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八)(1 / 2)
在成為巫的第二日,天賜之人沈憐就秉承著在其位謀其職的原則,盡力不屍位素餐,而是拿著桃木劍幫村民們驅鬼。
他從大袖子裡拿出一張白紙扔到水盆裡,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像是默誦著神典。
那張乾淨的白紙上很快就顯現出了披頭散發張牙舞爪的猙獰女人。
村民們看著憑空出現的厲鬼無比驚恐,沈憐卻毫不意外,他似乎天生就知道用白礬作畫再浸到水裡這種小兒科的事情。
隻不過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畫得那個女人像極了那個美若天仙的神使。他也沒注意到,他畫這個女人的時候,給筆端傾注了多少陰毒的惡意。
鐵鍋下的柴火燒得正旺,偶爾濺出一兩顆火星,鍋裡的油沸騰著冒著泡泡,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
沈憐撈起那張禁錮住厲鬼的白紙,直接把手浸入了滾燙的油鍋裡。
靈魂裡的另一個自己仿佛在嘲笑他,嘲笑他竟然乾起了這麼下三濫又低級的勾當。
沈憐看著倒吸一口涼氣的村民,他們瞪大了眼睛,已經忙不迭地跪在了地上。
低級嗎?沈憐疑惑。
或許真得很低級,畢竟他之前連想都沒想就在一鍋醋裡麵倒了一層油。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無比篤定醋會沉在油下麵。
醋被燒開,氣泡會往上升,升到油麵上來,看起來就像油開了一樣。
手伸進去完全不燙。
或許是個人都會知道怎樣「油炸厲鬼」,可這些村民不知道,他們正跪在地上誠摯地磕頭,感謝沈憐的卓越貢獻。
沈憐彎下月要扶他們起來,露出一個無比親和的笑。
或許地位可以這樣一下一下地鞏固起來,這個村子裡的人很容易知道「敬」,更容易知道「畏」。
等做完亂七八糟的祭祀與法事,沈憐才算清閒了下來,他跑去一戶姓鄭的人家,問村民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老人家,您知道一個叫鄭清的姑娘嗎?」
老漢叼著煙卷眯著眼睛,無比篤定地說:「村子裡這麼多姓鄭的沒一個叫『清』的,鄭狗蛋鄭娃子鄭二丫倒是多得數不清。」
沈憐不信邪:「那是小名吧?學名呢?」
老漢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於是沈憐挨家挨戶地敲門,想找出一個叫鄭清的姑娘。
結局當然是無功而返,而且村子裡的人都懷疑這趙家三郎就算改了名字,腦子裡的顛病還是治得不清不楚。
沒有人叫這個名字,哪怕是一個死人。
他回到家,問神婆:「婆婆,你知道一個叫鄭清的人嗎?」
神婆搖了搖頭,好奇道:「你問這個乾什麼?」
沈憐也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畢竟自己隻是似假非假地聽到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名字。
他回憶著那句話。
「小相公……小相公你怎麼不吃東西呢!鄭清死了你還想為他殉情不成!」
那應該是一個……還算重要的人吧。
神婆見他愣神,建議道:「現在太陽已經落山了,你可以明天去找族長大人,翻一翻之前的族譜。」
沈憐感謝了她的建議,給神明上了一柱香,準備睡覺,期待明天的到來。
可惜晝短夜長,一晚上輾轉反側,又不能秉燭夜遊,於是就胡思亂想,疑惑著就自己這麼個自私自利的性子,怎麼可能會為他人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