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神金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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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會切入正題,急忙拉住李教授問:「怎麼回事,是不是找到主墓室了?」他邊喘邊擺手說不清楚,讓我們自己去看。我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小錢臉上,然後帶著大夥兒一起朝著李教授指的方向走去。胖子聽說有棺木,一臉如沐春風的表情,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以前下地總被大大小小的瑣事拖累,每次掙得都不夠賠,這一趟無拘無束,待會兒要是有人敢攔著他「升棺發財」,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要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我說:「你那小妖精還在老王八手裡,難道一點兒都不擔心?」胖子哼了一聲,扌莫著頭上的傷口說:「先把經濟基礎打結實了再去救人也不遲。」shirley楊卻沒有他這麼樂觀,說:「棺木與小錢的屍體之間不過三四百米的距離。王浦元的速度比我們快,為什麼一路上都沒有見到他的人?林芳再不濟至少也該留下點兒記號,可咱們走了這麼久,什麼都沒碰上。一會兒還是不要貿然開棺的好。」

我明白她言下之意是小錢的死狀蹊蹺,可能與前邊的棺材脫不了乾係。可來都來了,哪有不查個清楚的道理,再說,就算我肯,胖子和李教授也不會答應。

順著紅白石道向前不到三四百米,赫然出現一方對扇石門,門縫微張,門上雕著虎咬鹿。李教授說他剛才找過來的時候門就是開著的。我打開戰術手電照進去,漆黑的房間一眼看不到頭,光線很快就被黑暗吃盡。左右掃視幾眼,隱約間果然見到有一口棺木在門後露出棱角。

「光有棺沒有槨?」胖子皺著眉不悅道,「這麼說是個窮家小戶出身?那咱們不是虧大發了。」

我又試著朝門裡擠動,發現這石門比想象中要重許多,光憑一個人的力氣根本推不開。胖子走上前來幫忙,我們倆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還是推不動分毫。

「哎喲我肏,這麼緊。老胡你先出來,咱們四個一起推。」

我一手抵住大門,將全身的力量往後沉,拔了半天發現上身居然卡住了。

「你乾嗎呢,看棺材看上癮了?還不出來。」

「媽的,卡住了。」都怪我剛才擠得太起勁,現在右邊半截身體被死死卡在門縫之間進退不得,這叫一個尷尬,我恨不得找條河跳下去。

李教授在我身後焦急地詢問裡邊到底什麼情況。我說:「我卡住了,前麵太黑看不清楚,棺材倒是真有一具,就在左前方。」

「左邊?不是右邊嗎?」李教授湊到我邊上,想從門縫裡窺視一二。我說:「大爺,我都卡成這樣了,你還擠,有沒有一點兒眼力見兒。」

「不可能啊!我剛才明明看見是一具飛角厚棺,就在右手邊。你再看仔細了。」

我心說老子難道還能左右不分,為了讓他放心,我又特意朝反方向照了一下。這一照之下,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兒當場閉掉手電。

冰冷陰森的墓室裡頭除了一開始看見的那口薄棺之外,居然還陳列著整整一排吊角圓枕厚棺,它們在角落裡靜靜地排作一圈,散發出陣陣死亡的氣息。

shirley楊見我許久沒吭聲就問我看見了什麼。我將墓室中排列著圓形棺材陣的事告訴他們,李教授的聲線一下子激動起來,聽口氣恨不得卡在門裡的是他自己才好。

「你快躲開,讓我瞧瞧。」李教授兩手搭在我肩上,不斷地用力往後扯動。我說:「要不你們幾個一起拉,我受口罪疼一下也就過去了,好過看著滿屋子的棺材瘮得慌。」

胖子邊拉邊調侃,說我心理素質大不如前。我說:「卡的不是你,風涼話當然隨便說。待會兒要是有什麼東西蹦出來,老子逃都逃不了,那還鎮定個屁啊!」

「你撐一會兒,胖子你來搭把手,把他的衣服扯了。」shirley楊拉了我一把。我急忙用剩下的左手捂住了衣服下擺:「楊參謀,你想乾什麼,我可就隻剩這件老頭衫了。你說撕就撕,是要負責的。」

shirley楊哼了一聲,一副元首氣派:「撕!有什麼事我負責。」

就聽哢嚓一聲,我的老頭衫從後邊裂了一道口子,背後嗖嗖的涼風。胖子悶笑著說:「你自己主動點兒啊!還有一隻手也別閒著,快脫。」

這個時候我也顧不上打光了,右手一鬆將手電丟在地上,然後左右開弓將上衣扯了下來。你還真別說,差就差這麼一件衣服的厚度。老頭衫一掉,我立馬活動身軀,從門縫裡退了出來。低頭看看自己,月匈前被擦掉了一大塊皮,背上火辣辣的疼,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胖子將自己的外衣丟給我說:「裡邊什麼情況?粽子大大的有?」

