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海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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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駛出去很久,甲板上都沒人說話,灰白霧氣籠著茫茫海麵,也蒙到了人的心上。

世上的事都是多維度的。

他們看見這一麵,別人看見那一麵。

他們以為自己已經很辛苦了,卻原來,他們該慶幸,慶幸還無牽無掛,還年輕氣盛,還可以說放下就放下,說啟程就啟程。

「怎麼了,一個個蔫頭耷腦的?」已將船舵穩在正確方向的吳笙,從駕駛艙裡出來,就看見三位夥伴愁雲慘霧,「茅七平又說了什麼?這條航線裡還有彩蛋?」

立即猜到和茅七平有關,是吳軍師超凡的智慧,至於最終落點完全偏離,對於思考模式向來不走尋常路的吳軍師,再正常不過了。

徐望一言難盡地看著這位完全沒領會甲板氣氛的同學。

吳笙也看他,茫然蹙眉的歪頭樣,驀地透出一絲呆萌來。

徐望心上的灰霧,忽然就散了大半。

他第一次發現,這樣永遠在自己頻道裡的吳笙挺好,理性務實,就事論事,不去發散深想那些有的沒的,目光永遠放在前方的山頂,讓你不由自主也跟著他一起專注,摩拳擦掌,乾勁十足。

「航向沒問題了?」徐望跳過茅七平的話題,直接扔了個新提問。

這話算問到吳笙心坎裡了,他立刻微微一笑,眼裡寫滿了「天下盡在我掌握」的字樣:「當然,交給我掌舵,就……」

「小況——」徐望忽然轉頭喊況金鑫,「望遠鏡交給你,有任何情況隨時匯報。」

況金鑫一個立正:「收到!」

目送況金鑫噠噠噠跑到船尾,吳笙心情復雜:「聽人把話說完是禮貌。」

徐望重新看向他:「可以,請去掉自我吹捧的部分。」

吳笙:「……」

相顧無言兩秒,被剝奪了唯一樂趣的吳軍師,轉身可憐巴巴地回了駕駛艙。

圍觀全程的錢艾總算找到機會發表感慨:「這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上高中那會兒他把你治的死死的,現在倒反過來了。」

徐望懷疑他倆過的不是同一個三年:「那時候我個頭比他還猛一點吧,不說我一個打他倆,至少也是勢均力敵。」

錢艾不認同地直搖頭:「你不能光算武力,你得加上智力。」

徐望:「……」

毫無傷害隊長自覺的錢艾,忽然環顧四周,疑惑道:「天是不是黑了?」

徐望愣了下,抬頭看天,果然。

茫茫大霧,能見度和光線本就不好,但先前遇見茅七平的時候,整體視野還是個「不太明亮的白天」,可現在,烏雲密布,就在他們抬頭的片刻功夫,烏雲成了黑雲,幾乎透不下一絲光亮,連四周的霧氣都被攏進這晦暗裡,再看海上,隻剩一片黑茫茫。

「小況,還能看見燈塔嗎——」駕駛艙裡傳來吳笙的詢問。

「可以,」況金鑫貼著望遠鏡,看得真真,「燈塔是亮的,現在反而更明顯。」

「好的,盯住了——」

「沒問題,跑不了!」

一個掌舵,一個瞭望,這倆人倒成了默契tea

徐望和錢艾互相看看,不用言語,自覺分開,一人守住一側甲板欄杆。

隨著四夥伴分工徹底明確,海上也愈發寂靜下來,帆船前行的破水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甲板上忽然升起一團光亮,在愈發黑暗的天空底下,溫暖醒目。

瞭望海麵的徐望、吳笙、況金鑫不約而同從各自的位置回頭,就見錢艾跟自由女神像似的舉著單臂,不過沒拿火炬,因為人家一攥拳頭,就是個小火球。

「還能控製火焰的範圍?」徐望以為無敵風火輪隻能是全身著火呢。

「何止範圍,還能控製大小!」錢艾其實也是剛發現這個事情,於是興致勃勃給隊友們展示,「看,火大了吧,哎,火又小了,你們是喜歡篝火晚會的氛圍,還是喜歡燭光晚餐的情調,盡管提要求——」

徐望:「……」

吳笙:「……」

況金鑫:「……」

看著火苗忽大忽小、玩得不亦樂乎的隊友,聲望金三位同學既沒感覺到篝火的熱烈,也沒感覺到燭光的浪漫,唯一能聯想到的,隻有燃氣灶,還是供氣量極不穩定的那種。

如夜的海麵上,忽然飄來歌聲,低吟,婉轉。

像一個女子在用異族語言,輕哼慢唱,音符穿過厚厚的晦暗迷霧,來到船上,來到航行者們的耳邊,帶著海水的潮氣,帶著霧靄的氤氳。

錢艾迅速熄滅了火。

帆船隨之融入黑暗的保護色。

堅守著各自崗位的四夥伴,收斂心神,警惕起來。

【先向正北,待遇見第一個水怪後,再向燈塔直線航行。】

這是茅七平給的攻略,而現在,已朝正北駛了不短時間的他們,也該遇見這第一隻水怪了。

船隻徐徐前行,輕柔的海浪裡,淺吟低唱愈來愈清晰,愈來愈嫵媚。

四人心裡的那根弦,繃到了極點。

突然被襲擊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會有鬼,卻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冒出來,那種焦灼難捱的等待。

