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朵花自有一朵花的命運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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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昀生掛斷電話,一臉頹唐地坐回椅子上。

「柏老板,」裴書給他遞上一杯酒,「又怎麼了?」

「沒事,今天晚上過了我再搭理他們。」柏昀生抖擻了精神,又在椅子上坐直,「兩位老板,你們吃菜。」

自打四月份顧雲錦的合同簽下來,柏昀生就沒在十二點以前回過宿舍。

工作太忙,他天天跑沒辦法,終於決定在校外租房住。

「你不用考慮我們倆,」鄭素年還安慰他,「我們倆睡得也晚,你晚回來一會兒怕什麼呀。」

「得了吧,我每次回去你們都得醒。」柏昀生擺擺手,「況且我這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算完呢,住校外也方便。」

二黑也長大了。寢室容不下它,每天都禍害三個人的衣服和床鋪。柏昀生喬遷新居的時候把它也帶了過去,就把鄭素年和裴書都解放了。

裴書過了暑假就得申請學校了,可語言成績還是一塌糊塗。他報了個法語班,每天晚上七點半得準時趕到魏公村的新東方刻苦發奮。臨走前,他和柏昀生最後敬了杯酒,一副要送他上沙場的悲壯感。

「我白天還得回學校上課哪,」柏昀生一臉嫌棄,「別一副我要遠走他鄉的表情。」

話雖這麼說,可幾個人心裡卻都明白。大三下半學期課少,大四更是忙著各奔前程。柏昀生這一搬走,以後再見麵就得三個人特意找時間了。

目送著裴書走遠,鄭素年突然笑了。

「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來這兒吃飯嗎?」窗外是入了夜的簋街,華燈初上,人潮熙攘,「你那時候真別扭,我真想揍你。」

「是,不過得虧我跟你們倆一間寢室,也算是我不走運的人生中為數不多的順利吧。」

「你別這麼說,我跟裴書真的挺佩服你的。咱們倆一樣大,你已經事業有成了。」

「你能閉嘴嗎?」柏昀生把包餐具的塑料紙團成團扔過去,「寒磣我是吧。」

鄭素年接過塑料紙,不說話了。

他們那個歲數的男生聊起天,好像就那麼幾樣東西來來回回說。聊了一會兒顧雲錦和珠寶設計的單子,柏昀生終於問鄭素年:「你之前火車上問我那個女的,是邵雪吧?」

鄭素年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你真不夠意思。」他嘆了口氣,「我什麼都跟你講了,你都快畢業了這事還得讓我自己看出來。」

看鄭素年不搭腔,柏昀生又繼續說:「傻子都能看出來你喜歡她。你也真沉得住氣,都幾年了,她這不也上大學了嗎?」

鄭素年拿了根筷子,平著放在了碗沿上。

「你看這叫什麼?」

「你有病啊,」柏昀生最煩他打太極,沒好氣地說,「這叫把筷子放碗上。」

「這叫水平。」

看柏昀生還沒懂,鄭素年伸出手指,摁了筷子一頭。「啪」的一聲,筷子翻了個跟頭,掉在了桌子上。

「這叫翻船。」

「我看你這叫故弄玄虛。你喜歡她就跟她說嘛,有什麼不能開口的。」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倆認識了這麼多年,現在這種關係是最穩定的。

我這邊突然來這麼一出,會不會跟這筷子一樣,」他推了推倒在桌子上的筷子,「翻了?」

柏昀生徹底沒脾氣了。

他拿筷子敲了敲碗沿:「你怎麼一碰上感情的事就這麼不清不楚的?你不知道她喜不喜歡你你就試探一下啊,你總不能讓人家邵雪主動跟你表白吧?」

鄭素年好像打定了主意不理他。柏昀生愁悶地喝了一口酒,覺得自己簡直為鄭素年的個人問題操碎了心。

話少的人,悶酒喝得就多。柏昀生把鄭素年扛回寢室,費了半天勁才把他扔到了床上。裴書給他搭了把手,然後再把他送出了宿舍樓。

剛揣進兜裡的二黑探了個腦袋出來和裴書告別,好像也挺舍不得這裡的。

「素年喝這麼多?」

「為情所困,」柏昀生語重心長,「那我打車回去了啊。」

「去吧,」裴書擺擺手,「想回來就回來,寢室的大門永遠為柏老板敞開。」

鄭素年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裴書在下鋪聽見響動,抬頭揶揄他:「您這是餓醒的吧。」

