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孤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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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事偵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稱:景區女屍案

案件編號:a52517512320100914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時間:2010914

結案時間:20101021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1

青陽市青陽山風景區是國家4a級旅遊區,在近百平方公裡的景區內,有奇峰怪石、溫泉飛瀑、珍禽異獸和眾多人文景觀,每年都要吸引大量遊客來此旅遊觀光休閒度假。

7月的一天清晨,天剛蒙蒙亮,一名清潔工人在景區內打掃衛生時,發現有人倒斃在通往玉皇頂的山路上,旋即報警。

十多分鍾後,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範天澤帶著一隊人馬,趕到了案發現場。

經現場勘察,死者係女性,約三十七、八歲年紀,係被雙刃刺器刺破月匈腔,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時間應在淩晨4-6時之間。

死者中等身材,皮膚白皙,上身穿著一件格紋襯衫,下穿卷邊牛仔褲和白色運動鞋。衣褲整齊,沒有發現被性侵犯的跡象。屍體斜躺在路邊雜草叢中,如果不是清潔工人在草叢中打掃枯枝落葉,一時還真不易被人發現。

經再三查找,沒有在死者身上和屍體周圍發現手提包或錢包,現場找不到任何能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

範天澤不由皺起了眉頭。

從穿著打扮上看,死者應該是趕早登山的遊客。

從現場情況來看,像是搶劫殺人,但也不排除有人蓄意謀殺,然後故意拿走死者的手提包和錢物,造成搶劫殺人假象的可能。

現場勘察完後,屍體被運往殯儀館保存。

範天澤把手下的兄弟分成三撥,一撥人繼續留下來,在現場及周圍查找線索,看能否找到凶手丟棄的凶器或死者的隨身物品;一撥人負責尋訪周圍遊客,看看能否找到案發時在附近經過的目擊者;另一撥人馬,則拿著死者臉部的數碼照片,去走訪山下酒店賓館,尋找死者的下榻之所。

中午時分,第三撥人馬在排查了景區內十幾家酒店賓館之後,終於在一家「花園大酒店」找到了線索。

據這家酒店的前台服務員說,照片上的這個女人,是他們酒店的住客。

她又查看了酒店入住登記表,然後很確切地告訴警方,該名女子名叫方麗惠,登記時間是昨天下午五點四十分,入住的是該酒店709房。

警方查看了方麗惠入住時所使用的身份證號碼,經過進一步調查得知,方麗惠是河南許昌人,現年三十八歲。

範天澤立即通過市局,向河南許昌警方發出協查通知,同時帶著兩名助手趕到了花園大酒店。

在方麗慧住過的709房間內,警方找到了她攜帶的行李箱,經開箱檢查,裡麵裝的隻是些尋常換洗的衣物。

範天澤又叫來昨晚在7樓當班的服務員,問她對709房的住客有什麼印象。

服務員想了想說:「倒是沒有什麼特別深的印象,隻是感覺她的眉頭似蹙非蹙,臉上仿佛蒙上了一層憂鬱的麵紗,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範天澤問:「她住進來之後,中途有沒有出去過?有沒有人來找過她?」

服務員說:「我一直在電梯口的服務台,沒有看見她出門,更沒看見有人來找她。」

範天澤皺皺眉頭,又問:「那你發現她有什麼異於常人的舉動嗎?」

服務員搖搖頭說:「沒有。」

想了一下,又說,「不過她好像對一幅畫挺著迷的。昨天晚上七點多的時候,我進709房間換空調遙控電池,看見她把一幅畫展開放在書桌上,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我好奇地看了兩眼,發現那是一幅畫咱們景區玉皇頂日出的畫,標題就叫《江山日出圖》,我還看了畫卷末端的署名,好像是一個叫寧什麼的畫家畫的……」

