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飢餓勞累的夜晚,似乎連方便麵都變得香噴噴的。
丁瑤腿腳不利索,但還是十分溫順地去幫裴然煮麵。
他坐在客棧一樓的大堂裡,望著小廚房那古舊的木門,它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一樣。
不多會,伴隨著麵的香氣,丁瑤門端著碗出來了,她朝他招招手,臉和嘴巴都紅紅的,好像洛陽盛放的牡丹。
「來,幫忙端一下,走不快,可是碗好燙。」
她眉間露出褶皺,好像十分苦惱,裴然起身走過去,接過了麵碗。
煮著的方便麵要比泡著的看上去好吃很多,按照裴然以前的性格,基本上就是端起碗就走了,不過今天他沒有。
他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權衡接下來這個行為的利弊,須臾,在她疑惑的注視下,他曲起胳膊,微垂眼瞼淡聲說:「挽著我走吧。」
丁瑤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驚訝,大大的眼睛靜悄悄地觀察了他一會,在他不耐煩之前小聲說:「裴教授,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嗎?你該不會是又要教育我吧?」
裴然看向她,她從他眼裡看見了危險的神色。
「哎,我沒別的意思,別誤會,我就是想說,你看我這也沒交過學費,就能享受到跟萬唐小櫻他們一樣的待遇,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我愧疚啊……」雖然嘴巴上一直在強詞奪理,但丁瑤還是挽住了裴然的手臂。
那一瞬間,丁瑤心裡產生了一種很微妙的情感。
她和容嘉勛剛談戀愛時,容嘉勛牽她的手,或者她挽著他的手臂,都覺得很平淡,理所當然,一開始會有點緊張,但又不是那種蘊含著羞澀和渴望的緊張,是一種……被除了親人和朋友之外的,一個性質完全不同的男人觸碰,那種發自內心的慌張,還會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和裴然不一樣。
走著走著,丁瑤忽然低低地笑了笑,說:「挽著裴教授,走在這種貧寒的地方,都好像走紅毯一樣。」
有點激動,心底裡有無法忽視的、破芽而出的喜悅。
陌生,卻又不至於不知道那是什麼。
丁瑤嘆了口氣,坐到椅子上,看向一直沉默的裴然,他端著麵碗的手指都燙紅了,丁瑤立刻上前接過麵碗放到桌上,握住他的手皺眉說:「你應該先端著碗過來的,我自己慢慢走過來就行了,這麼漂亮的手,都燙成這樣了。」
裴然不著痕跡地抽回手,眼睛一直沒看她,這會兒乾脆直接麵對桌子坐,低頭吃麵,不吭聲。
因為天氣冷,麵又熱,呼呼地冒著白氣,他吃麵時戴著眼鏡,眼鏡會被哈氣染的模糊,漸漸的,餘光裡那個漂亮的身影就看不見了。
看不見她的時候,說話就自在很多了,他一直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但今天他破了例。
「今天在一號坑裡,你救了大家。」他低低沉沉地說著,麵上沒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好像在談論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一個女孩子,有那樣的膽量,我很欣賞。」他斟酌了片刻,道,「但是丁瑤。」他終於抬眼看她了,但眼鏡上一片哈氣,根本看不見。
忽然,在他說下一句話之前,鏡片被人用乾淨的手帕擦拭乾淨,她一點點出現在他麵前,她抬著手,手裡拿著手帕,那張精致迷人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清秀而柔和。
「怎麼了?」
她寶石似的眸子凝視著他,聲線溫和地詢問著,那種專注,沒幾個男人能把持住。
裴然忽然閉上眼轉開了頭,片刻後他吐了口氣,轉回來,肅著臉說:「不要再有下一次。」他站起來,原本要走,卻又覺得方才的話太過單薄,遲疑片刻,補充道,「冒險的事,就交給男人。」
換言之,她當時就應該一直躲在他身後,因為他是男人。
語畢,他抬腳離開,丁瑤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突然說:「裴然。」
裴然回頭,鏡片後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匯聚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華。
丁瑤站起來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可能是從記事起我就喜歡事事都靠自己,學習是這樣,工作是這樣,戀愛也是這樣,我不太清楚依靠別人的感覺,不過我覺得那種感覺應該還不錯,所以以後我會注意的,我會……」她眨了一下眼,眼尾上挑,笑得像隻小狐狸,「我會試著依靠你。」說罷,她便端著碗去洗了,裴然站在樓梯口,一時沒有動作。
第二天再上山時考古時,警務站增派了許多人手,守在坑外麵的警察也更多了,方圓十裡都拉上了警戒線不準人進入,雖然怪興師動眾的,但敏感時期敏感對待,這樣才讓人有安全感。
一號坑的發掘已經進入關鍵時期,今天他們要做一個大動作,把石棺周圍清理乾淨,然後做評測,確定周圍環境是否適合打開石棺。
遺憾的是,因為溫度變化太大的原因,石棺並不適合就地被打開。
裴然拿著刷子和膩子一點點剃掉石棺上的泥土,眯眼看了一眼即將展現出全貌的大家夥,決定完成發掘後將石棺搬到淩滄考古所,進行實驗室考古。
實驗室考古,顧名思義,就是將文物帶回條件好很多的恆溫實驗室裡進行考古,避免文物因為環境原因造成損壞。
丁瑤站在裴然身邊,用手機拍下他半蹲著用膩子一點點挖土的照片,但好巧不巧,手機自帶的閃光燈亮了,突如其來的光芒讓裴然閉了閉眼,看他那眉頭緊鎖的樣子,丁瑤就知道偷拍被發現了,結果不會太愉快。
隻是裴然再睜開眼時,壓根就沒給她一丁點關注。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剛才發掘的地方,忽然對丁瑤說:「再照一次。」
丁瑤:「嗯?」
「再照一次。」他耐心地重復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