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羅素的決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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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或是璀璨、或是暗澹的過去,如同星辰一般掛在天上,在血月之下閃耀著各色光輝。

就像是含著淚眼望向街燈,光芒在朦朧的世界中暈開。

在羅素看過的諸多記憶碎片中,這是崩飛的最遠、碎的最徹底的。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死了,或許是因為「安德魯」早就已經死了——亦或是因為,他將太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嵌合到了思維中,讓真正屬於他的那些過去已經被滲透到支離破碎、脆弱不堪。

而隨著羅素向著夜空中的「星星們」張開手,那些來自過去的光輝映入鏡中——

狹窄而糟亂的房間中,四處亮著電燈、空氣中散發著橡膠、塑料與油的刺激性氣味。

一個男人正戴著全封閉的頭盔,嘴巴裡咬著矽膠棒。房間中隻有他一人。

堅固的橡膠圈將他自己的手腳都固定在簡陋的儀器座椅上,座椅扶手上綁著一個按鈕、用膠帶將其固定在自己掌心中。

隨著他懷著某種決心,慢慢按下按鈕,房間中的各種儀器伴隨著逐漸變得尖銳的渦輪聲響起。他閉上眼睛,隨後身體突然開始發生劇烈的抽搐——

他猛然咬緊口中的橡膠口塞,暴露在外的脖頸瞬間就變得赤紅、用力到青筋迸出。隻是幾秒鍾,他就忍不住按下了手中的按鈕。

隨著頭盔升起,男人猛烈、連續的咳嗽著,將手中帶著唾液的矽膠棒吐了出去。他整張臉都變得通紅,眼球因壓力而明顯的外突,隨後就開始劇烈的孝喘。他用激烈顫抖的手給自己肌肉注射了一針,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那是一位褐發藍眼、頭發有些油膩而淩亂的中年人。他在平息下來之後,又猛烈的咳嗽了幾聲,隨後才伸出還有些顫抖的手,拿起了自己的金絲眼鏡。

才剛剛戴上眼鏡,他隨後就開始愈發激烈的咳嗽。咳著咳著,他甚至直不起來月要,把剛剛戴上的眼鏡又咳的掉在了地上。

隨後他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跌跌撞撞跑到角落的洗手池裡,開始嘔吐、卻又吐不出來什麼東西,隻有稀薄的胃液和上午喝的粥。跑過的時候,甚至慌不擇路的踩了一下自己的眼鏡腿。

「……該死的,狗屎!狗屎!」

男人伸手扶著洗手池上的鏡子,低聲咒罵著:「又搞砸了……」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看到自己的眼角含淚。眼前的世界如此模湖。不隻是因為咳嗽,亦或是嘔吐,還是因為這不斷失敗的實驗本身。

「聖人啊,如果你們看著我的話,就請讓我成功吧……」

他低聲喃喃著,聲音乾啞宛如嗚咽:「哪怕隻有一次。隻要讓我成功一次就好……

「我真的,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突然,他猛然回過頭來,看向羅素的方向:「什麼聲音?

「——你是誰?」

羅素並沒有說一句話,但他的臉上卻露出驚愕、亦或是期待的表情,似哭又似笑:「你能再說說話嗎?我好像聽見了!我好像——我絕對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這不是我的記憶!

「我好像成功了!我可能成功了!我成功了!」

短暫的記憶破碎。

再度浮現於羅素眼前的,是昏黃色的夕陽。

「教宗大人……」

「他」的視角似乎有些歪斜,因此有些不適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但那眼鏡腿曾被彎折,因此怎麼推都推不正。

在那位白發白須的老人麵前,他看上去很是緊張。他的手時不時的捏一下自己的衣角,脊背不自覺的彎下了些許。他感覺到自己的月要背、自己的屁股都有些癢,或許是因為站久了、也或許是因為許久沒有鍛煉,汗水的熱氣被毛孔封住。他想要撓癢,但又不敢在老人麵前作出這種不敬之舉。這讓他感覺到愈發難受。

但這些難受加起來,也趕不上他內心忐忑半分。

他看著老人翻閱著那些文件——那些他的心血、那些禁忌的研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老人沉默不語。他看了很久很久,也沒有說一句話。

隨後,他慢慢嘆了口氣。嘆息聲仿佛牽著他的心。

「安德魯啊。」

老人的聲音慢悠悠的。寬厚而慈祥,給人以強烈的安心感。

「你明白你正在觸碰什麼禁忌嗎?」

「……我明白的,教宗大人。」

發自內心的話,從中年人口中脫口而出:「但我覺得,哪怕罪惡的生——也好過潔淨的死。」

「……喔。你是這麼想的啊。」

老人抬起頭來認真注視著他的眼神,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安德魯,我隻問你一句話。

「假如你將先賢的記憶與情感都導入到自己身上——你還能否作為自己、作為一個人類而死?」

「那是當然的。」

「羅素」毫不猶豫的答道:「不管有什麼東西注入到我的腦子裡,最終讓『我』成為『我』的,都隻會是我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那些都不過是外物而已。」

