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笙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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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望在走廊轉角等了幾分鍾,刻意等到上課鈴響,老師進門上講台,他才踩著一樣頻率,從教室後門溜進去。

老師沒管他。

可惜,還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同學,突然在這一刻和他福至心靈,整齊劃一回頭看。

那一雙雙眼睛裡,倒沒惡意。

平日玩得近的,關心,擔憂,平日關係遠的,同情,或是單純好奇。

媽媽去世。

比天塌下來,還要大的事了。

幸好,徐望想,他們還不知道,他隻在親爸家住了不到一周,就被趕回來的事。不然,生活委員在今天放學之前,就能做好捐款箱,替他募集愛心。

無視掉所有目光,他一溜煙坐進自己座位,放書包,拿書,看黑板。神情自然,身體放鬆,就像這是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他照例回宿舍睡午覺,照例第一節課踩點到,照例從後門溜回座位。

輕車熟路的敏捷,習以為常的平淡。

老師敲敲黑板,或回頭或側目的同學們,紛紛收回注意力。

那些撤走的目光中,心疼和同情都淡了,更多的是疑惑,茫然,不認同,或者欲言又止,但最終,都歸於黑板。

徐望很滿意。

太溫暖的善意會讓人脆弱,冷漠一點,剛剛好。

「第86頁……」英語老師帶領大家進入今天的復習重點。

徐望低頭翻書,趁機用力眨下眼。

生生把混著熱氣的酸脹感,壓了回去。

旁邊有人在看他,徐望對這視線再敏感不過,平日裡要是被這麼看,他能樂得腦補一篇《我的班長好像也喜歡我》的議論文。

今天實在是沒那麼飛揚的文采了,他隻能老老實實看過去,厚著臉皮,無聲地問吳笙:「想我沒?」

可能是他笑得太燦爛,吳笙的眼神不是很美好。

隔幾秒,一摞訂好的卷子扔過來,還附贈一個親口勿額頭的紙團。

紙團展開,自然是班長的俊逸字體——上周模擬考試卷。

徐望一張張翻,都是空白卷,答案單獨寫好,放在每科卷末,重點題還附帶講解,顯然讓他先自己做一遍,再對照答案看,細心得……等一下,數學,英語,理綜……

徐望抬頭,給了摯友一個捂著小心心的疑惑挑眉——我最愛的語文呢?

吳班長低頭刷刷又寫一張紙條,團成團,靈巧一彈。

徐望哪能吃兩次虧,眼疾手快,穩穩接住,攤開來——人心不足蛇吞象。

徐望沒忍住,樂了。

這一回是真樂。

吳笙是公認的總成績年級第一,單科成績也都是第一,從無失手,除了語文。

徐望是公認的偏科,數、英、理綜都泯然眾人矣,就語文,永遠單科魁首,是教語文的班主任——老章心中最亮的星。

要不是理科的大學專業選擇麵更寬,加上還想和吳笙同班的一點私心,文理分科的時候,徐望就報文了。

見徐望有了笑模樣,吳笙心弦一鬆,就聽見了英語老師鏗鏘有力的點名——

「吳笙!」

從語氣上判斷,應該呼喚不止一次了。

吳笙連忙起立,迎上老師「來吧」的目光。

來什麼?

