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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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夜晚寂靜。

蘇妄從昏迷中醒來,感覺已無大礙。

他中的毒隻是讓他暫時失去行動能力,昏迷不醒,鬼醫和神醫兩人合力解毒自然不棘手之事。可見下毒的人並沒有真的想要他的命。

屋內一個人都沒有。他翻身坐起,揉了揉額頭。本以為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憂心忡忡守在床邊的喬昀,那樣,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很滿足。可惜什麼人都不在。

他起身下床,順著房門走出去,眯眼看了看頭頂朦朧的月光,屋外是一條橫廊,兩邊鈎掛淡色花燈,盞盞瑩亮,一直通向盡頭。

他想了想,抬步而上,一直穿過走廊,拐了個彎,看見對麵房間燈火通亮,人影重重,幾個熟悉的聲音透著夜風細細碎碎傳出來。

遠遠的隻能聽見幾個模糊不清的詞音,走近之後,話音才漸漸清晰。

「銀虎哥哥要是死了,表哥一定也活不下去!你們兩個老東西要是不把人救活,到時候就是一屍兩命,看喬家堡和天下城不找你們算賬!」

莊小蜀的話一如既往帶著嬌蠻,卻是真真實實的哭音。

蘇妄頓了一下,有一絲恍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接著是白落子欲哭無淚的聲音,「我的小祖宗啊,這人又不是我們殺的,怎麼能找我們算賬,她心脈盡碎,五髒移位,現在還沒死已經是個奇跡了,我們最多就能保證她氣息不斷,可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啊。」

「什麼神醫鬼醫全是騙人的混蛋!」

他腳步有些踉蹌,覺得自己似乎搖搖欲墜,大概是夢吧。他聽到的那些話,一定是夢。他還沒有醒,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透著涼意的夜風拂過,還夾雜著清冷的芙蓉香,盤旋在他鼻尖,觸扌莫著他的五官。他能如此清晰的感覺到周圍的一切,感覺到自己一點點冰冷下來的心髒。

如同被牽扯的木偶一般,全身僵硬的走近房門,吱呀一聲推開,所有人的目光聚集過來。他卻一眼看見躺在床上的女子,深黑的衣,蒼白的臉,就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那具此次毫無知覺的身體透露出來的淡淡死氣。

他動了動唇,好半天才極其痛苦的發出聲音,「她……怎麼了。」沙啞的像是帶了血絲,慘烈的可怕。

莊小蜀愣了愣,回過神來時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白落子麵容復雜的糾結了一會兒,將從喬然和陸彥誰兩人那裡聽來的情形重述了一遍,看見蘇妄的臉越來越蒼白,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去一般。

他目光定定看著床上的女子,半晌,旁若無人的走近,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可以看見微微發抖的手指,聲音卻回歸淡然,「我隻要她活著。「轉頭看過來,是懇求的神色。那樣高高在上的男子,從來沒有對誰流露出這般哀求的模樣。

「武功廢了就廢了,就算一輩子隻能躺在床上做個廢人,我隻要她活著。」

他不要勤奮持家的妻子,不要武功高深的銀虎,隻要活著的阿昀。隻要她活著,無論變成什麼樣都好,他不會拋下她。

可是現在隻是這樣小的要求,他們都辦不到。目光閃躲的避開他的灼灼視線,不答話。屋內一時寂靜,隻聽見莊小蜀撕心裂肺的哭聲。

蘇妄感覺全身力氣被一點點抽空,現實卻不允許他倒下去。

「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白落子遲疑了一下,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卻終究搖搖頭,一言不發。莊小蜀卻眼尖,一邊哭一邊跳起來,指著他大吼,「師父你剛才想說什麼!你還有辦法的是不是!人命關天你快說啊!銀虎哥哥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白落子尷尬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對上廣衍,似乎在等他開口。半晌,終於聽見廣衍嘆了聲氣,對著蘇妄道:「不是我們不說,而是這個辦法成功率小的可以忽略不計,與其給你希望又讓你絕望,不如一開始就不給。」

蘇妄沒答話,莊小蜀已經叫起來,「有希望總比現在什麼辦法都沒有的好!好師父,你快說啊!」

見他嘆著氣擺擺手,「事到如今,便也不隱瞞了。銀……喬夫人這麼嚴重的傷勢,我和廣衍是束手無策的,但是有一個人,如果你們能找到他,並讓他出手相救,喬夫人大概會有痊愈的機會。」

莊小蜀愕然的長大了嘴。這個世上白落子和廣衍已經被稱為神醫鬼醫,難道還有醫術比他們更高明的人?

