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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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事向來低調。無論站在壓迫感極重的大能身側、還是嘴裡舔糖的稚童身後,你第一眼看過去都不會注意到輔事。他就仿佛一個背景板。

但這不代表他氣度泯於眾人或是外表平庸。相反,他容貌十分出色。若說林肆那張揚奪目的美是一個極端,那輔事便另一個極端。

因為,你沒法確定那是你看到的,還是輔事想讓你看到的。

弼主常調侃輔事有獨特的方法把自己存在感壓到最低。

二人相對無言。

燭火跳動了一下,「嗶波」一聲炸開極細的火星子。

付長寧回了神,「那,開始吧?」

「嗯。」

說這話的時候,借著側頭的動作避開輔事視線。明明與對方極為陌生,為什麼隻有她不自在到滿地找頭。

手指撫上衣襟結帶處,第三次才解開扯開結帶。

緊緊地攥了一把衣服,再緩緩鬆開。雖然收效甚微,但能讓手別抖得那麼凶。

不遠處傳來短暫而輕微的布料摩擦聲。

輔事執起一條經幡覆上眼睛,行雲流水在後腦處打結。

付長寧突然就沒那麼緊張了。

在輔事身下,付長寧先是聞到淡淡清冽的味道,隨後苦香點點滴滴滲透進來。是鬆樹的氣味。

怕她誤踩術法,便一直在鬆林中觀視嗎?

原本打算從頭到尾沉默,付長寧鬼使神差地出聲,「輔事,脹。」

上方輔事頓了一下。停止動作,準備抽出。殷紅似抹了血的薄唇微抿,竟叫她看到了一絲愧意。

「誒誒就這樣別動。趁這空檔我吞個藥。」付長寧眉頭鬆了些,抖著手在層層疊疊的衣衫裡扌莫索出一粒丹藥,仰頭吞了下去,「行了,繼續吧。」

兩人姿態親密,但是上半身衣服是頗為工整的。輔事手撐在付長寧腦袋一側,稍微偏過頭就能看見他因繃緊而十分骨節分明的手。

兩人在做天下間最親密的事情。但隻有一處相連。

那藥到了腹中便化為水,起效非常快。付長寧意識十分清醒,脖子以下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耳邊響起黏糊水聲,付長寧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輔事,我好像流血了。」

「沒有。」

沒有嗎?總感覺濕噠噠的。

「哦,那你繼續。」付長寧不敢隨便亂看,眼睛一直盯著書屋屋頂。幸而屋頂有一些畫排遣無聊。就是畫得太差了,真醜。

地板是木質的,有棱有角,身體撞上去像是橡皮泥鑲嵌在木塊棱角上。

輔事察覺到了,便攬起付長寧的月要把她放在桌子上。

付長寧眸中閃過疑惑,不明白怎麼好好的就換了個地方。嗯,也行吧。那些醜畫她也看膩了。

頭頂是一排筆架。輔事的毛筆都是自己親手所做,筆尖上部刻著風卷殘雲圖。付長寧從細如鬆針的蠅頭筆數到成年男子小臂粗的狼毫筆,數上麵的雲紋數目。

每次筆架跟著桌子晃動,筆杆互相碰撞發出獨特的木質古樸聲響。付長寧就停下專心聽筆杆聲音,等它平靜下來了再繼續數雲紋數目。

「數完了?有多少朵雲紋?」輔事突然出聲問道,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

「五百七十三朵。」付長寧無比自信地說出這個數目。

「少了一朵,被指腹磨淺了。」輔事說,「雲紋很奇特是不是?是一位長者所教。長者與你頗有淵源,出自禮樂殿。」

禮樂殿青黃不接得厲害,付長寧在禮樂殿隻見過一位長者。一聽就知道輔事指的是誰,「難怪覺得雲紋眼熟,書老頭手裡那卷書的扉頁不就是這個。」

輔事語中有一分笑意,「所以你承認是你在十三修士圖上亂刻胡畫?」

這就來算賬?畫壞了要賠償嗎?靈石上交給程一敘後她賠不起啊。

「怎麼是亂刻胡畫。第十三個駝背修士就是書老頭,你漏了筆,我好心替你補上書卷。你不感激就算了,反倒怪我。」付長寧急著辯解,脖子撐著腦袋仰起來,輔事的臉一下子在眼前放大。