餓,還渴。鄭素年爬下床倒了杯水,隻覺得渾身上下像被打過一樣疼。

裴書摘了聽力耳機回頭問他:「下午地震了你知道嗎?」

鄭素年一臉茫然。

「兩點多的時候震的。」裴書繼續說,「新聞都播了,咱們這邊都有震感。」

那是2008年5月12日下午。

鄭素年剛睡醒還沒緩過勁來,朦朧間記得下午床是晃了一下,他還以為是裴書撞了自己的床。杯子裡的水喝完,他一拿手機,發現有十幾通未接來電。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鬱東歌的。

電話打過去很快就接通了,鬱東歌的聲音明顯是哭腔:「素年,你那邊聯係得上邵雪嗎?」

鄭素年心裡一沉,直覺不好:「沒有,怎麼了?」

「她們學校有個學生組織要去震區做誌願者,她非要跟著去。我都快要急死了,給我發了條短信她就走了,再打過去就不通了。」

邵雪發的短信特別氣人,大概的意思就是:我知道我要去你肯定不會同意,但我們應該在這個關鍵時刻站出去,所以你不要勸我,即使勸我我也不聽。

鄭素年一邊開著免提一邊換衣服。下午的地震,他們這兒的組織晚上就過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學生頭腦發熱,什麼準備都沒做。鬱東歌說邵華已經去車站了,鄭素年要是能聯係上邵雪,就一定要把她勸回來。

那可是震區啊。水電不通,餘震不斷。鄭素年往包裡扔了幾件衣服,壓根兒就沒聽進去鬱東歌後麵的話。

他出了門打車直奔火車站,司機師傅還奇怪:「小夥子你這是誤車了?」

鄭素年揉揉太陽穴,腦神經陣陣抽搐:「我誤了命了。」

北京西站都亂了。他排著隊到了售票窗口,語氣帶了點暴躁:「最早的去成都的票。」

售票員抬頭驚訝地看著他:「去四川的票都停了。」

「停了?」

「受地震影響,四川現在隻出不進,你不知道?」

後麵有人急著買票,把發愣的鄭素年一把推開。他呆立半晌,忽地像瘋了一樣往外跑。

邵雪那邊也不太平。

她這次出行,多少有點頭腦發熱的因素在裡麵,許多細節都是到了地方才開始考慮的。手機不頂用,一會兒就沒了電,隻能等著到賓館再充。

可哪有賓館?

組織者是她的一個同學,張一易,俄語係的,平常特別熱心,碰見這種事第一個就要沖去前線。都是剛上大學的年輕人,禁不起這種熱血青年的攛掇,一夥人收拾了行李就上了去成都的汽車。

誰知半路就迫不得已下了車。

「前麵都封路了,隻有本地車牌的才能進。」

車方才搖晃得催人困倦,幾個女生還沒睡醒,迷迷糊糊就站在了西南的風裡。張一易組織不周,自己蹲在馬路上發愁。

「怎麼辦?」邵雪蹲在他旁邊問。

對方底氣不足:「我也不知道。」

她抬頭看著周圍慢吞吞地過收費站的車,走過去敲開一扇窗戶。

「您知道從這兒走入市區要多久嗎?」

司機打開車窗,有些疑惑地看著站了一地的學生:「走?走到天黑就差不多了。」

要是三四個人,豁出去搭車倒也方便。隻是身後十幾個男男女女,分散了情況隻會更糟。於是邵雪轉過頭提議:「走進去吧。」

「走?要走多久?」

「走到天黑,」她言簡意賅,「不然就一直在這兒凍著。」

「走走吧,走走吧。」有幾個男生站了起來,「走起來還暖和呢。」

邵雪她們慢吞吞地往前走時,鄭素年已經接近目的地了。

他坐的是團委派出來的一輛誌願者車。消息是從裴書那兒問的,他緊趕慢趕,總算在發車前說服負責人給了自己一個名額。有通行證的車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車上的人交換著災區的信息。他越聽越揪心,整整兩天都沒敢合眼。

