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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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年九月錢玉嫃就沒出過府門,到現在小半年了。進二月之後,京中回溫,她就很想出去走走。遊園也好,拜廟也罷,哪怕找七皇子妃她們吃個春茶都好……拿她的話說,在房裡過了一冬好懸沒悶出毛病,天一暖和可就再也憋不住了。

萬嬤嬤覺得還能在房裡養一段時間,錢玉嫃感覺差不多了,堅持要出月子,且挑了個好日子將自個兒洗得香噴噴的。

按說洗完該一身輕鬆,她瞅著生完以後肉鬆鬆的肚皮,險些自閉。

其實真沒胖太多,加上襖裙不修身,收拾出來人還是漂亮。再說嬌艷的長相在這種時候挺占便宜,要是清水芙蓉胖一點都減氣質,她這樣的,圓乎一圈還能說是豐腴美人。

錢玉嫃不在乎胖這一點,她看不得生完一個多月還沒彈回去的小肚子,想著王妃這一蹬腿兒竟不全是壞事。

照規矩說,嫡母去了庶子女得為其守孝,要讓錢玉嫃他們為王妃披麻戴孝是不成,太後就不同意,人剛生完讓她天天吃素也不可能,停個房事總不過分。

還不光是停房事,孝期亦不能呼朋喚友飲酒作樂,二月底漢陽郡主給二兒子辦抓周禮,本來至少該請到她生母李側妃,實際也沒有請。

同樣是二月份,越王妃——就是三皇子妃陳氏把出喜脈,這是她懷的第三胎,但因為第二胎生下來沒養活,故其膝下隻得一個五歲大的兒子。

陳氏早盼著想再懷一胎,越王去年領命出京為皇上辦事,深秋時分才回到京中,這一冬他們夫妻挺努力的。皇天不負苦心人,這不才開春就有好消息傳來,陳氏原想請錢玉嫃過去,跟她借點福氣,偏燕王妃死了。人是一月二十左右死的,二月還沒出熱孝。

雖說燕王妃之死對錢玉嫃來說稱不上壞事,請她還是不合適啊。

陳氏本來沒太在意,心想從懷上到生中間那麼長時間,這會兒見不著,後麵總能見著,她還想著能不能去討兩樣錢氏懷孕時用過的東西,沒來得及,越王府中便出了事。

那是在三月下旬,府上嫡長子忽然起燒,陳氏懷著身孕不方便去看,就在聽說以後第一時間請來太醫。

一開始,連太醫都以為隻是普通的發熱,治了兩天卻不見好,病的是越王府的嫡長子,說是襲爵人也不為過,太醫院不敢馬虎,又加派兩個人來。

要知道,發燒隻是病症,若是想盡辦法都降不了溫,那用常規的辦法就沒用,得找到他為什麼燒,看具體哪兒出了毛病再去針對治療。

三個太醫輪流看過,有一些想法,還是不能篤定,給達官貴人治病從來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他們選擇就保守一些,決定穩住病情繼續觀察。

又過了兩天,情況還是沒有好轉,甚至更嚴重了。

他發著燒又在打寒顫,嘴裡喊他爹娘,說他很痛。

陳氏懷著身孕,聽到丫鬟轉述的話,止不住的淚如雨下。

「這些太醫乾什麼吃的?讓他們來給我兒治病,幾天過去,連是什麼病都不清楚。」

也不是不清楚,太醫心裡有猜測了,他們還抱著最後的僥幸盼是誤診,若真言重,這次恐怕得在鬼門關裡走一遭。

從開始發熱,到確診用了七天,第七天,他出痘了。

確定得的是天花,宮裡下令禁了越王府上下的足,讓他們就在府上哪兒也不準去,至於說府上需要的食物藥材這些會有以前得過天花的負責送去,都隻是送到府門前,並不進去裡麵。那三位太醫也沒走脫,心裡怕死了還得在越王府待著,全力幫助府上嫡長子闖過這關。

乍一聽說越王五歲大的嫡長子得了天花,錢玉嫃就一驚。

她聽說過這病,也知道有多厲害,說是隻要得了就有好幾成的可能活不了,哪怕活下來也是一臉麻子。

想到得病的是個五歲娃娃,錢玉嫃心裡很不是滋味,她走了幾步,到小床邊去看了看躺平呼呼大睡的女兒,不敢想象假如有天明姝病了,生的也是這種嚴重的可能要人命的病,她該咋辦。

明姝才三個月大,養得很好,比剛出生時胖了好多,臉肥嘟嘟的,胳膊腿兒都好似胖藕……她好奇心挺重,醒著喜歡東看看西瞅瞅,但多數時候都是自己安安靜靜的瞅,不太會去博人關注。她有時會突然傻樂,並不太愛哭,除非拉了臭臭不舒服了才會哼兩聲,給收拾乾淨就不鬧了。

跟前伺候的都說小小姐好帶,不愛鬧,也不認生。

這麼可人疼的娃要是生病了,真是病在女兒身,痛在娘心裡,她會恨不得以身替之。

白梅伺候錢玉嫃很多年了,看出她有些擔心,還說呢:「即便跟得天花的在一個院裡住著,也不是一定會被染上,像您跟姑爺還有明姝小小姐都是福氣大的,哪有這些煩憂?尤其是明姝小小姐,那是天上仙女兒下凡塵,這些病是我們凡人才會得的,哪近得了仙女的身?」

