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因為夢想讓我覺得,人不僅僅是為了活著,還有想為之奮鬥終生的事情,再累都不想放棄。而如果放棄了,我會遺憾一輩子。」
再累都不想放棄。
否則會遺憾一輩子的事。
蘇夏以前隻有過一件。
那就是……
她抬起帽簷,看向身邊的人。
原來,她以前的夢想,是他。
「可是如果,再怎麼努力,都沒法實現呢?」蘇夏忽然問。
她的眉眼被身後的光描了一層淺淡的邊,在如墨的夜裡卻更顯清晰。
隻眼皮顫動,都生動不已。
盛颺看著她莫名勾了下唇。
也許是氛圍如此。
也許僅僅隻是想安慰她,盛颺忽然答非所問地說道:「其實我以前的夢想並不是站上多高的舞台,做多少音樂。我最開始的夢想,是開一間舞蹈教室。」
「……啊?」蘇夏對這個倒還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想要開舞蹈教室?」
「你還記得我們小學時候的六一晚會嗎?就是你缺席沒參加的那次。」盛颺說。
蘇夏當然記得。
那是她報名參加的第一個六一兒童節晚會。
她本來要表演小學生版本的天鵝湖。
卻在中途練習的時候,暈倒了。
也是那時候,她開始了長年累月往醫院跑的日子。
「記得。那次你跳的踢踏舞,特別精彩。」蘇夏抱著膝蓋輕笑。
「你竟然還記得。」盛颺揚了一下眉,似乎想起什麼,側臉都柔和了不少,「其實那天我很高興。因為那天,我爸媽都來看我的表演了。那之前,我已經快一年沒有同時見過他們兩個。」
「……」
蘇夏隻記得小時候,盛家還不像現在這麼家大業大。
隻極偶爾的時候聽她爸爸提過,盛叔叔似乎又談了什麼項目、簽了多少億的合同。
好像永遠都有開不完的會、喝不完的酒。
那個時候,盛颺哥哥經常會在她家吃飯,跟她一起練琴。
然後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會跟媽媽一起送盛颺哥哥回那個空盪盪的家。
「所以,你才喜歡上跳舞的嗎?」蘇夏輕聲問。
盛颺偏了一下頭,表情竟然看起來有些苦澀:「因為我隻有表演的時候,似乎才會被他們看見。我以為他們喜歡,後來發現不是。他們隻是,要對外塑造良好的家庭氛圍,而我隻是,一個道具吧。」
「……不是!」蘇夏聽他這麼說,心髒瞬間疼了一下,「盛叔叔和溫阿姨很愛你的!」
「我沒說他們不愛我。」盛颺唇線抿直,眼睫低垂,表情恢復了冷淡,「他們隻是,更想擁有一個聽話順從配合的乖小孩。很可惜,我不是。」
「……」蘇夏動了動嘴唇,卻發現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她不是當事人,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就不能輕易替別人做判斷。
有時候,安慰比謊言更傷人。
「所以後來,我就不為他們跳了。」盛颺似乎並沒有被那些情緒所捆綁,唇間的話桀驁又隨性,「我就隻跳給自己看。然後慢慢發現,練習的時候,是我最放鬆最專注,也最燃燒自己的時候。」
「所以我最開始隻是想開一間舞蹈教室。」盛颺接著說,「隻是後來,他想要我按照他理想中的接班人那樣生活,並且否定了我擁有和堅持著的一切。」
「他說跳舞是最沒出息的事情,我永遠不可能成功。還有哪些旁觀者,他們說我混吃等死也能瀟灑一輩子,乾嘛還學那些花裡花哨沒營養的東西,跟家裡對著乾。」
盛颺說到這,聲音終於低了下來。
不再像以前那樣,永遠一副冷淡的表情像是說別人的事情。
他捏了下指關節,清脆的聲音就像啟程的哨聲:「所以那個時候起,我就告訴自己,我一定要成功,以自己最熱愛的事情。我要告訴那些人,我所熱愛和堅持的,不是花裡花哨的東西。我可以不靠任何人,活成我想要的樣子。」
蘇夏一向知道他是驕傲的、叛逆又執著的。
可直到此刻,她似乎才看清了他心裡的那團火。
是為什麼燒,為什麼炙熱。
「所以你看,按照最初的夢想,我其實早就實現了,我現在已經有了一間舞蹈教室。」盛颺換了個話頭,回到了她最初的那個問題,「隻是牽絆和想要的更多,才會糾結能不能實現。如果隻是喜歡,覺得不能放棄,那就再試試看,不要輕易放棄。」
「……」
長風卷起她的發。
蘇夏抬手別到耳後,燦若繁星的眸子清且亮。
「再試試看……」她輕聲呢喃,掌心的熱度似乎一路傳到了心髒。
盛颺看著她仍然些許迷茫的側臉,忽然笑了一下:「其實說起來,我沒記錯的話,你小時候似乎也挺喜歡唱歌跳舞的?那個小天鵝湖,你都墊著腳丫子在我麵前招搖了多少回?」
「……」說起這個,蘇夏也笑了,「那個時候好傻,但還真的挺喜歡的。可能是從小就聽我媽媽彈鋼琴的原因吧,我一直挺喜歡音樂的。那一次發現,還能跟著音樂跳舞,一下就上癮了。隻是後來……」
隻是後來,她被折斷了翅膀。
隻能坐在輪椅上,看著舞台上閃閃發光的他。
那個時候,她隱約知道,她不能像他一樣,隨心所欲的唱和跳了。
於是她把那顆小小的種子埋了起來,再不說起。
隻是後來看著他越來越耀眼。
她無法企及的,他全都實現了。
並且那樣璀璨奪目的他,陪伴她度過了醫院裡無數個枯燥蒼白的日夜。
於是,她把他,當成了夢想。
「後來什麼?」盛颺見她沉默,低聲問道。
蘇夏倏然抬睫,然後輕笑著搖了搖頭:「後來的,就忘了。」
她明明笑著,盛颺卻莫名有些心疼。
然後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後腦勺,視線落在她耳後的小月牙上:「還記得當初你是怎麼支持我的嗎?」
「嗯?」蘇夏一時沒明白他說的哪一次。
盛颺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耳後。
蘇夏忽然就想起了他和家裡吵架那一次。
他堅持要出去比賽。
盛叔叔大怒,鞭子都幾乎抽斷。
可他咬牙忍著,硬是半分不退讓。
最後盛叔叔指著門口威脅:「你要今天踏出了這個家門,我盛天明就當沒這個兒子!你永遠別給我回來!」
當時十歲的盛颺,一身傲骨,明明肩背清瘦,卻好像獨自撐起了他自己的一片天。
然後當時小小的她就看到她的盛颺哥哥頭都沒回的往門口走去。
被他的行為激怒,盛天明怒喝一聲「逆子」,然後隨手捏起一套茶杯猛地朝門邊砸去。
蘇夏看傻了。
隻知道盛颺哥哥背對著,看不到什麼的情況,就要被杯子砸到。
她什麼都來不及想,已經小跑著奔向那個背影。
然後在茶杯撞到門框四濺開來的下一刻,撲到了盛颺的背上。
碎片劃破了她的耳後。
流了很多血。
可她像是不知道疼,隻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手臂仰頭說:「盛颺哥哥,你不要怕,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
見她似乎想起來了。
盛颺低笑了一下,像是點亮夜空的璀璨煙火。
這一幕在蘇夏眼底爛漫炸開。
然後她就聽到她的夢想低聲說——
「所以,糖糖,我也相信你。不要怕。」
作者有話要說:隻管勇敢往前,我會一直在你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