廣衍頓了一下,看了白落子一眼,緩緩開口,「我和老白的師父,相當於也就是你的師祖,烏石。」

「師父的……師父?師祖?你們竟然師出同門?!」

這麼多年在江湖上作對被成為死對頭的兩個人,竟然是師兄弟?白落子艱難的點點頭,似乎對說出這個消息有些抗拒,「師父他老人家遠在千裡之外的海域,就在海上一個小島上。這也是我們為什麼不告訴你們的原因,海域何止千裡,你們能不能找到那座小島都是一個問題,如若遇到風暴,葬身其中也不是沒有可能。」

廣衍接話道:「最重要的一點,其實還是喬夫人如今的情況,就算你們能找到師父,將他請出來,可喬夫人的傷勢已經不能拖到那一天。師父他老人家雖然厲害,也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帶著銀虎哥哥一起去呢?」

「她如今的情況經不起長途跋涉。」

屋內一時靜默下來。廣衍說的對,給了這樣渺茫的希望,不如不給。

驀地,屋外傳來冷寂嗓音,「也就是說,如果能在這段時間之內保持阿昀生機不斷就可以了是嗎?」

白落子愣愣看著突然出現在門口陸彥誰,「理論上來說……是這樣……」

他麵無表情的走進來,停在白落子麵前,打開手上的檀木盒,「這個東西,能不能維持她的生機?」

隨著目光一點點投下去,白落子和廣衍紛紛露出震驚神色,好半天,異口同聲,「千年白靈芝?」

「是。有了這個,夠嗎?」

白落子皺眉想了想,道:「保證不敢說,但至少有一半的機會了。」

「加上這個,可敢保證?」門外又插進來一個聲音,喬然大步走近,同樣將手中的木盒打開在眾人眼前,白落子和廣衍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起死人肉白骨的,仙淵金蓮?天啊,這種傳說中的寶貝……」

廣衍從震驚中回過神,「有這兩樣寶貝,足夠維持喬夫人的生機了。也罷,我便同蘇城主一起前往海域尋找師父,希望他老人家看在我的麵子上能點頭救人。」

他轉頭看著白落子,「服用白靈芝和仙淵金蓮後,喬夫人應該能經受住回到天下城這一段路程,你多加注意些,好好照看她,而且有了仙淵金蓮,說不定還能在我們回來之前讓她清醒過來,隻是要委屈夫人長臥木床了。」

「你放心,我理會得。」

此時,兩人倒真正像是一對師兄弟。

蘇妄看著陸彥誰和喬然,沉聲,「多謝。」

喬然看了看緊閉雙眼的喬昀一眼,沉默不語。陸彥誰擺擺手,同樣沒說話。其實意思很明顯,阿昀的事就是他們的事,沒有什麼比她的命還要寶貝的東西了。

拿到千年白靈芝和仙淵金蓮,廣衍和白落子也是讓眾人離開,開始用緩和的方法讓喬昀服用,經過一夜的時間,終於算是保住了她的心脈。

清晨天還灰蒙蒙的沒有亮,屋內隻有呼吸漸漸恢復平穩的女子。驀然,一個身影緩緩出現在房門前,正要推門時,守在暗處的喬然躍下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進去打擾她。」

來人顫巍巍的抬頭看過來,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佝僂著月要,絲毫無法將他與之前威震四方的英雄俠士聯係起來。

「我隻是想看看她……」

他話說了一半,驀然停住,愕然的看著眼前的男子,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好半天,顫抖著震驚的聲音,「你……你是……」

