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忐忑(1 / 2)
鴞,音同「蕭」,字典裡隻有一個詞「鴟鴞」,頭大、嘴短而彎曲的鳥,種類很多,貓頭鷹是其中的一種。
確認過網絡字典,午夜零點那幾聲「咕咕」的真麵目浮出水麵。
那是貓頭鷹的叫聲,亦是「魔幻時刻」開啟的催命符。
黑夜將逝,東方泛白,生活總要回歸正軌。
孫江是一個駕校的教練,今天還有學員上課,第一個起身告辭;況金鑫今年大四,專業是茶學,家在西南,大學在江南,偏偏實習地選了北京一家茶樓,按照他的說法,茶樓老板對他很照顧,再請一天假沒問題,但實際上他們現在除了等待夜晚,也沒什麼可做了,於是在吳笙和徐望的勸說下,況同學也乖乖回了實習崗位。
送走這倆人之後,徐望很自然把目光放到吳笙身上,委婉傳遞「逐客令。」從本心上講,他當然希望和吳笙多一些相處時間,但從理智上,他清楚明白這種相處百害無一利,那就別坑人坑己了。
吳笙接收到了目光,但沒打算執行,反而站起來一派躍躍欲試要「加深重逢之情」的架勢:「不領我參觀一下?」
沒了外人,徐望也不客氣了,直接一巴掌拍死:「又不是博物館,參觀個屁。」而且攏共一室一廳,客廳一覽無餘,剩下的可不就隻剩臥室了嗎。一切不以啪為目的的參觀臥室都是耍流氓!
「你那麼大反應乾嘛?還是說……」吳笙不懷好意地挑眉,越不讓看,眼神偏越往臥室方向飄,「裡麵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徐望一時無言,牙癢癢地盯了他半天,擠出一句:「怎麼十年了,你還這麼招人煩。」
吳笙瞥他一眼,還是當年的配方,還是當年的嫌棄:「說得跟你有多大進步似的。」
倆人是王先生遇見玉先生,差別隻有一點,又精通對方的黑歷史,所以在互相懟這裡,誰也別想取得壓倒性的勝利,一個弄不好還容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約而同意識到這點之後,二人偃旗息鼓,進入了短暫的春天。
然而近況聊了沒兩句,吳笙就對於老同學的職業表述產生質疑:「置業顧問?」
徐望倔強地梗起脖子:「有問題?」
吳笙靠進沙發裡,翹起二郎腿,端著水杯笑得文質彬彬:「賣房的唄。」
徐望眯起眼睛:「那您這位回國創業的老人家又投身在什麼行業啊?」
吳笙不緊不慢地喝口水:「軟件開發。」
徐望點點頭:「碼農唄。」
吳笙一口水卡在嗓子裡。
徐望也翹起二郎腿,小腳丫抖得開心。
說也奇怪,明明十年未見,一張嘴交鋒就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徐望想,或許是在該生疏的時候淨顧著東逃西竄和熊搏鬥了,於是一切寒暄、客套的時機就此錯過,直接進入「我倆還是好同學」的新篇章。
日上三竿,徐望看看手機,再不去趕地鐵就真成曠工了,乾脆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一拍大腿,起身送客:「行了,你該回哪兒回哪兒,我也得上班了。」
吳笙錯愕看他,仿佛這種行為十分不可理解:「孫江上班那是有老婆孩子要養,小況上班那是實習單位關乎鑒定評語,你一不用養家,二不用畢業,發生這麼大的事不說坐下來好好謀劃一下應對之策,還要上班?」
徐望一聽這種站著說話不月要疼的語調就想拿鞋底抽人:「我是不用養家,但單身狗也不能靠西北風活吧。從鴞裡彈出來不會死,但我今天要是不去上班,那才真的會死人。」
昨天請假時,上司已一百個不願意了,今天再請,除非他打算卷鋪蓋走人。
「算了,和你們有錢人說不通。」徐望擺擺手,迅速結束話題。再說下去他都覺得自己像在賣慘了。
吳笙蹙眉,透著無辜,帶著委屈:「我怎麼就成有錢人了……」
徐望翻個白眼,起身去臥室換衣服,不願意再和他扯淡。
前兩年同學會上,他早聽一個外派美國回來的同學說了,吳笙在矽穀混得風生水起,大學畢業沒多久就賺了人生第一桶金,按照這個發展勢頭,分分鍾就要比肩紮克伯格的架勢。
同學的描述固然有極近誇張的地方,但眼裡的羨慕是騙不了人的,既羨慕,說明他真心認為吳笙混得比自己好得多。而這位常年駐外的同學,已經算是他們高中同學裡奮鬥得很不錯的了,不到三十,已拿年薪。
西裝革履從臥室出來的徐望,發現吳笙仍坐在沙發上,沒半點動一下的意思,連二郎腿都是之前的弧度,徹底服了:「你到底想怎麼的,真打算賴這兒不走了?」
吳笙看見他煥然一新的行頭愣住了,呆呆看了半天,眼裡閃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光。
徐望被看得不自在,故意粗著嗓子喊:「餵——」
吳笙眨巴下眼睛,總算回過神,飛快低頭去拿水杯:「啊,那個,我和合夥人打過招呼了,今天不去公司了。」
徐望起初的皺眉,是不懂他伸手拿個已經空了的杯子乾嘛,但後來眉頭越皺越深,則完全是因為他的話了:「你的意思是你要在我這裡待一天?!」
吳笙仰頭喝了半天水,才發現杯裡早沒水了,又故作自然放下,才緩緩抬頭,臉上早已是大義凜然:「你們的生活重要,那就隻能我犧牲了,總要有人去想想該怎麼對付鴞吧。」
「你可以換個地方想啊。」
「我在北京沒住處。」
「屁!」
「屁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