兩人之間隻有一掌距離。

輔事膚白如瓷,口如含朱丹。額上帶著汗,讓這個人看起來像剛剝了殼的荔枝,掐一把就會留印。而你掐他的指甲上沒準會泛著朦朧水汽。臉側方有一顆紅痣。

經幡隨著輔事的動作不斷掃過付長寧的臉,她聞到潮濕的墨味兒。剛寫的,墨未乾。

經幡似是封印著邪惡誘惑之物的枷鎖,但這枷鎖亦是岌岌可危,經不起扯。

墨潮濕,輔事帶汗,她粘稠與他交歡是濕噠噠的一件事兒。

付長寧腦袋抬起來,視線隨著動作自然下移。突然一隻大掌不容拒絕地扣上她的下巴往高抬起,付長寧聽見後腦「哐」得一聲在桌子上撞出聲響。

「別看!」輔事那方靜水有了層層漣漪,付長寧感覺到他動作間的急促。

人就很怪。不說注意不到,你若是突然不叫她乾什麼,她反倒會好奇。

付長寧視線稍稍下移,忌憚著輔事,於是沒敢移太多。即使隔著經幡,付長寧也能看出輔事的表情是舒慰。輔事舌尖比正常人長很多,探出來,輕輕一舔、勾走側臉「紅痣」。

那是一塊血漬。

哪裡的血能濺到他臉上?

輔事動作趨於平緩。

付長寧耳邊很快響起穿衣聲。

輔事唇色褪了些,整理好素色寬袖衣物,執起青玉簪別住發絲,一點點恢復成之前節製自持的模樣。周身帶著疏離,讓人可望而不可及。

動了動指尖,失敗了。付長寧遲疑一瞬,「要不你幫我蓋一下腿?總覺得涼嗖嗖的。」

「藥效沒過?」輔事探手,食指輕拈了燈台中的燭火,燭火燒了五分之四,「我有分寸了,下次莫吃。」

付長寧月要肢被攙起來,輔事攔膝抱起她,帶她離開書屋。

他的月匈膛也是濕的。大概是要去洗吧。

付長寧腦袋靠在輔事肩膀處,遲疑猶豫聲音悶悶出來,「吃吧,我想數出那朵磨沒了的雲紋。」

輔事:「好。」

輔事伺候人挺有一手的,他伺候人的時候臉上會有別的表情嗎?付長寧挺好奇。但很遺憾,即便她動不了,全身被清理,輔事依舊蒙著經幡。

隔著經幡就隔了一層,看不真切。

付長寧被清理乾淨,穿戴好衣放在書屋裡。之前的衣物已經不能用了。也不知道輔事從哪裡弄來的藕色交頸衣衫並撒煙裙,肌膚接觸的部分覺得舒服極了。

輔事立在桌前繼續書寫經幡,如付長寧沒來之時那般。書屋窗、門大開,該有的,不該有的,都被清理得了無痕跡。

按照原本打算,付長寧一了事兒就走。現在隻能坐在這兒靜候藥效過去。

過了一會兒。

「輔事。」付長寧說,「能關上門麼。大晚上的,若是有人來找你,咱倆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息風寧雲過了鬆林術法還在喘氣兒的一個手掌都數得過來。」輔事筆尖動作一頓,「我們兩個本就不清不楚。」

還真是。

「輔事,我餓了。」上一次在天子廟,完事兒後身體極度透支。她以為是『秉燭夜遊』的後遺症。現在看來冤枉了『秉燭夜遊』,這事兒它廢身體。

輔事頭也不抬,「書屋禁吃食。屋外有鬆子,你恢復後可自行取用。」

書屋外木質地板上架起了個小爐子,上頭鬆子被烤得炸開了口,香氣兒四溢。

來得時候沒看見這東西,他什麼時候弄得?