「報告太君,裡麵棺材開會,估計粽子少不了。咱們沒有家夥,硬拚不合算。」

李教授不聽我的勸告,一門心思要去親眼見證歷史的時刻。他削尖了腦袋想從門縫裡鑽過去,一連試了好幾次均未果。最後他也放棄了,轉頭開始研究門上的花紋。

胖子一臉不甘地看著我。我說反正我們要找的人不在裡頭,眼下有兩個方案,要麼回頭去檢查其他地方,要麼把門撬開了。胖子顯然偏向第二種選擇,shirley楊有心救人,覺得不該在這兒浪費時間,決策權一下子又落到了我手上。我思考了一下眼前的狀況,退回去固然容易,可小錢就死在百米之外,如果不抓緊機會查個清楚,似乎有點兒說不過去。我將背包中的螺旋鏟都倒了出來,然後卸下鏟頭,將剩下的部分組裝成了一個簡易槓杆,準備跟那扇石頭門死磕到底。

shirley楊見我執意要進去,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學著我的樣子開始拚裝撬杆。很快,我們三人架起了一個借力裝置,胖子邊撬邊發牢騷:「這破門到底用什麼造的?這麼結實。」

我用肩膀抵住撬杆的上半部分,然後用下端抵在門縫之間,咬緊了牙關使勁兒朝反方向撇。

「一、二、三,推!」我憋住氣與他們合力撬動了槓杆,那一瞬間,我肩頭仿佛被壓上了千斤巨石,甚至能聽見從自己骨頭縫裡傳來的摩擦聲。這股不同尋常的反作用力讓我非常費解,這時隻聽「啊」的一聲,胖子眨眼間就撒手倒了下去,扭頭一看,他滿頭大汗,牙齒不停地打著戰,一隻手捂著右肩。臉色先紅後白,最後又變成了紅色,簡直像一隻被開水燙過的螃蟹。我見他已經疼得發不出聲來,知道事情不妙,上前輕輕一扌莫,發現他右邊的大肩膀已經整個脫節。

「我肏!輕點兒!」胖子被我一碰,整個人急速朝後縮去,shirley楊將他扶住忙問怎麼回事。

「動不了了。」胖子疼得齜牙咧嘴,我將他捂在肩膀上的手移開之後發現,他整個右肩已經腫得不像樣子。shirley楊示意我按住胖子,然後親自檢查了傷口。

「脫臼,鎖骨上可能有悶縫。這隻手暫時不能動了,你忍著點兒,先把關節接上去。」

我們手忙腳亂地給胖子接上胳膊,又用螺旋管和碎衣服條做了包紮。胖子為自己叫屈:「你說你們,連急救用品都不知道帶,真是越活越倒過去。哎喲喲,我的胳膊啊!這得算工傷吧,胡司令?」

「算算算,都算我的。回頭就給你發兩張大獎狀。」我見胖子還有力氣開玩笑,知道他暫時緩過來了,忙不迭地安慰他,「我們三個人一起撬門,偏就你一個受傷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王凱旋同誌你是好樣的,全心全意投入到了為人民服務當中,把螺絲釘的作用發揮到了最大。」

「真他媽的邪門,」胖子瞪著那扇攔路門怒道,「什麼破玩意啊!老李你研究了半天,有啥說法沒有?」

李教授一門心思研究虎咬門的秘密,從始至終沒有搭理我們半句,就連胖子的慘叫也未曾讓他分心。此刻,隻見他就著昏暗的燈光,佝僂著身軀,專心致誌地貼在門前,嘴裡不停地嘀咕著什麼,渾身上下透著瘋癲之意。我見過很多頂不住壓力在墓室裡崩潰的人,眼見李教授這個狀態,心中不禁有些發毛。

「老李,學問這東西急不得,不行就拓印一張回去慢慢研究嘛。這門它又不長腳,跑不掉的。」

李教授仿佛沒有聽見我的聲音,他四肢緊貼在門上,瞧樣子恨不得變成一隻壁虎整個粘上去才好。shirley楊果斷地走上前,柔聲勸慰他說:「李教授,你要是累了,我們送你回去歇著也行,到時候讓考古隊的同誌來幫你,把門帶回地麵上研究。」她邊說邊輕輕地將手扣在李教授的肩頭,我一開始以為她是要把老李強行從門前帶走,不料shirley楊忽然回過頭來對我喊道:「快來看,門上的雕花不對勁。」

「老胡你看,門楣部分的組圖,那東西是不是很眼熟?」shirley楊順著李教授的視線將虎咬門頂端的雕花指給我看。我眯起眼睛仔細辨別畫上內容,門楣上的凸紋側身人像與門月要上的虎咬鹿同屬蒼勁簡潔的風格,都是以形傳神。雕畫中央是一隻張牙舞爪巨獸,它如同人類一樣雙腳直立,手臂奇長,臂爪巨大,如同兩個銅錘垂在膝旁,而它腳下踩著許多殘肢斷骸,旁邊還有一隊古民打扮的人正跪地求饒,他們一手朝天,一手扶地,頸脖上揚,似乎在向上天訴說心中無限的恐懼。