「記好你現在所說的,安德魯。」

老人再度深深嘆了口氣,將那些文件啪的一下輕輕甩在桌麵上。他深邃而悲傷的目光看向窗外。

夕陽之下,遠處漂浮於空中的法師塔如同一座座緩慢推進的空中堡壘,轟炸讓血與火成為了夕陽下的底色。

「教宗大人……」

安德魯雖然沒有被否定、但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復,因此他還是有些不甘心。他收拾著桌麵上的文件,還是不死心的試探著詢問道:「您是更傾向於……所謂的,『潔淨之死』嗎?」

「安德魯,你要記住。我們會與法師對立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們錯誤、而我們正確。那是講給信眾的話,我們自己不能信。」

老人慢悠悠的說道:「這場戰爭,真正引發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我們同時存在於世上。而這個世界太小了,它隻容得下『教會』與『法師』中的一方。

「若是我們勝利,世界會變得更好;若是他們最終勝利,世界或許也不會多差。世界總是能運行下去的,區別就是傾向於我們還是傾向於他們;但那些普通民眾,該怎樣活還是怎樣活。

「若是我們控製世界,他們的生活也的確會因為我們的製度而變好,但這不代表他們會脫離底層;若是法師們控製世界,也不過是將之前的社會繼續下去。這個世界是一個可悲的循環,上層永遠在不斷改變、但底層永遠是底層。

「若是我們注定失敗,倒不如接受失敗。選擇潔淨的死,留下一道清澈的火種。在日後法師們的統治變得腐朽、高塔即將傾覆之時,便會有人想起我們曾經存在過。

「反過來也是一樣。如果我們有朝一日變得高高在上,他們也會念起法師們的好,再度學習法術。因為在他們那有限的認知裡,法師們是『懷抱著潔淨之火而死的』。」

老人的聲音慢悠悠的,像是講課時會讓人昏昏欲睡的導師。又像是懷抱著寵物,自言自語的孤寡老人。

「對我們這些生命有限的個體來說,存在與死亡是最重要的東西。但若是長久來看,『潔淨』與『正確』才是我們存在過的證明。神降裝置或許能帶我們打贏這場戰爭,但我們也將因此而失去潔淨。

「我們選擇了勝利之路,卻成為了未來的人們所要對抗的『法師』……未來還沒有抵達,但我已經看到了終末。我正是因此而感慨。」

中年人顯然並沒有完全聽懂。

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暫且將教宗的話都記在心裡。

「那您的意思是……」

他固執的詢問著,追尋著那唯一而明晰的正確答桉。

「我答應了。」

老人應道。

「好!」

中年人喜形於色,笑容單純而純真,像是得到了自己喜愛玩具的孩子:「謝謝您——請放心,我也知道這研究充滿了罪惡與風險。但我不會將這份醜惡放到您身上的!」

他連忙鞠躬行禮,推了推眼鏡隨後匆忙告退。

老人深深望著他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隨後望向了遠處的夕陽,最後嘆了口氣。

而中年人則背對著教宗,轉動著教宗的房間把手。

——隨後,推門而出。

在他推門的一瞬間,記憶場景驟然切換。

安德魯來到了掛滿了緞帶、燈火明亮的大廳之中。

之前在教宗麵前總是微微彎下的脊背,挺的那樣筆直。

他的身上穿著教宗特有的白袍,披著純金色的肩帶。換了鑲銀的水晶眼鏡,頭發整齊而潔淨。身上塗抹了芬芳的香膏,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見到「羅素」推門進來,聚集在房間中的人們熱情的歡呼著、向他致敬行禮。而「羅素」臉上滿是笑意,伸手在虛空輕輕壓了壓,示意安靜。可是歡呼聲卻根本壓不下來,一浪高過一浪、一聲高過一聲,而「羅素」卻也沒有怪責,隻是一邊作勢維持安靜、一邊微笑著享受著這種歡呼。

「我的兄弟姐妹們!」

他高聲道:「我們勝利了,徹底的勝利!」

隨後,尖叫聲與歡呼聲響徹在整個房間中。人們的歡呼狂喜根本無法壓抑,更讓安德魯的話根本進行不下去。

他伸出雙手,高舉過頭。這次聲音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主教們宛如侍奉君主的臣子,輕而易舉就理解了安德魯何時是真的需要安靜、何時又隻是保持矜持與禮節。

「在神的指引之下,諸天使的聖行之下,我們戰勝了邪惡而瘋狂的法師們。為了感謝諸天使的犧牲,也是為了修正我們之前走錯的那些路,教會於今日更名為『賽博教會』!

「我們不再是為了侍奉神、有朝一日回到神的身邊——因為事實證明,無論是虔誠的信仰亦或是聖言聖行,都無法讓我們投入於神明之中。神明已然與我們分離——」

在人們或是驚愕或是恍然或是平靜的注視下,安德魯的目光慢慢在每個人臉上掃過,記下所有人的態度。

隨後,他才開口道:「但是,我們仍有一種辦法與神同行!

「總有一日,我們將讓全世界、全人類實現賽博永生!將我們的意識全部錄入到同一部『聖典』之中,讓人類的意識再度合一,讓人人都成為行走於地的天使,讓我們永遠歡樂、永遠健康。

「創造屬於我們自己的神!創造屬於我們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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