喬然淡淡看著他,「進去的時候輕一點。」

他還是呆呆看著他,「落霄說她看見大哥了……我以為她是病糊塗了,沒想到……」嗓音突地沙啞無比,「然兒,是你嗎?」

「是不是都和你沒有關係。」

他放開他的手,轉過身,「我和阿昀是被你丟棄的人,你沒有必要來關心我們,假惺惺更不必。」

回頭,卻看見他頹然的癱坐在地,長滿老繭的雙手捂著臉,痛哭暗啞的嗓音低沉傳出來,「我跟她說,她不是喬家人了,和喬家沒有任何關係。我已經說得那麼明了,讓她不要和喬家扯上任何關係,就安安心心做她的銀虎公子多好。為什麼還是要站出來……這個不聽話的女兒,為什麼還要站出來……」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終於有一刻,像一個父親了。

清晨,蘇妄已經準備妥帖,就等著廣衍一同上路離開。廣衍思忖半天,還是掏出一個瓷瓶交到了白落子手上,「似然如今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但難免會有意外。這個東西你拿好,逼不得已的情況的下,便讓她服用吧,說不定能憑此等到我們回來。」

白落子接過,看了看,掩去眼底的震驚,「這東西……」

「記住,是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但多半不會出現那種情況,這東西一服用,可就真的是生機全無了。」

「我知道,你早去早回。」

兩人交談完畢,廣衍翻身上馬,策馬到一旁的蘇妄身邊,見他跟白落子抱了抱拳,「之後一切就勞煩先生了,請一定好好照顧阿昀。」

他點點頭,看著他們飛馳離開,將手中瓷瓶穩妥放好,輕不可聞的嘆了聲氣。

而送走他們之後,陸彥誰和喬然也是準備啟程,帶著喬昀離開花都,前往天下城。畢竟那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武林大會的事情終於落幕,而喬昀身份暴露又自廢經脈被人重傷生死未知,蘇妄前往千裡海域尋找救治之法的消息也是傳遍江湖。

眾人對一代梟雄就此隕落深感惋惜,但更多的卻依舊是對世事無常的唏噓。

古青陽一行人此次吃了大虧,接下來的攻勢必定迅猛,一路平靜的將喬昀送到天下城後,陸彥誰也是準備回流雲山莊布置準備,何況他待在這裡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陸玥兒雖然不希望離開,但知道此時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想著隻要喬昀在,總有再見到喬然的時候,隻能跟著陸彥誰一同離開。

當晚,花事未了,她一路走到別院,準備都喬然道別。

想了很多告別的話,真正站在門外敲門時,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聽見屋內傳來熟悉的令人落淚的淡然嗓音,忙忙斂了心思,推門而入。

「哥哥,你還沒睡。」

喬然坐在桌邊,手上捧了盞茶,驚訝的是一旁還站著一人,蒙著臉看不清麵貌。陸玥兒驚了一下,一時有些拘謹。

聽見喬然淡淡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還讓你專程跑這一趟?」

話是對著一旁的人說的。

卻見那人怒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們花了多少時間多大的代價才好不容易尋到這一株仙淵金蓮,你就這麼交給外人服用了,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重重將茶盞擱在桌麵,嚇得陸玥兒一個激靈。