「寧則臣,如果這幅畫真是《江山日出圖》,那它的作者應該就是寧則臣。」

範天澤的助手、剛剛大學畢業分配到警隊的小孟插了一句。

範天澤扭過頭去問:「你怎麼知道?」

小孟搔搔後腦勺說:「我在大學裡選修過美術課,平時也比較留意美術界發生的事。這位寧則臣,是一位非常有才華的中年畫家,隻可惜英年早逝,三年前,四十歲的他外出旅遊時,跳崖自殺身亡。他生前默默無聞,無人重視,他臨死前畫好的兩幅遺作,卻被人炒到了五十萬元一幅的天價。在他死後的三年時間裡,他生前畫的一些作品,都被經紀人拿了出來,價格最低的一幅作品,也被炒到了十萬元以上。不久前,有人發現了他的遺作《江山日出圖》,我從網上看到消息,說是被人以二十萬元的高價拍走了。沒想到買走這幅畫的人,竟是咱們正在調查的這起命案的受害人。」

範天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那名服務員:「她有沒有跟你說過話?」

服務員說:「說過。昨天晚上,她問我從酒店去玉皇頂怎麼走。她還說自己好多年前曾去過玉皇頂,不過現在景區擴建,路徑都不同了。她想今天早上去玉皇頂看日出,叫我淩晨四點鍾叫醒她。今天早上四點鍾,我準時把她叫起床。她一早就背著一個紅色漆皮單肩包,拿著那幅《江山日出圖》,去了玉皇頂,卻沒想到……」

那服務員也是剛剛才得知方麗慧遇害的消息,顯得有些難過。

範天澤捏住她的胳膊問:「你真的看見她出去的時候,背了挎包,還帶著那幅畫?」

服務員揉揉被他捏痛的胳膊說:「是的,我確實看見了。」

範天澤的臉色變得冷峻起來,說:「紅色單肩包,一幅價值二十萬元的名畫,這兩樣東西,都沒有在案發現場找到。是被歹徒搶走了,還是……」

2

第二天一早,小孟就來敲範天澤辦公室的門:「範隊,咱們給河南許昌方麵發出的協查通知,有回音了。」順手把幾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傳真紙遞給他。

範天澤不由吃了一驚:「有這麼多?」

小孟說:「昨天我把方麗惠在許昌的工作單位和家庭住址告訴了他們,還跟他們說,隻要是關於方麗惠的信息我們都要,越詳細越好。今天許昌同行打電話過來,說方麗惠的老公已經失蹤三年,她家裡就剩一個讀高中的兒子。他們連夜找到這孩子,詳盡地掌握了方麗惠的情況。」

範天澤說:「好的,我先看看。」便接過傳真紙,認真看起來。

關於方麗惠的故事,還得從三年前的那個暑假說起。

三年前,方麗惠還是河南許昌一家醫院婦產科的護士長,她老公宋思遠,則是一所中學的語文老師。他們有一個兒子,一家三口,過著幸福而平靜的生活。

那一年暑假,宋思遠寫小說拿了一筆稿費,決定獨自一人去張家界旅遊,說好一個星期後回來。

他到張家界後,每天晚上都給家裡打電話,並用手機發回來數張實地拍攝的張家界風景照。

但從第四天開始,便和家裡斷了聯係。

一個星期後,也沒見他回家。

方麗惠以為丈夫可能路上有事耽擱了,並沒往心裡去,誰知又過了一個星期,仍然不見丈夫回來,打他的手機也總是接不通,她這才有些著急。

又耐心地等了半個月,眼見暑假就要結束,仍然不見宋思遠的蹤影。無奈之下,方麗惠隻好報了警。警方調查了一下,也沒有結果。

暑假結束,新學期開始,宋思遠卻並沒有返回學校上班。

剛好學校有位年輕漂亮的女教師,在宋思遠失蹤的那段時間裡出國定居去了。

於是便有閒言傳出,說是宋思遠跟那位女老師好上了,兩人偷偷辦好出國手續私奔了。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學校頂不住輿論壓力,就把宋思遠從學校的教師隊伍裡開除了。