吳班長一臉茫然。

再看周圍,已經站起好幾名同學,蔫頭耷腦的,顯然,老師提了個頗有難度的問題,以至於點到名字的,都不幸中招。

大部分同學都等著看熱鬧,畢竟老師叫吳笙起來,就是為了樹正麵典型的,這要是被打臉,老師心態必須崩。

千鈞一發之際,坐第一排的錢艾,立書擋臉,迅速回頭,極誇張地作口型,肉滾滾的臉蛋,絲毫不影響信息的精準傳遞:「背——課——文——」

吳笙恍然。

昨天英語老師布置的作業,就是背那篇重點課文,說是必考的幾個語法,都在這一篇課文裡了,背了就拿分,反正是白送的分,愛要不要。

眼下站著這幾位,用實際行動選擇了「不愛」。

吳笙斂起心緒,集中精神,課文如行雲流水而出,發音標準,語感自然。

看熱鬧的同學,失望而歸。

吳笙答不上才好玩,對答如流是常態,有什麼新鮮。

一篇課文背完,老師滿意點點頭,所有站著的同學,終於得以落座。

吳笙再想起去看徐望,後者已經立起教科書,趴桌上補眠了。

真睡假睡,吳笙也不知道。

腦海裡的畫麵,還停留在徐望被紙團逗笑的那一刻,如果他是真睡,吳笙希望,他夢裡還能收到紙團。

上課睡覺,下課就去廁所,跑得比誰都快,可吳笙跟著去了廁所,又找不見人。

整個下午,徐望愣是沒給任何同學「關心慰問」的機會。

終於挨到晚自習結束,全班如獲大赦,稀裡嘩啦的收拾聲不絕於耳,走讀的急著回家,住宿的也急著回寢。

徐望這時候倒精神了,三兩下收拾好,書包往肩上一甩,回首一個乾淨利落的明天見:「bye。」

吳笙詫異:「不回宿舍?」

「我爸不放心,非讓我回家。」徐望聳聳肩,一臉「我也很無奈啊」。

「哦。」對視半天,吳笙總覺得自己還有話想說,但又亂糟糟地組織不起來語言,末了憋出一句乾巴巴的,「路上小心。」

徐望怔了怔,笑:「劫財的遇上我,破產,劫色的遇上我……」他煞有介事地考慮一下,帥氣挑眉,「眼光這麼好,可以談談。」

吳笙:「……」

怎麼回的寢,吳笙已經沒印象了,等反應過來不對,已是夜裡十一點。

宿舍熄燈,各床小台燈開始工作,室友都在題海裡奮戰,隻自己下鋪那張床,空得冷清。

回家?

以徐望那個死倔的性格,要不是媽媽去世,他根本不可能去他爸家裡,如今去了,剛待幾天,又被急忙送回學校,他再遲鈍,也該看懂一二。

何況他根本不遲鈍。

在人情冷暖上,他比所有人都敏感。

一道閃電,劃亮宿舍的窗,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雷聲。

四月的雨,總是格外多。

吳笙翻身下床,去到走廊角落,拿手機撥通了徐望的號碼。

學校不讓帶手機,但同學總有千百種應對法。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

吳笙再打。

打到第三遍,電話終於被接起,沒等他說話,那頭已經搶先控訴:「有你這樣的班長嗎?大半夜不睡覺,騷擾同學!」

控訴得情真意切,就是嗓子啞得厲害,還有一絲鼻音。

吳笙不準備裝傻:「聲音怎麼了?」

「你試試睡得正香呢被吵醒。」電話那頭說著,大大打了個哈欠,真事兒似的。

吳笙眯起眼,問:「在哪兒呢?」

聽筒裡頓了一下:「我爸這兒啊。」

轟隆隆——

電話兩端,響起同一道雷。

「我再問你一遍,」吳笙聲音冷下來,「哪兒呢?」

電話那頭沒動靜了。

「你要敢掛我電話,我現在就去找值班老師,說同學丟了,發動全校住宿生去找。」

「用不用這麼狠……」

「對手太狡猾。」

「你能不能不管我?」

「能,你回來把宿舍換了,換一個不影響室友睡眠休息的好同學過來。」

「我都不在怎麼影響你?!」

「下鋪沒人擋風,涼。」

「……」

五分鍾後,吳笙穿好衣服,溜出宿舍,化作雨夜裡的一道黑影,向教學樓潛行。

如果在初三的時候,有人和他說——

吳笙,你到高中之後會交到一個特別不靠譜的哥們兒,一天到晚被沖動的魔鬼附身,路見不平就想吼一吼,一片祥和裡還想挑挑事兒,並且聽不進去勸,你懟他一句,他必須回你一句,你扔他個紙團,他絕逼丟你一個筆帽,就這樣,你還是特寶貝這個朋友,換誰都不行,就非得是他,一天看不見,心裡都別扭。

他會覺得這是詛咒,而且還詛咒得特別不走心,因為每一句都槽點滿滿,實在想不出實現可能。

現在,他高三了。

已經徹底認清了世界的本質——「絕對」是不存在的。

他小學總搬家,沒長久朋友,初中醉心於學習,沒深交的朋友,高中當了班長,在同學眼中的意義,就是「移動習題庫」,找他「講題」的比找他「閒聊」的多得多,在宿舍裡也是,嬉戲打鬧,默認屏蔽他,偶爾撞著床了,還要為耽誤他學習,不好意思一下。

他雖然對幼稚打鬧沒什麼向往,但他參與不參與是一回事,別人帶不帶他玩是另外一回事。

徐望是晚一個月搬進來的,高一上學期的十月,吳笙記得特別清楚,那天也下雨,下得極大,窗縫灌進水,流了一窗台,宿舍裡誰都沒在乎,就徐望,拿抹布擦半天,末了巡視全宿舍,目光定在了他臉上:「還有多餘抹布嗎?」

吳笙當時正在聽英語,摘下耳機問:「什麼?」

「還有多餘抹布嗎?」徐望又大聲重復一遍,並進一步解釋,「放窗台上吸水。不然一會兒又流一地。」

吳笙茫然搖頭。

打掃衛生這件事,在他們宿舍,一直屬於幽靈般的存在——徐望用的這塊抹布,還是某同學沒來得及扔的舊毛巾。

徐望皺眉,一臉失望地嘆息:「白長了一張熱愛勞動的臉。」

吳笙:「……」

不止吳笙無語,其他室友也不樂意了:「我們長得差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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