「那不是外人,是我最在意的人。」

蒙麵人聲音也冷起來,「就因為是你最在意的人,所以這些年我們為了你,幫她做了那麼多事,從來也沒有說什麼,可是如今,你把仙淵金蓮交給她,你自己怎麼辦?」

他猛的傾身向前,幾乎是低吼出聲,「你忘了你當年是怎麼從棺材裡爬出來重新撿回一條命的嗎?沒有仙淵金蓮,你還能活多久!」

「有了仙淵金蓮,我也活不久,不過是早死幾日晚死幾日的事。」

那人還想說什麼,他不耐煩的站起身,冷冷看著他,「這不是你管的事,別忘了誰才是主子。」

話落,轉過身淡淡看著陸玥兒,「你來找我做什麼?」

陸玥兒一時難以從剛才聽見的對話中回過神來,好半天,才艱難出聲,「哥哥,你說的活不久,是什麼意思……」

那一晚,她沒有說出告別的話,也沒有從喬然那裡聽到答案。她眼睜睜看著他跟著那個蒙麵人破窗而出,消失在夜幕中。良久,眼淚掉下來。

喬然想,逼得阿昀自廢經脈又被那女人暗中偷襲重傷這個仇,必須報。沈問凝在那一日就被古青陽帶走了,不管她將來下場如何,他一定要親手殺了這個女人,讓她體會體會,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蘇老夫人在喬昀被送回來的那一日就急匆匆趕來了,銀虎便是喬昀這個消息她自然也是聽說了,知道如今重傷在床的女子是為了守護三大家,守護她的兒子才挺身而出,不惜暴露身份,以至於落得這個下場。雖說對她的身份還是不怎麼能接受,看她的神色也是復雜糾結,但終究沒有埋怨氣憤,心平氣和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隻要是白落子需要的東西,一應俱全的送到蘭芷苑,希望他能保證喬昀一切安好。

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就在蘇妄離開的第十日,一直昏迷不醒的喬昀終於睜開了眼睛。雖然隻是睜著眼,全身上下的動不了,但這已經讓所有人欣慰不已了。隻要蘇妄能將烏石請過來,痊愈隻是時間問題。

莊小蜀端了一碗剝了皮剁成泥的葡萄,做賊一樣悄悄推門進來,轉身看見喬昀正轉動眼珠看著她,得逞似的笑了笑,躡手躡腳坐到床邊,用筷子夾了一點果泥餵給她,低聲道:「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避過師父,葡萄又沒什麼不好,他謹慎的過頭了,非得不讓你吃這些,哼,不就是害怕到時候廣衍師叔罵他嘛。唔,來,表嫂,再吃一口。」

話正落,聽見院內傳來咳嗽聲。白落子這段時間沒日沒夜的照顧喬昀,也是不小心染上風寒,莊小蜀嚇得一個機靈,趕緊將碗裡的果泥一口吃了,伸著脖子哽下去,將碗塞到床底下,麻溜的站起身來。剛做完這一切,房門就被推開,白落子緩步走進來,看見她在時愣了一下。

「你又跑來乾什麼,說了不準給她吃涼的東西!」

莊小蜀連連擺手,「我沒有我沒有,我就是過來看表嫂醒沒醒,陪她說會兒話。」

白落子懷疑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沒有追究下去,「她醒過來的時間在漸漸增多,這是好事兒。不過你也別老纏著她,讓她多休息。」

「恩恩,我知道的。我看了,表嫂沒有醒,我們走吧。」

白落子點點頭,就著身邊的木桌坐下,摻了杯茶,喝了兩口後輕嘆了聲氣,「你說那古家到底想做什麼啊,我剛才聽說他們集結了大批高手準備圍攻喬家堡,唉,攪得江湖一片混亂啊。」

莊小蜀愕然的張著嘴。

白落子繼續道:「看他們的目標,定是三大家無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找上天下城。蘇妄現在又不在,無人主持大局,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啊。」

莊小蜀急得跺腳,連連擺手讓他別說了。他詫異的看著她,「你又抖手又抖腳的,發癲了?要為師給你看看?」

她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頹然道:「師父,我騙你的,表嫂醒著呢,你說的她全部都聽見了。要是這些話讓她著急導致她心血攻心什麼的,可不要怪我。」

話落,腳底抹油一溜煙的跑了。白落子猛的一拍額頭,看向床上時,果然看見喬昀瞪大了的眼,輕的幾乎聽不到的虛弱聲音傳過來,「過……來……」

他欲哭無淚。

然而沒想到,他會一語成讖。翌日,當他正在院內熬藥時,天風突然驚慌的跑進來,一把抓住他的手,「白先生,古青陽帶人攻過來了,天下城怕是守不住了,我們趕緊帶著夫人離開。」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守不住了?怎麼就守不住了?天下城拿一個古家都沒有辦法?」

