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 13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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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死在今晚——和你一起。」

安格斯宛若宣告的預言像是一顆驚雷,直接在眾人的心中炸開,從內到外都散發著揪心的痛楚。

「不,不要答應!」已經哭到沙啞的宮野誌保還是從喉中擠出了那麼一絲泣音,顫抖著說出注定無法被對象接收到的話,「老師,不要答應他!」

屏幕中,白發青年的右手不知何時攀上唇邊,手上纏繞的白色繃帶與他此刻的臉色,竟然分不出哪個更白。

他又開始痛苦地嗆咳,像是一隻瀕死的蝴蝶,連扇動翅膀的力氣都沒有,那雙眼睛裡的光明明滅滅嗎,卻倔強地支撐著,不願意跪倒下去。

安格斯反倒冷漠了起來,他藍綠色的異瞳在暗光下顯出無機質的玻璃質感,一種不安的感覺在醞釀。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長到連空氣都逐漸窒息、凝固,宮野誌保被旁邊的警衛拍醒,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把臉憋得脹紅。

時間一秒秒地跳動著,不會因為人內心的痛苦和祈盼而延長,也不會因為某些人的迫不及待而變快。

神穀哲也的視線向上傾斜,他站穩身子,甚至很有閒情逸致地整理了一下灰色的圍巾,動作漫不經心。

「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

安格斯笑起來了,他向前踏去,腳步輕快,動作優雅,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好極了。

廣袤的夜空是劇本的旁白,腳下喧鬧的城市是他最完美的舞台,而這場延續了太久的鬧劇,終於要在這一刻落幕。

神穀哲也遲鈍了片刻,也有些艱難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他被安格斯單方麵引導著,一並旋入了這場永無歸途的夜色中。

在幾人眼中,兩人的姿勢與夢境中逐漸重合。

即使沒有鍾聲響起,噩夢卻依舊如期而至。

21:00:58

「我帶你去看煙花吧,就我們兩人。」安格斯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來了,他嘴角綴著滿足的笑,像是個即將放學的孩子。

神穀哲也終於開口回應:「好。」

眾人這才恍然反應,原來神穀哲也這一聲「好」裡,竟然包含了兩個問題的答案。

隻是這兩個問題,他們一個都不想接受。

「鐺——」沉悶且悠長的鍾聲,在遲到了一分鍾後還是姍姍來遲,像是法官手中落下的法槌,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判。

安格斯顯然興奮了起來,他的黑發隨著風向後仰,露出光潔的額頭,那雙虛假的異色瞳中終於染上了真實的喜悅。

他徑直地、快速地向前邁步,向虛空漫遊,交疊著的手隨著兩人的動作不一而繃直,卻義無反顧地往前拉伸。

終於,他整個人躍了出去,黑色的風衣下擺在空中綻開,像是展開的黑色翅膀,帶著死亡的陰影。

任誰也沒想到,橫亙日本地下多年的跨國組織首領,竟然死得如此戲劇化,甚至還帶著一種虛幻的、不真實的美感。

因為……他看上去實在是太過於快樂,仿佛一輩子的願望,就在此刻實現。

卑微又可憐,幼稚且瘋狂。

但眾人的關注點此時卻絲毫沒有放在安格斯身上,除了在室內觀看的降穀零,宮野誌保和江戶川柯南都不由得仰著頭,試圖尋找那最後的身影。

轟隆聲傳來,無法一次性被拆解掉的炸彈終於隨著鍾聲的響起產生反應,如同連綿的煙火開始炸開,一道道紅光伴隨著玻璃破碎的劇烈聲響,在夜幕下看帶著一種血腥的迷幻。

火光沖天,不少圍觀群眾發出尖叫,甚至有些不知情的人把這當作鈴木集團搞出來的新把戲,歡欣鼓掌。

而降穀零絲毫沒有在乎下方出現的點點火光,他隻是定定地看著天台上唯一一抹白色,在風中搖搖欲墜。

比起已經放飛自我的安格斯,神穀哲也哪怕是麵對死亡,也帶著從容不迫的內斂,仿佛真的隻是簡簡單單的去看一場煙花。

博爾赫斯說過,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毫無波瀾,毫無聲息,就好像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降穀零其實知道神穀哲也已經做好所有準備,他沒有打算與他們告別——連抬頭都沒看一眼攝像頭。

或許對神穀哲也來說,他與安格斯一同赴死,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告別。

一來,安格斯一死,黑衣組織徹底瓦解,再無再起的可能性,神穀哲也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警方也再也無需擔心組織的威脅。

二來,已經無法恢復曾經健康的他,哪怕活下來也隻是拖累,神穀哲也表麵雖不顯,但實際上也有著他的高傲一麵,他不願意做拖後腿的那個,自然想要徹底斷掉生機。

可是……這種無力的感覺。

他隻恨自己。

降穀零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看著白發青年平靜地向虛空邁出一步,平直地向下墜——

不,就這短短的一秒鍾,一道黑色的身影狼狽地從樓梯口沖出來!