邵雪的電話還是打不通。

那邊,邵雪和張一易已經到了成都市區。

市內的交通還是正常運行的,隻是長途跋涉已經讓幾個意誌不堅定的人開始動搖了。她們問張一易:「然後呢?」

張一易:「去災區啊。」

「怎麼去?」

他啞然。

這麼多人,飯也沒吃,水也沒喝,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氣氛開始變得有些焦躁,邵雪偷偷鑽進路邊的一家報刊亭。

「您這兒能充電嗎?充開機就行。」

賣報的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一塊。」

邵雪急忙把錢遞給他,把手機數據線連上插頭。

震耳欲聾的開機音樂,讓報刊亭外的同學把目光都轉了過來。邵雪還沒來得及解釋,便聽到接二連三的短信提示音響起——「你在哪兒?」

「回電話。」

「手機為什麼關機?」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她急忙給鄭素年把電話回了過去。

報刊亭外的氣氛絲毫沒有好轉。有個女生往地上一坐,帶著情緒說:「我不走了。」

「為什麼?」

「你來之前到底有沒有規劃好啊?現在車也沒有,路也沒有,我們怎麼去震區?誌願活動可不是這樣的。」

張一易啞了啞嗓子,求救似的看向邵雪。哪知邵雪一臉悲壯地把手機拿得離自己耳朵八丈遠。

「怎麼回事?」

邵雪摁下掛斷鍵,弱弱地說:「你、你們要走先走吧,我電話裡這人讓我在原地別動……」

「我也不動。動也得知道去哪兒吧?張一易倒好,一問三不知。」

張一易的脾氣也起來了:「我說來的時候你們都是一呼百應的,現在出了問題就把責任都推我身上了?我以前組織誌願活動也沒組織過這麼大的啊!」

一群人吵鬧起來,把邵雪炸得頭痛欲裂。

更頭疼的還在後麵。

一輛出租車「唰」的一聲停在了報刊亭前,下來一個一臉殺氣的年輕男人。

學生們被他的氣場嚇得一靜,隻見他下了車就直直地沖著報刊亭大踏步地走過去。

邵雪還沒見過鄭素年這麼生氣,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誰知她退一步,鄭素年前進三步,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素年哥……」

「你給我閉嘴!」他陰著臉把她拉到身後,轉過身對著張一易,「你是負責人?」

他不自覺地倒退一步,強撐著氣勢回答:「是……是啊。」他身後是清一色的學生。戴著眼鏡,穿著單薄,在西南的夜色裡瑟瑟發抖。

鄭素年穩定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別的不說了。我就問你,他們出了事,誰負責?」

張一易一愣。

「我問你誰負責?」鄭素年咄咄逼人,「你負責嗎?你負責得起嗎?不說他們,你負責得起你自己嗎?」

「我問你話呢!」鄭素年語調不自覺地提高,「你們受過培訓嗎?你們知道那兒有多危險嗎?地震帶來的連鎖反應你們了解過嗎?單憑著一腔熱血就來支援災區,你們的父母知道你們這麼不把命當命嗎?不說生死,你們誰斷了胳膊斷了腿家裡人能承受得起?」

他這一串問題把張一易炸得啞口無言,滿臉都是無地自容。

「我不是說你們這些誌願者不該來,」對麵人的態度讓鄭素年緩和了口氣,「但在來之前得先做好準備,別頭腦一熱就沖過來了。現在災區的情況我們都不清楚,你們要進去,該帶什麼東西,該準備什麼設施,該和官方組織怎麼配合,這些都得考慮。這麼大的事你們著急,誰不著急?可是著急也不能這麼沒頭沒尾地就沖進去啊。這不叫誌願,這叫添亂。」

大概是因為他和邵雪認識,後麵幾個學生把他也當成了自己學校的。有個女生舉了舉手,弱弱地問:「我們知道了。學長,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呀?」