天風麵色陰沉,「古家不知道得到了何方勢力的支持,定陽城外全是駐紮的人手,古青陽集結了大批高手,全是窮凶極惡之徒,勢必要拿下天下城。」

白落子驚得將手中藥碗打落在地,「就算蘇妄不在,可天下城哪裡就落敗到任由人攻下的地步?你們養的那些高手是吃屎的啊!」

卻見天風咬牙切齒,雙目通紅,「二堂主三堂主叛了城!這群老不死的混蛋!為了爭奪城主之位,居然聯合外人背叛我們!城內的高手幾乎都已經被他們下了藥昏迷不醒,如今可以派出去迎戰的人屈指可數,白先生,不要再問了,趕緊帶夫人走,城主走時交代過,夫人一定不能有事!」

二堂主三堂主,蘇妄的叔伯。那是上一任城主還在時,他們已經布下的棋子。這麼多年,早已是深入內部的毒瘤。

明麵上說是圍攻喬家堡,實際卻是將天下城定位目標,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白落子久久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裡第一次對古家生出了驚懼之意。潛藏的毒蛇,往往不出擊,一擊則必中。

他有些失神的轉過身朝屋內走去,天風已經先他跑進去,但進去時卻看見天風喏喏站在床跟前,手足無措的樣子。

他幾步走過去,果然看見喬昀醒著,睜著眼麵無表情看著他們,虛弱卻斬釘截鐵的聲音傳過來,「我不走。」

她閉上眼,能看見顫抖的睫毛,「死在這裡,等他回來。」

白落子急得跺腳,「你死在這裡,蘇妄這些日子不久做無用功了嗎!他千辛萬苦的前往千裡外的海域是為了什麼!你就這麼死了對得起他嗎!」

卻見她勾了勾嘴角,「你以為古家大肆來犯,還會留給你逃出去的機會?」

他們愣了一下,半晌,聽她淡淡道:「何況,若我離開,他回來時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若我死在這裡,他會第一時間重振天下城為我報仇。所以,我不走。」

她對蘇妄有多在乎,就知道他對她有多愛。若她真的走了,蘇妄一定會不管不顧飄搖破敗的天下城來找她。她不要因為她,讓他置這家業於不顧。

「你們若是用強,咬舌自盡的力氣我還是有的。」

天風看著床上麵色淡淡卻透著驚天信念的女子,猛的握拳,「夫人!你放心!天風誓死與天下城同在!」

話落,急匆匆跑了出去。

白落子看著床上倔強又不得不讓人佩服的女子,嘆了嘆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聽見她道:「你帶著小蜀走吧,他們的目標是天下城,應該不會為難身為鬼醫的你,畢竟,今後說不定有用到你的地方。」

說完這一番話,似乎是已經力竭,喘了幾口氣,麵色更加虛弱,眼睛卻比天上的性子還要亮,「若銀虎還在……」低低笑了一聲,「哪裡輪的到他們來撒潑。」

白落子卻在聽見這一句話時猛的一震,手指下意識的捏了捏月要間錦囊裡的瓷瓶。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服用。現在,算不算是萬不得已了?

他在床邊呆呆站了很久,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將瓷瓶掏出來,看著喬昀一字一句,「喬夫人,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重新變回銀虎。」

……

那一天,定陽狂風大作,天色陰沉的可怖,好似要塌下來一樣。所有百姓都躲進了天下城,以為這樣便能尋得庇護。

然而隻有那些矗立在城沿上的侍衛知道,他們拚死一搏,換來的也隻是遲一些時日的城破。

古家是有備而來,專挑蘇妄和幾大高手遠在千裡之外的時候。他們有著不少於天下城的侍衛數量,江湖上出了名的窮凶極惡之徒更是一個比一個難對付。

拚數量,沒有問題。可惜的是,他們掌握了太多武功已臻化境的高手,就算他們人再多,也不夠他們殺。

何況,天下城內能出城迎戰的,都已經被下了藥昏迷不醒。

雖然,在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名字。那個人,如今正躺在內城,隻要她能出現,單憑她的名聲,便能嚇退一些人。

可惜,就連那個人,如今也是重傷不醒,性命危在旦夕。

天竹握著長劍立於城牆,麵色凝重而莊嚴,目光中閃爍著堅定的信念。一定要守住,撐到城主回來,撐到喬家堡和流雲山莊趕來支援。

城一定不能破。

主城,家眷以及老人婦女們聚集在一起,蘇老夫人看著一眾抱頭痛哭的人,重重一拍桌麵。

「哭什麼哭!要死也要死的有尊嚴!」

然而這句話一出,卻隻是讓人哭的更厲害了。這不是就代表了,她們已經必死無疑了嗎?