甚至沒有一絲的停頓,他猛地蹬地,像是一隻在危難時機撲向幼崽的大貓,帶著狠絕和不要命的力道。

他趕在最後一刻抓住了神穀哲也的右手腕!

諸伏景光的身體猛地摔在平台上,右手猛地增加的力道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去,隻能靠左手扣住天台缺口的邊緣凸起處,活生生地讓原本就沒養好的指尖再次血肉模糊。

他劇烈的喘息著,仿佛能將身體裡的恐慌和怒火,直接隨著達到極限的身體爆發出去,缺氧的感覺蔓延,連帶著身體都漸漸地無力,諸伏景光咬著牙,絲絲縷縷的鮮血從嘴角溢出。

神穀哲也在那種酷刑下都能站起來,都能保護他們,他諸伏景光哪裡做不到?!

體重在此刻又一次成了特殊的一點,若他和安格斯再重幾分,想必諸伏景光力竭地沖上來,唯一的下場就是一起墜下天台。

偏偏就是這毫厘,他抓住了他。

諸伏景光晃了晃頭,吐出一口鮮血,臉上滿是灰塵和擦傷,那雙藍灰色的眼中卻綻放出難以形容的生機和氣焰,他艱難地挪動身體,將頭探出天台的邊緣。

「前輩!」他帶著小心翼翼以及近乎失而復得的崩潰。

沒有人回答他,甚至隻能感受到帶著血色的風聲吹過耳際。

「前輩!」於是他又喊了一聲。

墜在半空中,唯一的連接點便是諸伏景光的右手,神穀哲也靜靜地垂著頭,看向底下的一片「煙火」——和安格斯。

安格斯並沒有鬆開他的另一隻手,諸伏景光實際上承受著兩個人的體重。

若是在正常狀態下,諸伏景光肯定會察覺到這疊加起來的不尋常的重量,但在此刻,已經近乎是力竭後的「回光返照」,他甚至覺得手已經逐漸麻木,化作了一片刺痛。

他隻是一次又一次地喊著「前輩」,試圖讓神穀哲也抬起頭來,看他一眼。

但是沒有。

諸伏景光最先對上的是安格斯憤怒到幾乎扭曲的麵容,黑發青年仰著頭,錯開神穀哲也的身體,直直麵對著他,咬牙切齒地道:「諸伏景光!」

安格斯看上去確實氣瘋了,他設計的完美死亡的結局,被怪盜基德那隨手一撥,被諸伏景光這縱身一躍,毀得失去了任何價值。

哪怕是爆炸的氣浪也沒毀掉的直播小飛機還在天空拍著,將這生死一線的場景復刻出來。

降穀零看著這一幕,有些無力地抹掉額上的冷汗,心如擂鼓,卻還是報復性地笑出了聲。

「哈哈哈,hiro……乾得漂亮!」

在所有人都放棄希望的那刻,隻有諸伏景光,他完全摒棄了任何不成功的可能性,一如他執拗的性格,抓住了神穀哲也最後一絲生的希望。

笑著笑著,淚水就順著臉頰,從那紫灰色的眼睛裡流出,帶著一種不知作何反應的復雜和痛苦。

——諸伏景光支撐不了很久,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他實在是太累了,翻下二十樓,狂奔幾百米,接著再爬二十樓,哪怕是訓練有素的警察公安,此刻的力氣也已經到達了極限,更別說他手上抓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他能堅持多久?三十秒?一分鍾?兩分鍾?

結局無非就兩個,諸伏景光力竭鬆開手,回歸安格斯想看到的結局;諸伏景光力竭,與兩人一同葬身火海。

以降穀零對幼馴染的了解,這家夥無疑會選擇後一種。

他實在是被愧疚給壓垮了。

諸伏景光不可能看著神穀哲也死在他的麵前,更別說是由他親自放手。

滿是灰塵的手掌握住纏著繃帶的纖細手腕,注定著就不會再分開。

在極度的緊張中,時間會被無止境的拉長,可以延伸出許多瑣碎的感受和變故,它們疊加在一起,組成了一條蟒蛇,活生生將人扼緊、閉過氣去。

hiro,你能說服神穀哲也嗎?

