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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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安平縣。

隨意用一些破木柵欄圍攏起來,將一大片區域隔離,在外守衛值崗的將士們麵色嚴峻,於四麵八方駐守著這片聚集地。

說是聚集地,其實也就是臨時草草搭建起來的而已,為的就是將害了病疫、且沒有任何根基的平民驅逐在一起, 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這裡麵大都是茅草搭建而成的居所,在這深秋之際想要防寒避暑,遮風擋雨,幾乎不可能。

進了這裡後,想要再活著出來

怕是就難了。

其實季秋一路走來,也見過三三兩兩逃難的患疫難民。

就他來看, 這病其實並非那麼難治。

隻要有大夫悉心調理, 再輔以藥食補足虧空,並不會危機性命。

它唯一的危害, 就隻是傳播速度較廣,一不小心就會一傳十,十傳百而已。

但隻要當政者廢大力氣隔離治理,並非會造成多麼可怕的局麵。

起碼

比起這叫他們自己自生自滅,臨到了末時送上一把火,用全部焚燒殆盡的處理方法,要來的好。

「站住,來者止步!」

麵色嚴峻,氣血旺盛的將領在這難民營的前列, 看到季秋帶著十幾位門人踱步至此, 當即『唰』的一下抽出半邊劍身,嚴肅開口:

「前方乃重疫蔓延地帶,爾等來此意欲何為?」

「還不速速退去,不然但凡沾上了一星半點的病因,就將你們也送進去,與他們一樣自生自滅!」

這將領渾身真氣濃鬱,看得出來也是一先天好手。

其統禦縣兵,足有八百之數,掌弩箭與弓矢,就在這聚集地的四麵八方布下防備。

一旦有聚集地中的難民想要沖出,就準備毫不猶豫的將其射殺,以絕後患。

試問如此嚴防死守之下,那些裡麵神情麻木,瘦骨嶙峋的流民之輩,哪個又能脫離而出?

不過想來也是如此。

但凡有點資產身家,能尋到法子的,也就不會被驅逐到這裡了。

一縣之地,被圍起來的難民營地中,就聚集著足有一千多的重症之人。

可想而知,這幽州九郡三十六縣內,到底得有多少平民在當權者的不作為下,就此殞命!

皺著眉,季秋抬頭以靈覺探查那前方營內的情況。

就這一下探出,一瞬之間,他隻覺一股子絕望、麻木、空洞的負麵情緒,直直沖上了他的心緒之間,甚至差點連他的心神都給影響了住。

在這裡,他見不到任何正麵的情緒影響。

季秋雙眸含神,眺望遠視,看向那內裡的情況。

這一眼,頓時叫他默然不語,甚至差點心神失守了起來。

這聚集地中,衣衫襤褸的平民們癱倒在道路兩旁,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些傷痕,甚至有些人的傷口已經逐漸腐爛,開始流出了膿瘡。

看上去,觸目驚心至極。

那哪裡還能稱得上是人!

怕是所謂的行屍走肉,也就是這般模樣了罷。

停頓片刻,季秋收回視線,收回靈覺。

他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將領,嘆了口氣,道:

「我名張巨鹿,立太平道統,自範陽郡東出,率領門下弟子踏足幽州各地,為的就是治病救疾。」

「眼下這些民眾身患疫疾,又無醫者前來治理,在下雖本領微末,但也願為這些生民盡上一份綿薄之力。」

「所以還請閣下,放開一條道來。」

「我與諸門人,決計不會給閣下添亂子。」

季秋一番話語說的誠懇,但落在那將領耳中,卻是叫其不由愕然,繼而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嘴角劃出了道嘲諷的弧度:

「小子,你莫不是在逗我?」

「這一千多人身患重疫,都是藥石無醫之流,你一旦進去就憑你這小身板兒,怕是想出來都是妄想。」

「還有你身後這十幾個不知從哪裡拉來的門徒,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死在裡麵,你當是在跟你開玩笑的麼!」

「去去去,別再在這給我繼續添亂了,哪涼快哪裡呆著去!」

仗著劍柄,這將領心煩意亂,就欲指揮著麾下將士,把季秋趕走。

見到有數十兵卒手持兵戈,一齊壓了上來,頗有一種肅殺意味時,季秋還未開口,隨侍於他左右,一名為蘇儀的弟子當即怒喝:

「這可是整整一千多條人命,連嘗試都不去嘗試一下,更莫說是請醫者大夫前來治療,按照這樣發展,情況又怎可能會有所好轉?」

「以我來看,就算是病情並不嚴重,但將這些可憐的家夥聚集在一起,光是互相呆著,就憑那空氣之中彌漫的病氣,就足以叫人症狀加劇了啊!」

「這些人命在你們的眼中,難道就連草芥都不如嗎!」

「為何能夠如此無動於衷?!」

這麵目俊秀,與季秋作一副打扮的年輕人雙拳握緊,怒發沖冠,氣的身子都在顫抖。

他叫蘇儀,有幸在大半年前被季秋收入門下,傳授煉氣之道。

時至今日,已是一名貨真價實的煉氣士了,平素裡借著季秋教導的符籙之術,於幽州地帶代其傳播太平教義,布施一方,受到不少平民敬重。

可他從始至終都不會忘卻,在大半年前時,他也不過就是一個路邊病氣纏身,幾乎活活等死的廢人而已。

那一日,冬季嚴寒。

幽州地處北方,格外冷寂。

而父母早已亡去多時的蘇儀,在大病纏身之際,花去了自己最後僅有的錢財,結果病非但沒有治好,反而更加嚴重。

那時候,他早已窮途末路,最後實在沒了辦法,他甚至隻能淪落在街邊乞討,以期望能有哪個達官貴人垂憐,來賞上一口飯吃!

可他沒有等到。

瘦弱的身軀蜷縮在巷尾,無助的年輕人蓬頭垢麵,身軀越發冰冷。

他在等,等死。

常言道,千古艱辛,不過一死而已。

但是對於有些人來講死,有時候都可能是一種解脫。

就當蘇儀放空心神,就欲靜靜等候死亡到來之時。

卻有一少年踏著積雪,背對漫天寒風,向他伸出了手來。

「還能動彈麼?」

「這有個餅子,且先吃了暖和暖和吧。」

那少年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餅子,言語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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