪追捕的軍隊。那時,我麵目全非,模樣大變,他們當然認不出我,隻當傻瓜侍衛被惡魔控製,兩個都是魔物,都該死。」

他從微波爐中拿出熱好的芝士焗蝦,接著說:「他們運氣不好,離永夜森林太近,還沒來得及帶屍體回去邀功,魔物突襲,一隊人馬全死光了。」

他在桌旁坐下,毫無心理壓力地吃晚餐。

林湘看著他。

魔王抬了抬頭,好笑:「乾什麼?」

林湘說:「你看起來不怎麼在意。換作我,總要害我的人一個個的都償命。」

「我不一樣。」魔王溫聲道,「我隻要達到目的。比起龍之國的晟親王,我現在的身份更方便行事,也算因禍得福。」

「你可真樂觀。」

「一向如此。」

吃完飯,林湘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魔王在一邊觀察她。

小狐狸看的是動物世界的節目,十分鍾沒變一下表情,也沒嫌棄地發表評論。

她心不在焉。

魔王說:「走。」

林湘偏過頭,問:「走去哪?外麵宵禁。」

魔王手一抬,火鳳凰飛入他手中。他站起來,笑說:「帶你去看月亮。」

*

火鳳凰是不願意被林湘騎的。

但它的主人認真起來,它毫無反抗的能力,隻能被兩個人騎在身上,帶他們飛往黑夜。

深秋的風凜冽。

林湘抱著魔王的月要,因為覺得騎在掃把上著實好笑又好玩,笑了一陣,忽然道:「原緋,我看見巡邏隊了。」

她低頭,眯起眼。

「被發現了會怎麼樣?」

「二進刑獄。」

「真的假的?」

「逗你的,會批評教育。」魔王輕笑,「放心,不會被抓住。我躲巡邏隊特別有經驗。」

林湘問:「因為經常偷溜出來?」

「因為經常兜風。」魔王說,「抱緊我。」

林湘一怔,收緊環在他月要間的手。

魔王調轉方向,往遠離巡邏隊的地方疾飛。

林湘仰起臉,風吹亂了她的頭發,月色沁涼,銀色的月光水一般的流淌下來,灑了他們滿身。

許久。

她把臉靠在魔王的背上,輕輕的說:「原緋,你好倒黴啊。」

那麼慘,那麼倒黴,就他自己不以為然。

他還能把滿身的傷疤當故事講述,如同身在局外,毫不相乾。

世界上怎麼有他這樣的人?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把他開除了人籍,變成惡魔。

「上帝也這麼覺得。」魔王說,聲音柔和,「所以把你帶到我身邊。」

*

早上起來又是十點敲過。

魔王穿戴整齊,準備出門的時候,林湘還在桌邊吃早飯。

「我走了。」魔王說,「你今天回古堡嗎?」

「不回,我想逛街。」

「好。」

他開門。

林湘半天沒聽見他走出去的腳步聲,以為他把自己傳送走了,可他的氣息又還在——不,不止他。

她蹙眉,往門口掃了一眼。

同一剎那。

魔王微微一笑,說:「湛學長,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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