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1 / 2)
第105章
周氏茶園遍布大幕撫州,青州各處,每年產茶量頗豐,是皇帝欽點編僉的茶戶,大半數產茶專辦朝廷茶課,於丹韃推行榷茶之法。
周亭鶴奉旨出行丹韃以茶易馬,眼下已有半載。
他本不常往裹城行,隻是前段時日適逢垤城戰亂,才改了茶路,另走裹城出入丹韃,以作落腳之處。
遇上顧儀,實在是令他大感意外,可轉念又想,莫非顧儀是隨禦駕親征而來的丹韃?
既如此又為何落了單,還化名與丹韃馬隊一同行路?
周亭鶴此時也顧不得多想,隻得先將昏睡過去的顧儀送到了他在裹城的宅院中,又速令人去請了城中的大夫來看。
那個喚作巴托耶的販馬少年卻執拗地不肯走,「我和皮姐姐一道出來的,等她醒了,說了你不是壞人,我才走!」
周亭鶴感念他的善心,特意留了他十數斤茶葉以作答謝,巴托耶之後若是用此茶換過銀錢,大可彌補丟了馬匹的損失。
城中的大夫來瞧過顧儀之後,說她是精疲力竭,血虧羸弱,因此暈了過去,並無大礙,睡上一兩日便能恢復精神。
周亭鶴內心稍定,又讓廚房熬了參湯備著,等顧儀醒來就讓丫鬟餵她喝。
十月的裹城已是冷了,草原之上多是天高雲淡,可日光卻沒有多少暖人的溫度。
周亭鶴在庭院裡站了一小會兒,猶豫之後還是邁步進了東廂房。
顧儀仍舊呼吸平緩地躺在榻上昏睡。
一旁立著的丫鬟見到他,低聲喚了一聲:「公子。」
周亭鶴頷首,停於榻前,細細看她。
顧儀的臉上已沒了來時風塵仆仆的模樣,身上也已被丫鬟用溫水擦洗過,替她換下了滿是灰塵草屑的外袍和衣衫。
他看了一眼榻旁的黃金軟甲,顧儀身穿此甲,策馬狂奔而來,實乃出乎意料。
他印象中的顧儀並非如此。
他頹敗地想,過往終究隻是過往了。
榻上的顧儀,頭顱微動,周亭鶴一驚,見她並沒有醒來,隻是兩道烏漆漆的眉毛蹙攏了些,嘴唇翕動,像是夢中囈語。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去聽,片刻後才聽清了她口中所言。
「狗……」顧儀仿佛在說。
狗?
周亭鶴更覺詫異,難道是在做噩夢?
可他又等了好一會兒,顧儀沉沉地睡了過去,再不說夢話了。
周亭鶴忐忑而矛盾地又等了一日,他如今八品官袍加身,一見顧儀,就該將她的蹤跡呈報,可他一再說服自己,顧儀尚在昏睡,等她醒來,說明了情由,再報不遲。
王都大勝的消息傳來已有好幾日了,皇帝應該身在王都。
若是他發急函往王都而去,不過七八日,就能抵達。
即便戰事將定,皇帝亦會派人來接回顧儀,興許將顧儀送回大幕會更周全些罷。
周亭鶴想了又想,等到桌上的火燭將要燃盡,他才提筆寫罷信函,令侍衛往王都送信。
*
顧儀睡了兩天兩夜,終於緩過了勁來。
她發現自己好端端地躺在一張雕花四柱木床上的時候,著實驚了一驚。
她半起身,見到一個圓臉的穿著淺棕夾襖的小姑娘,湊到她身前,將一盞冒著白煙的熱茶遞到她手中道:「娘子醒了,口渴麼?
喝口茶吧,廚房裡溫了參湯,這就去端來……」
「等等。」
顧儀端著茶盞,疑惑道,「這是何處?
主人是誰?」
小姑娘笑嗬嗬答說:「此乃周大人的宅院,平日裡在裹城的落腳處。」
周大人?
顧儀腦中一想,她暈過去前見到的車頂之上的官茶旌旗。
不會這麼巧罷?
她千算萬算,算漏了這個沒有番位的大哥?
可是,若是姓周的其他什麼人,顧儀自覺得不到這麼精心的照料。
小姑娘見她再無話說,便跑出門去往廚房端參湯去了。
顧儀剛喝過一口參湯,就見一身青藍長袍的周亭鶴進得門來。
他頓了一瞬,揖身道:「拜見柔嬪娘娘。」
果然是他!
顧儀半靠在床頭,攏了攏身上披著的山吹色鬥篷,「周大人不必多禮。」
周亭鶴直起身來,避過她的目光,再拜道:「臣已修書一封,送去王都呈予陛下,柔嬪娘娘稍安勿躁,一有回信,臣定來稟報。」
顧儀淚灑心田,她辛辛苦苦地跑了這麼久,不就是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苟過時間點終點麼!
她不死心地問道:「今日是何月何日?
你何日送的書信,來回王都大約需要多長時日?」
周亭鶴聽她聲音急切,如實答道:「今日是十月五日,急函昨日發出,若無意外,月中可抵王都。」
顧儀鬆了口氣,掐指一算,時機正好,若是十月十五,她沒有原地狗帶,在裹城等一等回信也無妨。
周亭鶴餘光窺見她似乎嘆了口氣,「娘娘若是掛心,臣再修書一封……」
「不必!」
顧儀堅決道。
周亭鶴再不多言,「娘娘好生將養,臣告退。」
他前腳剛走,巴托耶就來了。
巴托耶見她醒了,很是驚喜,又將周亭鶴給了他茶葉一事說了。
顧儀欣慰地點頭,「你回程也當心些,等到亂局稍定再走。」
王都既已城破,很快大幕就要派人來收拾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