看完左邊的門楣之後,我迫不及待地將視線移向右邊,那組雕刻上的內容更顯猙獰,畫卷中央有三四隻巨獸同時被舉著火把的人群圍住,人群之中有為首的大將著甲胄、持長鞭,那些巨獸似乎很忌憚他手中的鞭子,寧可留在火堆中繼續被焚燒也不願被他鞭打,畫卷的內容到此為止,再無下文。我繞著門來回踱了好幾圈,再也沒有找到相關內容。

胖子因為肩部受傷,無法抬頭查看,他問我頂上到底畫了什麼東西,為何我們一個個滿臉死了娘的表情。

「你還記得我們遇到的黑粽子嗎?」

「嗎?你說神廟裡的外國粽子?我肏,下輩子也忘不了啊!那玩意兒也能叫粽子,那簡直是粽子的親娘啊!」

「門上邊雕的就是那種體形巨大的黑粽子,而且不止一隻。」

胖子反應奇快,他警惕地注視著漆黑的門縫說:「難道裡邊是黑粽子的老窩?」

我雖然不願意這麼想,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得不點頭承認這個可能性。

「那還等什麼,跑啊!」胖子動作稍微大了點兒,牽動了胳膊上的傷,他咧了一下嘴,指著李教授說:「這老頭估計是嚇傻了,還是一起帶走的好,免得他成了粽子的口糧。」

我們現在傷的傷,散的散,還拖著一個意識模糊的李教授,除了戰略性撤退之外,似乎真的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我掂了掂手裡的鏟子,心想要是李教授實在不願意撒手,那可就別怪我狠心了。我讓shirley楊收拾物資,自己獨自走到李教授麵前,正想著怎麼說服他,老頭居然自己轉過頭來,眼神出奇的清澈,與方才那副癡呆模樣判若兩人。

他語氣和藹道:「小胡,我終於知道要怎麼打開這扇門了。」

他這副平靜溫和的態度反而叫我渾身發毛,生怕他是物極必反,已經瘋到頭了。

「李教授,你看門楣上的雕刻。棺材裡的東西恐怕不乾淨。我們還要救人,胖子傷得也不清,需要回地麵上去重新整頓。」

「不,我要開門,我能打開。」李教授語氣篤定,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叫人不可抗拒的氣力。他們那個時代的文人經歷過太多磨難,能堅持到現在的都是已經將信仰貫徹到生命裡的戰士。

「現在已經不是你能不能打開的問題了。就算你真的打開了墓室門,憑我們現在這幾個人,根本沒有能力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門楣上的雕刻畫您自己也看見了,難道對於棺材裡的東西沒有一絲疑問嗎?」

「正是因為有疑問,才更要開這個門。」李教授堅持道,「這上邊的東西我比你們清楚。」

李教授語出驚人,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見過圖中的黑粽子。他見了我們三人疑惑的表情之後,自有得色地講解起門上內容。「大門邊角上刻有六字言文,符合秦時規範。大致意思是說內有惡鬼,要以人牲獻祭神鞭,方能將它們困住。我之前不是說過嘛,我這一輩子都在做秦文化的研究,尤其對秦始皇尋仙問丹這一段歷史尤為癡心……」

「我年輕的時候跟隨研究所的老師深入秦地調查當地遺民風俗,曾經在一個荒村裡頭見過這種巨大的僵屍。酷夏炎熱,又沒有冷藏設備,屍體在運輸的路途上就腐壞生蛆被分解掉了,我們也無法拿到第一手調查資料。我們後來又走訪了很多當地群眾,其中有一個風水先生的說法最叫人在意。他說秦地黑僵古來便有,而且都是人為造成的。相傳秦王煉藥常用活人來做實驗,先服藥而後賜死。但是黃白仙術豈能輕易被凡人享用,有一些人死了就再也沒有醒過來,而醒過來的都成了體形巨大、性情凶殘的黑僵。這黑僵與尋常白凶、紅凶不同,不畏水火,連糯米、驢蹄都無法克製它們。最後秦始皇不得不祭出了打神金鞭,這才將鹹陽一帶的黑僵壓製了下去。為了避免事態擴張,他又命人修棺造墓,將黑凶僵屍分批封入地宮之中,而打神金鞭則被藏於泰山之巔供奉了起來,用以鎮壓屍氣。」

「你是說,這兩扇門上刻的就是當年秦王藏屍的經過?」shirley楊指著門上的大將說,「他手裡的武器就是風水先生說的打神金鞭嗎?」

李教授推了一下眼鏡又說:「我在民間采風的時候特意調查了一下關於這杆金鞭的來歷。在蕪湖地區有民謠傳唱,當年秦始皇為修長城耗盡天下民力,一日,工地上來了一名賣紅線的老嫗,有好心的工匠見她年老體弱,就鼓動工友每人買了她一根線。老嫗告訴眾人,挑擔扛石的時候可以此線借力。大夥兒起初當作玩笑,後來有人累得實在無法動彈,便取出紅線係在挑擔之間,滿車石料頓時變得比鵝毛還要輕。嬴政聽聞此事之後,強行從工人手中奪了紅線交予方士調查,那名方士坦言此物乃仙家寶器,有開山辟河的神能。嬴政大喜,將紅線編作長鞭。這就是後來用來鎮壓黑凶時所使用的打神金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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