「輔事!」付長寧語氣略急了些。

輔事抬頭。

「出血了。」付長寧擺弄裙擺時看到大腿內側布料上有血滲透出來,指著給輔事看。

「撕裂傷,上過藥了。兩個時辰內會愈合。」輔事立即移開視線,眸中閃過一絲不自然。

付長寧突然就反應過來那血哪兒來的。麵紅耳赤歸麵紅耳赤,不忘打蛇順杆上使喚人,「輔事,我想吃鬆子。」

輔事放下筆,把付長寧抱到屋外。

付長寧不知道該說什麼,輔事不愛說話,於是十聲「哢嚓」剝鬆子聲對應一副經幡,渡過一夜。

天邊亮起魚肚白的時候,付長寧腳有了知覺。踢散冒尖的鬆子殼,徑自離開。

付長寧回到房間,換回自己的衣服,稍微打理一下,裹著被子沉沉地睡了過去。再次清醒,都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房間裡有前幾日下山買的吃食。付長寧美美地吃了一頓。

正大快朵頤著,門被敲響了。

「長寧,你在不在?」聶傾寒的聲音。他遲疑一瞬,又屈指敲了兩下,「我知道你在。你不出聲,我就進來了。」

付長寧原本想說『我身體不舒服,不想見人』。卻又有一種詭異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身體不舒服』等同於拿著大喇叭在聶傾寒耳邊說『我跟輔事為種鼓掌到天亮』。

於是她違心地開了門。開門時下意識嗅了嗅身上,很好,沒妖氣;對著鏡子照脖子,不錯,沒痕跡。

聶傾寒懷裡揣了個紙包,推到付他長寧麵前。示意她打開。

心情是高低起伏的。期待看見她驚喜的模樣,又怕她覺得這東西哪裡做得不好。手心握了鬆開、又猶豫著握上,即便是比劍大會奪榜首,情緒也沒這般七上八下。

「這什麼東西?」付長寧吃掉最後一口點心,三兩下撕了紙包。裡麵是三串清透油潤的糖葫蘆,「給我的?」

付長寧聲音有躊躇,有疑惑,有驚,唯獨沒有喜。聶傾寒興致一點點落下來,「不給你給誰?」

「方澄呀。你很少給我送東西。」

原來是因為這樣。聶傾寒眸中閃過自責,他常忽略長寧,再也不會了。「以後我會常送。」

「你總是偏愛方澄。」付長寧放下紙包,撇了撇嘴,「每次她不要的,或者多出來的,你才會給我。」

「你在說什麼,我沒」聶傾寒一愣,回想過去種種,無論是『執此一生』還是『火晶珠花』,甚至是求娶,都是方澄不要了,才賭氣轉贈給付長寧。

明知道話語有多蒼白無力,聶傾寒還是再說一遍,「以後不會這樣」。

他想解釋,這次是真的。他敢發心誓。

付長寧下一句話似鈍刀在聶傾寒心口上劃了一下,「而且,我一點兒都不喜歡吃糖葫蘆。」

聶傾寒愣了,「你常買,我以為你喜歡。」

「哦,你常買給方澄。我覺得你要是買給我,我會比方澄還開心。於是自己買了假裝是你送的。」付長寧回味了一下過去,笑道,「別說,是挺開心的。過去生活中我的大部分快樂來源於此。」

聶傾寒覺得那紙包糖葫蘆簡直紮眼睛。方才有多欣喜,現在就有多懊惱。

拿回糖葫蘆緊緊地捏在手裡,「你為何不說?若我早知道」

「若你早知道又如何,事情不會有任何改變。甚至你會覺得我過於累贅而疏遠我,是也不是?」聶傾寒一言不發,付長寧就知道自己說得沒錯,「現在好了,我放過你。我纏了你三年,你棄婚離開,日後我們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

想得美。他絕對會死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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