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禁盜)(1 / 2)
咖啡館老板送來了兩份一模一樣的摩卡和楓糖鬆餅,還附送了兩份小甜點。
「你是小孟的朋友嘛。」老板開玩笑,「之前還要多謝小孟常常來照顧我們生意,不然我們這個店真要倒閉了。這小點心就當是我請你們的,吃好喝好啊,咖啡喝完了可以來找我續杯。」
說完,拎著餐盤識趣地走了。
宋淮收回目光,說:「你們關係很好。」
「都是以前的事了。」
被老板打了岔,孟習沒有再提喬磊,他看著眼前還依舊熟悉的餐盤,語氣裡帶了幾分懷念的味道,「我以前初中的時候最愛吃的就是這個小餅乾。」
那時候十三四歲的他像一枝小苗似的剛剛長成,意氣風發,招招手就有一幫的朋友。他嘴甜,會說話,從孟堅國那裡學來的情商用得恰到好處,不會過分殷勤、但又處處貼心。
他從不得罪別人,成績還看得過去,班上的男生女生和他玩得都很好。有一次班委投票,明明他不在原定的候選人名單裡,但是愣是有70%的同學都投了他。
意外當了班乾後,孟習在同學裡的人氣更是暴增。
那時隻要一放學,一大幫子男生女生就會簇擁著孟習、大家有說有笑地結伴走進咖啡廳,玻璃門上的風鈴搖搖晃晃,愣是把段斷斷續續的叮鈴串成了一首短短的樂曲。
男生們買了一打打的辣條配咖啡館內供的汽水,女孩子們都知道孟習喜歡吃甜食,尤其是鬆餅和曲奇餅乾,直接為他多點了一整盤的小餅乾。
他們還太小,對男女之情沒有太清晰的認知。這些女孩子寵他,大約像是姐姐寵弟弟,又或者是養了一隻溫順的小貓咪。
看他吃點心會笑,看他嘴上沾上一圈奶油也笑,看他愁眉苦臉做不出一道題還是笑,笑完了大家湊成一堆、嘰嘰喳喳地給他講題,像是春天的小麻雀,翅膀一抖就掉下幾根白色的小絨毛。
就連咖啡廳的老板也寵他們,店門口掛著不許外帶的牌子對他們是擺設,就連盛出來的點心都是從烤箱裡新拿出的那一批。
直到現在,咖啡廳的老板依舊記得他必喝甜甜的摩卡,必點楓糖鬆餅還有剛烤出來的小餅乾。
孟習從如山水一般潮湧的記憶中蘇醒過來,他恍然抬頭,那些曾經簇擁他的熟悉身影已經漸漸淡去,像是被橡皮一點一點擦去了影子。
朦朦朧朧之間,所有的濃墨重彩都悄然散去,重新匯聚成一個清晰的、挺拔的身影。
到最後,他身邊隻剩下了宋淮一個。
宋淮注意到他的目光,那目光不像是一個17歲少年的眼神,帶著一絲悲傷和惘然。
可從他了解到的信息裡,孟習家境富裕、父母恩愛,再加上三代單傳、家裡獨寵他一個,沒有家產之爭。
他長得也不錯,應該不缺女孩子喜歡。
生活都已經如此順遂,宋淮想不明白他還有什麼可難過的。
他看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問:「你在看什麼?」
「什麼?」
孟習回過神來,餐叉不由自主地插進了那塊鬆餅裡,含糊地說,「唔……我就發了會兒呆。快吃吧,等下要做作業呢。」
宋淮沒有回答。
趙玉蘭曾經拐彎抹角地和他說過,過剛易折,一個人太聰明並不是什麼好事。
於是宋淮反問她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趙玉蘭一個年薪七位數的金牌律師,處理過不知道多少上億的糾紛和官司,愣是被他問啞口了好幾秒。
片刻後,他母親幽幽地嘆了口氣,告訴他:
——淮淮,太聰明不是什麼好事。
——當你用公式和微分去拆解、對待每一件事時,要知道,總有人會用同樣的方式,去計算人心。
這句話,直至今日他仍舊未能理解。
人心是可計算的嗎?