但是對丈夫知根知底的方麗惠知道,丈夫絕不是謠言中所說的那種拋妻棄子無情無義之人,他的失蹤,一定另有原因。

於是她向醫院請了長假,安排好兒子的生活後,決定一個人去張家界尋找丈夫的下落。

來到張家界後,方麗惠顧不得遊覽那無比秀美的風光景色,手裡拿著一張放大的丈夫的照片,到景區內外的酒店飯館和景區工作人員麵前逐一詢問。問他們大約在一個月之前,有沒有見過照片上的這個人。

別人看了她手上的照片,都搖頭說沒印象了。

她奔走了一個多星期,幾乎是逢人必問,卻是大海撈針,沒有半點線索。

方麗惠靜下來一想,也對,景區內每天進進出出的遊客成千上萬,而且又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就算有人見過丈夫,也不會記得啊。

她知道丈夫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隻要他還活著,假如是因為什麼事情纏住了不能回家,一定會想法設法打電話通知家裡人,讓家人放心。

她不得不往壞的方麵想,丈夫是不是在景區內出了意外,凶多吉少呢?

她來到了景區當地公安局。

警方聽她說明情況後,翻查了電腦裡的記錄,十分明確地告訴她說上個月,也就是八月份,景區及周邊地區並沒有發現因意外身亡而無人認領的無名屍。

她心裡有點失望,卻又有些慶幸,沒有發現無名屍,那就說明丈夫還活著呀。

當她道完謝,正要離去時,那個負責接待她的年輕警察卻又補了一句:「整個八月份,景區裡隻有一個人在夜遊天子山時跳崖自殺身亡……」

方麗惠心頭一緊,忙問:「那個人是誰?是男是女?多大年紀?」

年輕警察說:「放心,那個人不是你丈夫。那是名中年男子,大約四十來歲年紀,姓寧叫寧則臣,聽說是個畫家。後來我們在山崖下找到了他的屍體。她妻子與他同行,很快就來認了屍,沒過多久,屍體就火化了。」

方麗惠似乎想到了什麼,蹙起眉頭問:「能告訴我那位畫家妻子的姓名和聯係方法嗎?」

年輕警察翻了翻檔案說:「他們是廣州人,她的名字叫甄嵐。」接著又在一張便箋紙上把甄嵐的聯係方式抄給了她。

方麗惠又在警方的電腦裡詳細察看了關於寧則臣的一些資料,然後默默地離開了公安局……

範天澤正看到這裡,手機響了,一名偵察員打電話過來說:「範隊,有線索了。據景區的飼養員反映,今天早上五點多的時候,他上山餵猴子,曾在距離方麗惠遇害地點不遠的另一條偏僻山路上撞到一個人,當時天剛蒙蒙亮,他看見那個人好像是『劉三手』。」

「劉三手?」範天澤一怔,「又是他?」

對這個劉三手,他可不陌生。

此人原名叫劉有得,因是青陽本地人,進出景區無需門票,經常在景區內乾非法勾當,偷扌莫扒搶,樣樣都乾,所以得了個「劉三手」的綽號。他可是公安局的常客了。

偵察員說:「飼養員還告訴我們,當時他發現劉三手走路慌裡慌張的,手裡似乎還拿著什麼東西,可惜沒看太清楚。他與劉三手相遇的地點,距離方麗惠遇害處不到幾百米,我懷疑……」

範天澤把手一揮說:「這事肯定和他有關,先把他帶過來問問。」

3

劉三手被帶到公安局後,臉上一直帶著一種滿不在乎屌兒啷當的神情。

他一聽範天澤提起昨天早上發生在通往玉皇頂山路上的案子,心裡就明白自己跑不了了,當即就招了,說:「那件案子是我做的。我知道常常有遊客天不亮就起床上山看日出,所以先天晚上就沒下山,一直在山上潛伏著,看到早起登山的遊客,能偷就偷,偷不到就明搶。反正早晨山上人不多,乾活很安全。」