錢艾有點熬不住了,他一手抓著欄杆,一手攥緊從吳笙那裡繼承來的長矛,手心已被汗水浸透。

一害怕,他就想說話,就像獨自在黑暗的樓道裡走,總想拿手機放點神曲壯膽似的:「你們看過加勒比海盜沒?有一部裡麵的美人魚,就是用這種歌聲,誘殺水手的。」

窒息般的寂靜被打破,背對著他的徐望也短暫舒口氣,稍稍鬆了鬆已經有些發麻的、握著斧頭的手:「你的意思是這個海怪是美人魚?」

「也可能是水妖,」錢艾想得很全麵,「就是那種外表特別美艷的女海妖,溫柔,神秘,危險,一邊緩緩地親口勿著你,一邊在撫扌莫和纏綿中殺死你……」

徐望:「……」

明明挺凶殘的事,為什麼經隊友這麼一描述,就怎麼聽怎麼像情趣活動=_=

「前麵有光!」負責瞭望的況金鑫,大部分時間都在盯著燈塔,但時不時也掃一下全局,這一掃,就看見了那抹迷霧中的微光。

徐望和錢艾一起跑到船頭,抬眼望去。

就在船前進的方向,大概幾十米的距離,一點昏黃的帶著暖意的光,映出了巴掌大的一團亮。

「提著燈籠的女海妖。」錢艾目視前方,十分篤定,「日本怪談就總有這樣的妖怪,雪夜,和服美人,提著燈籠,在山野人家敲門借宿。」

「……」隊友的涉獵麵太廣了,徐隊長接不上話題。

「要真是美女,你說我燒還是不燒?」錢艾徹底陷入真情實感的苦惱。

徐望在黑暗中,白眼快翻上了天:「你不燒她,她就弄死你。」

錢艾也知道這個理,但:「下不去手啊——」

說話間,船和那抹光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已可以微微看見那發光的物件。

還真是一個精致的小燈籠。

燈籠頂端延伸出一條很細的帶著弧度的長線,就像有人用這一根硬絲挑著燈籠,而長線的另一端,連同挑著它的人,一並隱沒在黑暗之中。

船和燈籠的距離隻有十米不到了。

「錢艾,」徐望忽然出聲,「開燈。」

呼啦啦火苗躥起。

「自由女神」重現人間。

比那微光猛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火苗,一下子映亮了整隻船,也映亮了方圓十米。

燈籠的另一端,終於在四人的眼皮子底下,亮了原形。

一條五米長的怪魚,一半身子在水上,一半身子在水下,頭極大,眼睛突出,前額生出一根線,挑著那盞燈籠。燈籠的精致和本體的粗放,形成鮮明對比。

「老錢,」徐望咽了下口水,大敵當前,還不忘安慰隊友,「的確是提著燈籠,和你設想的還是基本一致的。」

錢艾欲哭無淚:「誰他媽管燈籠!我的重點是美人,是美人啊!!!」

浪漫幻想破滅的稀碎聲裡,燈籠怪魚忽然加速,直沖著船頭而來!

它的嘴巴在加速遊近中迅速張開,竟像蛇一樣,張開幅度比整個頭還要大,露出滿口鋸齒狀的尖牙!

錢艾一條胳膊燃起熊熊火焰,一條胳膊攥緊長矛,徐望則掄起斧頭,隻等著燈籠魚怪靠近,短兵相接!

「叮——」

提示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徐望聽著牙疼,看還是不看,這他媽是個問題啊!

「別管水怪,都抓穩了——」駕駛艙裡忽然傳來吳笙的大喝。

備戰的徐望和錢艾不明所以,守著望遠鏡的況金鑫也不解其意,正懵著,行進中的船忽然來了一個全速的急轉彎!

徐望和錢艾差點被甩進海裡,幸虧最後關頭抓住的欄杆!

況金鑫則死死抱住固定在船板上的望遠鏡腳架,穩如泰山。

吳笙的這一轉舵,讓船在和燈籠魚怪還有不到五米之際,一個華麗的135°轉身,避開了相遇的結果,也徹底改變了航線!

燈籠魚怪一口咬了個空,再奮力遊動,卻已從迎麵而來,變成尾隨而追!

「這是去哪兒——」徐望看不清前路,隻能問駕駛員。

吳笙努力校準方向:「燈塔!」

徐望剛想再問,茫然舉著火麒麟臂的錢艾先開口了:「海怪不打了?」

「轉向的條件是『遇見第一個海怪』,不是『打倒第一個海怪』——」駕駛艙立刻傳來吳笙鏗鏘有力的回答。作為程序員,條件的執行必須清晰、明確。

錢艾語塞。

媽的,竟然好有道理tat

徐望揉揉臉,萬幸自己嘴慢了一拍。

「叮——」

「叮——」

兩個四合一的新信息提示音,前後緊挨著響起。加上先前那一聲,隻短短讓船轉個向的功夫,已來了三條新信息。

正在往船尾去的徐望和錢艾,腳步沒停,但不約而同舉起手臂查看。

小抄紙:東寶藏灘(1/3),第一次開啟寶藏庫。

小抄紙:西寶藏灘(1/3),第一次開啟寶藏庫。

小抄紙:北飛行島(2/3),第二艘船駛入雲端。

雖然已經有思想準備,晚啟程的他們能拚到最後一個登塔名額就不錯,但看到第二條信息時,徐望心裡還是咯噔一下。

人嘛,總會想著「萬一呢」,萬一所有去西寶藏灘的船都遇上了最難纏的海怪,萬一所有競爭隊友的水平都和先前池映雪那船人差不多呢?

但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專門給你製定的「萬一」。

西寶藏灘,名額還剩兩個。

「選南飛行島的劃算了,」錢艾不無羨慕,「根本沒人去那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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