絕望悲傷的氣氛蔓延開來,屋外的天空越發的陰沉了,似乎即將有一場大雨打下。她們似乎能聽見城外馬蹄聲響兵戈聲起的聲音。

閉著眼能想象到那是怎樣一場慘無人寰的混戰。這樣寧靜的定陽,卻散發著比戰場還要慘烈的氣息。

蘇老夫人突然站起身,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到人群中間,語氣平靜,「若是城破了,便把這個喝了吧。」

她從袖中掏出白色瓷瓶,手指顫抖,「不會痛,如同喝白水一樣,很快就去了。」

有人承受不住暈倒過去,室內頓時一片驚天的哭聲,像是在臨死之前的哀嚎與痛訴。蘇老夫人默默站在原地,渾濁的眼珠漸漸生出清明。

然而,卻有一道冷冽的聲音飄了進來,像是冰寒絕望之地突然照進的一抹陽光,讓人看見了一絲希冀。

「我還活著,哭什麼。」

所有人都止了聲,抬眼看過去。身著黑色勁裝的女子長發高束,手握銀色長刀,眉目間依舊可見虛弱的病色,眼神卻淩厲如劍,有著傲視天下的霸氣。

「我在,城在。」

她轉過身,留下堅決而高大的背影。

「我死,亦不會讓城破。」

古青陽端坐在馬上,眯眼看著眼前矗立的城池,唇角的笑一點點擴大,帶著令人心悸的毒辣。

「城破,屠城,除銀虎公子,一人不留。」

命令輕聲交代下去,他仰頭看向那些嚴正以待的侍衛,眼裡閃過嘲諷。然後揚起手來,準備下攻城的命令。

然而就是此時,城門卻突然緩緩打開。

光影緩緩展開,一抹高挑的身姿緩步走出。長刀被她拖在地麵,劃出一串刺耳的響聲。風吹得她衣角翻響,青絲飛揚,淩亂的遮住了她的麵容,卻偏偏露出那雙天底下最凶殘的眸子。

冷冽而肅殺,像是剛出修羅戰場上走出來的人,飲罷萬人血肉,身上還有著死亡的氣息,森冷陰沉。

她站在城下,身後是靜然矗立的城池,所有人都靜靜看著她,似乎她是一座巍然之山,擋在城池前麵,護它不受半分損害。

古青陽被那雙眸子盯著,如同附骨之疽,無法擺脫,後背發涼,像是一點點被啃食撕裂,每一根汗毛都驚恐的豎起來。

他機關算盡,卻無論如何沒有算到她居然還有力氣下床,出城迎戰。

她明明傷得那麼重,用千年靈芝吊著一口氣,連蘇妄都不得不親自去遠在千裡之外的地方尋找神醫替她醫治。可如今她就這麼站在他麵前了,狂傲不改絲毫。

「有我在,你倒試試能不能攻下城。」

城樓上的侍衛歡呼起來,他們想要出城與她並肩作戰,然而卻因她一句話,所有人都靜立在原地。

「誰都不許下來!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敢和我叫板!」

那一天,她浴血奮戰,麵前的屍體堆積如山,到最後再也沒有人敢上前。站在城牆上的侍衛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如殺神一樣的女子,是如何以一人之力守衛了整個天下城。

古青陽看著渾身血水的女子,看她嗜血的斬殺著接踵而上的人,看她傾城麵容被鮮血覆蓋,隻能看見那雙透著狂暴獸性眼眸,一直冷寂的臉突然笑開,清脆的拍掌聲在一片寂靜中格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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