範天澤一聽他承認得如此爽快,反倒有點吃驚,問:「你搶的東西呢?」

劉三手說:「就搶了一個紅色單肩包,裡麵有一千多塊現金和一部手機。錢已經被我花光了,手機賣到二手手機店了,手機卡扔到河裡去了。」

範天澤皺皺眉頭問:「就這些?還有呢?」

劉三手搖搖頭說:「就這些,沒別的了。」

小孟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喝道:「放老實點,我們既然把你叫到這裡來,肯定是把你的罪行全部都掌握了。再好好想想,看落下什麼東西沒有?」

劉三手苦著臉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還有一幅畫。我見那女人把那卷東西當寶貝似的拿著,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呢。誰知拿回去一看,原來是一幅破畫,當時就丟到床底下了。」

小孟笑道:「你小子也太不識貨了,那幅畫可是價值二十萬元人民幣呢。」

「什麼?就那破畫,也值二十萬?」

劉三手睜大眼睛,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

範天澤把眼一瞪,道:「廢話少說,小孟,你跟這小子去他的住處,給我把那幅畫找來。」

小孟點點頭,銬著劉三手,跟著另一名刑警一起去了。

半個小時後,小孟又推搡著劉三手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卷從劉三手家裡取來的畫軸。

範天澤打開畫卷一看,果然是一幅《江山日出圖》,畫的正是青陽山風景區玉皇頂日出時的景象。畫麵上朝霞初照,一輪紅日,噴薄欲出,山峰浸染曙色,山頭一株孤樹被霞光染成了胭脂色。再看畫卷末端落款處,寫的是:粵人寧則臣乙酉年作。

範天澤問:「乙酉年是什麼時候?」

小孟說:「今年是庚寅年,照這樣推算,這幅畫是五年前畫的。寧則臣死於三年前,這幅畫是他生前遺作。」

範天澤收起畫卷,狠狠瞪了劉三手一眼,忍不住罵道:「狗日的,你搶東西就搶東西唄,搶劫罪最多坐幾年牢。現在可好,你一刀把人家給捅死了,殺人償命,這可是要吃槍子的。」

「什、什麼?」

劉三手忽然睜大眼睛瞪著他,說話都有點結巴了,「範、範隊,你可要把話說清楚,我、我劉三手捅、捅誰了?」

「你搶劫殺人,還不承認?」

小孟把方麗惠的命案跟他說了。

劉三手的臉當即就白了,一屁股癱坐在地,哭著道:「範隊,我冤枉啊……我隻搶了人家的東西,殺人的事,我可沒乾……我劉三手雖然有膽量搶劫,可您借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殺人啊……」

範天澤見他眼淚鼻涕全出來了,不像是說假話,不由心頭一沉。

小孟踢了劉三手幾腳,劉三手就在地上打起滾來,大呼冤枉。

正在這時,範天澤的手機響了,又有消息傳來,有人在距離方麗惠遇害處不遠的山穀裡撿到了一把帶有血跡的匕首。

經化驗,匕首上殘留的血跡是方麗惠的,方麗惠月匈前留下的創口形態,與匕首的橫斷麵相一致。

可以斷定,這就是置方麗惠於死地的凶器。

凶器上留有一枚沒有擦乾淨的指紋,經與劉三手留在警方指紋庫裡的指紋對比,不屬於同一個人。

很顯然,搶劫方麗惠的是劉三手,而殺死方麗惠的,卻另有其人。

凶手在劉三手搶劫得手後不久,就將方麗惠殺死,將屍體丟棄在路邊雜草叢中,然後又在逃竄過程中,將凶器經過簡單抹拭後,丟棄在山穀中。

範天澤的眉頭一下就皺緊了。

本以為案子就這麼輕輕鬆鬆地破了,誰知山重水復,竟又陷入了僵局,變得越來越復雜,越來越撲朔迷離。

如果劉三手不是殺死方麗慧的凶手,那麼凶手又是誰呢?

凶手與方麗慧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糾葛?

凶手的行凶動機是什麼?

還有,方麗慧上玉皇頂看日出,為什麼要帶一幅畫上山呢?

為什麼那幅畫裡畫的,也是玉皇頂日出時的景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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