話是白梅說的,旁邊兩個嬤嬤都在點頭,看她們一身輕鬆錢玉嫃也笑了笑:「但願吧。」

「不是但願,是肯定。小小姐生來就該享福,哪裡會受這些罪呢?」

越王嫡長子出痘,家門被封的事,大家聽說了都挺同情,可再不幸也是別人家的,同情過後自家該咋過還是咋過。

燕王府這邊因為王妃的死,如非必要大家都不出門,即便聽說有人出痘也不慌張。

跟他們住得近並且常有走動的慌了,有燒醋的,有熏艾草的,還有簡單粗暴直接用開水燙的……要說最崩潰自然是越王府上下。

包括越王在內,他們闔府上下都是禁足的狀態,哪怕天花滅了都得等一段時間才能正常走動。

以前有人出痘也是這樣,如果是宮裡的,很大可能被轉移出宮,送去京郊別院養著。要不是宮裡的就直接禁足,裡麵的人不準出來,外麵的人隻要進去了同樣不準出來,送東西都是全副武裝且隻能送到門口,就這樣,離開之後也會把當時穿過的換下來全部用開水燙過。

朝廷沒有有效治療天花的手段,就隻能用這樣的笨辦法。

按說越王府的人出痘,能好或者不能好,跟錢玉嫃關係並不大,她聽說的時候都沒料到這事最後能扯上自己。

四月初十,皇後娘娘傳話來請錢玉嫃進宮,錢玉嫃還是帶的萬嬤嬤,到坤寧宮方才得知真正想找她的是賢妃,正好皇後半年沒見人了,也怪想的,才會使人上燕王府去傳這個話。

賢妃同皇後談不上有多深的交情,關係也不壞,都是早年進宮的,也都到了極少承寵的歲數,到這時候,爭也無益鬥也無益,身處高位這些常常是吃著茶閒聊著看底下新晉妃嬪爭寵。

聽賢妃提到她想見燕王世子妃,皇後料她是想同錢氏借點福氣,越王是賢妃的兒子,出痘的是她親孫,著急上火正常。

情況確實如皇後所料,賢妃見著錢玉嫃就親熱得很,拉著她關懷半晌,將燕王府上下都問候到了才提起她近來的心事。

「聽說瑜兒見喜,我恨不得替了他,但我替不了,非但替不了我都不能去看他一眼,也不能為他做任何事。瑜兒才五歲大,那孩子從小就聰明,模樣生得好嘴也甜,回回進宮都能使我開懷……他見喜了,我甚至想著為什麼偏偏是他?我知道想這些救不了他,世子妃是身負大功德的天道寵兒,清淨法師都說你想要的總能得到,遇上麻煩都能自然化解,你救救瑜兒。」

賢妃為了拉近距離,都沒本宮本宮的說話,張嘴是我。

得說效果不錯,錢玉嫃聽得心酸,都想勸她寬心來著,誰知道呢?賢妃說了半天是想讓她救命。

連太醫都不敢說一定能救得了,她一個全然不懂醫理的普通人能做什麼?

「這種時候,要是能幫上忙我肯定幫了……我幫不上啊。」

賢妃往前坐了坐:「行的!你看去年皇後娘娘千秋節時你送那枚平安符,聽娘娘說確實有用,往年養得再好時不時都會頭疼腦熱,得了你那個,娘娘很少有不舒服的時候。」

皇後也在屋裡坐著,聽賢妃提起那事,她點點頭:「這倒是真的,往年冬天本宮總覺得日子難熬,我啊,寧可過夏也不願過冬,這個冬不知怎的舒服了很多,料想是平安符起作用了,本宮早想好生謝謝你的。」

皇後說著又轉頭看向賢妃:「你說想見嫃娘,本宮便料到你是想問她借點福氣,請她幫忙做一枚平安符不難,可你求的真就隻有平安符嗎?」

「瞞不過娘娘,臣妾想請世子妃拿平安符去趟法藏寺,求清淨法師開個光。」

越王府遇上這樣的事,皇後不想說難聽的話,可這有些強人所難了。

就說那枚平安符,眼饞的不是一兩個,但哪怕太後都沒直接開過口,不管任何東西,她主動想給你才是心意。以體麵人家送禮不重復的習慣,料想她也不會再拿出第二第三第四枚來,正是因此,皇後手裡這個才彌足珍貴。

皇後覺得不合適,錢玉嫃也不想答應。

她感覺賢妃娘娘好像把自己當成了救命稻草,恨不得伸手死死拽住,但就算清淨法師說她身負大功德,她覺得自己隻是個普通人,背不起別人的一條命。

別人拿你當救命稻草,你應了她,最後人沒救活她會怪你。

「我聽說越王府遇上那事心裡也不好受,可治病救人的是大夫。清靜法師確實說過我命不錯,他說的從來不是心想事成,而是凡事遵從本心,哪怕過程坎坷些,總能有個好結果……賢妃娘娘您心疼孫兒我懂,可這忙我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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