也許是,萬事萬物皆有邏輯,某個男人從超市裡走出來,錢包裡妻子的照片被風不小心吹散,他跑到馬路上去接,陰差陽錯下,被正急著送孩子去醫院的父親撞至昏迷。
這就是因果。
大部分正常人的行為總是脫離不了思考,脫離不了大腦的控製。
如果是這樣,人心可以測算,他也擅長測算,那為什麼他會看不懂人心?
宋淮忽然問:「你為什麼難過?」
「啊?」
孟習微微一愣,到嘴的鬆餅停在了叉子上。
「我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他不是很想解釋這些,避重就輕地說,「也沒什麼,就是一點小小的情緒,我馬上就調整好了。」宋淮聞言,卻皺起眉來。
孟習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握著刀叉的手更加不敢動了,一雙圓眼睛無辜地看著對麵的人。
「真奇怪。你坐在這裡坐了五分鍾,露出那種……我不太明白的表情。我很想去推算你的情緒邏輯,可是卻一無所獲。」
宋淮微微前傾,目光裡露出一絲困惑,「我你剛才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的表情難得認真,帶著探究的意味。
孟習本來還以為他在說笑,可是看著宋淮的神情,他嘴角的笑意就頓住了。
「這又什麼好追尋的?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難過就難過,想失落就失落。這些不都是正常人的情緒嗎?」
他說完後又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搞懂宋淮問他那些話的意義。
嬰兒生下來就會哭,有人哄有人逗就會笑,玩玩具的時候會開心,做作業的時候會煩惱,被人打了罵了會生氣憤怒。
這些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有什麼值得去研究的嗎?
宋淮聽完他的話,微微一愣。
半晌後,他收回了目光,又恢復成往日淡漠的語氣,「沒什麼,是我鑽牛角尖了。」
確實沒什麼值得研究的。
他喝了一口摩卡,濃厚的巧克力味和鮮奶油混在一起,甜得發膩。
宋淮不禁微微皺了皺眉,放下杯子,「寫作業了。」
孟習瞅了他一眼,沒動作。
「……」宋淮在他的注視下,忍不住說,「我真的沒事,就是想到一些事情,一時鑽了牛角尖。」
感情您還知道自己愛鑽牛角尖啊?
孟習忍住吐槽的**,他想了想,忽然說,「你知不知道有句俗話叫做,女人心海底針?」
宋淮:「?」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呢,女人的心思你是琢磨不到也捉扌莫不透的。」
孟習說,「很多女孩子都是感性的生物,或者說很大一部分。她們看見小貓咪會忍不住抱,看見熊貓幼崽會說可愛,你知道為什麼嗎?」
宋淮想了想:「大約是因為天性所致,母性光輝吧。」
孟習繼續問:「可是這一部分女生裡又有厭惡結婚生子,甚至選擇終生不孕不育的丁克族,你又該怎麼解釋呢?」
宋淮回答不上來了。
「人性是很復雜的。」孟習說,「有句話不是說了嗎,不要考驗人性,因為它脆弱且不堪一擊。」
他忽然想起什麼,眼底浮出一絲不痛快的情緒,但很快又被他強壓了下去。
「總之,你這麼聰明的好學生,不要搞這麼復雜的課題啦。」孟習扯開了話題,笑著安慰他,「數學物理生物,哪一個不比你剛才說的有意思?而且你這麼優秀,將來說不定是真的要當科學家……」
他嘮嘮叨叨地開始畫餅,宋淮本來很煩這一套說辭,可是看他蠢兮兮地連科學家這個總稱下的具體條目都不明白,不知為何,想說的話又慢吞吞地咽了回去。
吃完點心餅乾,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寫作業。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趙玉蘭忽然打來了電話。
「淮淮,你現在在家裡嗎?」
她像是在事務所,身邊還隱隱有同事和客戶交談的聲音。
宋淮頓了頓,不禁抬頭看孟習。
後者察覺到他的視線,手裡握著一支筆,疑惑地投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