「怎麼辦?」鄭素年心裡火大,「你們跟我非親非故的我管不著,邵雪跟我走。」

走了兩步,身後忽地傳來一個女孩的哭聲:「我能不能回去呀……」

邵雪拽拽他的衣服,鄭素年認命地回過頭去。

「別哭,」他一聲低喝,那個女生的眼淚一下倒流回去,「那你們聽我的?」

包括張一易在內,大家都點了點頭。

「你們人都來了,現在回去也不是個事。先統一找個地方住下,一定要跟家裡人報平安。等天亮以後,要回去的結個隊一起走。還有堅持要去災區的,就和大一點的誌願組織聯係一起去,別單獨行動。」

頓了頓,鄭素年又轉向張一易:「這人是你帶過來的,你就得保證全都好好地帶回去。聽懂了?」

「懂……」

「那我把邵雪帶走了。」

「好。」

夜風清涼,邵雪穿著單衣單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鄭素年鬆開她的手,把書包裡的外套扔到她身上。

「素年哥……」邵雪慢吞吞地說。

「你別跟我說話!」鄭素年蹙著眉,「我在控製情緒,控製不好可能要罵你。」

他和邵雪認識將近二十年,這還是第一次發這麼大火。邵雪乖乖地把外套穿好,沒忍住,流下一滴眼淚。

「你還哭是吧?」鄭素年完全沒有哄她的意思,「你知道你媽有多著急嗎?

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她的聲音都在顫抖。你爸現在還在車上,一把歲數舟車勞頓的,你還好意思哭?」

「我知道錯了。」她一天沒喝水,喉嚨都啞了,「你能不能別罵我了。」

火車站旁邊的賓館都滿了,街上站了好多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人。鄭素年帶著她跑了五站地,總算訂下了一家巷子深處的招待所的最後一間標間。

他這才鬆了口氣。

「你說房間這麼緊張,」邵雪還操心起了別人,「他們住哪兒呀?」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鄭素年「哐當」一聲把房門打開,對著不上檔次的標間皺了皺眉,「今天差點就露宿街頭。」

床單和被套都有點發黃,也不知道換沒換過。鄭素年從書包裡拿出一件自己的襯衣,讓邵雪把外套脫下來。

「你先去洗澡吧,」他把襯衣丟進邵雪懷裡,「一會兒睡覺時穿我的襯衣,然後把外套鋪在身子底下。」

聽著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鄭素年整個人癱在了床上。

他扌莫索到手機給鬱東歌打了電話:「鬱阿姨,我找著邵雪了。她沒事,明天就能把她帶回去。呃……您先別跟她說話了,我已經罵過她了,您現在跟她說話也是罵她,先讓她緩緩吧。真沒事,這邊挺安全的,等邵叔叔來了我跟他說在哪兒。」

水也不熱,邵雪簡單地沖了沖就貓著月要跑了出來。鄭素年把電話一摁,臭著一張臉看她。

「我能先不跟我媽打電話嗎?我怕挨罵。」

她開口就是這句。

「能。」鄭素年無力地揮了揮手,「等我洗把臉,關燈,睡覺。」

找到邵雪以後,鄭素年就感受到一種巨大的疲憊,好像從神經到肉體都被恐懼吸乾了似的。他強撐著身子擦了把臉,幾乎是爬回了床上。

他沒跟邵雪發過這麼大的火,燈一關,聽著她那邊的呼吸聲,也有點後悔了。她當時那麼害怕,他應該要安慰一下她吧。

自己光顧著生氣了。

可他是真著急。

窗外好像走過去許多人,噪音一波又一波。全國人民都在擔心這裡,鄭素年仔細琢磨了一下,尋思著等邵叔叔把邵雪帶走,自己要不也去災區幫幫忙?

今天對那幫學生也太凶了,到底也是年輕熱血,他一盆冷水澆上去,就好像自己是個令人討厭的成年人。這些事越想越睡不著,他一翻身,看見邵雪悄無聲息地站到了自己床邊。

鄭素年渾身一震,一句「我靠」憋在嗓子眼裡沒喊出來。

「你乾什麼呢?」他半坐起來,咬著牙問。

邵雪鬆垮垮地穿著他的襯衣,衣擺拖到了膝蓋,頭發濕著披在肩膀上,借著月色看過去,好像一個姿色上乘的女鬼。

「我想和你睡。」

鄭素年倒吸一口冷氣:「你多大了?回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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