降穀零靜靜地坐著,明明沒有傷,卻比他逃離組織時更加狼狽。

他的額發幾乎被冷汗全部打濕,灰紫色的眸子裡一片迷茫,像是迷失在雨夜中的流浪者。

---------------

諸伏景光沒有理安格斯的無能狂怒,他隻是看著神穀哲也,用近乎祈求的聲音道:「前輩,你看我一眼……拜托,不要放棄活著。」

活著……他不想活了!!

怒火上頭到已經罵都不知道怎麼罵的神穀哲也:「……#¥%@#@t-t!」

他真傻,真的,為什麼不多帶把鎖,把天台的門給鎖起來?

這天台的風真大……

意識在兩具身體裡流竄,最後暫且停留在神穀五號那邊,鹹魚發出憤怒且委屈的威脅,試圖把諸伏景光嚇得鬆開手。

然而……沒什麼卵用。

經過那麼久的相處,神穀哲也算是對紅方的人知根知底了:善良、執著、一根筋,可以說身上就沒什麼缺點,一如既往地發光發熱,為群眾做貢獻。

他們是構成漫畫主線的齒輪,是一環扣一環、盡忠職守的釘子。

如果沒有神穀哲也的存在,他們會按照原有的節奏一步步走下去,成為觀眾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或許有痛苦,但導致痛苦的對象不應該是他。

都是一群笨蛋!

漫畫原主線中,鬆田陣平能為了一個線索把自己給粉身碎骨,而現實中,諸伏景光不顧一切過來拉住他,自然也就沒了鬆手的可能。

神穀哲也隻覺得頭疼欲裂。

諸伏景光能死嗎?

不能。

這部漫畫想要達成he的結尾,自然不可能出現雙雙赴死的局麵,他為了大義隨著安格斯去死還說得通,諸伏景光來救人跟著一起死……那就說不通了。

要是諸伏景光真的跟著狗帶,論壇必然爆炸,達不成少年漫真實結局的世界線指不定會重置,屆時會發生什麼,那是神穀哲也不可估量到的未來。

可是棋差一招,他又不想放棄……

讓他留下的籌碼並不足以壓過他想死遁的逃避心理。

神穀哲也人麻了,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

鹹魚絞盡腦汁,發現用語言跟諸伏景光對剛是說不通的,他甚至有點擔心自己被對方的糖衣炮彈給策反。

萬一自己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之後又後悔怎麼辦?

神穀哲也對自己在某些方麵的自製力還是有點逼數。

借著安格斯的眼睛,神穀哲也看到諸伏景光那雙不甚清晰的藍灰色眼中,像是一條洶湧的河流,裡麵灌滿了他看不懂的情緒,仿佛全部隨著那聲「前輩」傾注到他的身上。

實在不行,就等諸伏景光力竭鬆手的時候,把他重新拋上去好了。

應該不會有人那麼找死,明知無力回天還往下跳吧?

將心比心,神穀哲也覺得人的求生本能在電光火石間中還是可以發揮一定作用。

在某些時刻,身體會比腦子更想活下去。

很好,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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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1:10

煙花已經綻放,但此刻卻無人欣賞,呼嘯的夜風中,隻能聽見一聲聲雜亂的長嘯,帶著嘶啞和扭曲的悲泣。

遠處似乎真的有煙花燃放,流穗的金色亮光沖上天際,化作一片星星點點,比天上的星更亮、更遠,又一瞬落下,從天台邊劃過,像是要拽住什麼一樣。

「怪盜基德,你還沒過去嗎?!」江戶川柯南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耳麥中傳出,「快點啊!」

他此刻正在樓層間奔跑,試圖找尋一個適宜的地點幫忙,但在危急時刻,卻又顯得如此無力單薄。

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已經離開了雙子樓的亮麵大樓,正試圖從底層上那邊的天台,但是因為爆炸引發的密碼故障,想要到達樓上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做到。

直升機倒是來了,但是由於爆炸的氣流原因,也無法靠近天台,此刻正如小人國裡站著的巨人,手足無措地在天際挪動,試圖擋住時鍾,讓時間停止。

一時間,隻有那滑翔翼像是在堵塞車流中的自行車,在夾縫中生存,晃晃悠悠地滑過去。

黑羽快鬥操控著滑翔翼,隨著爆炸的氣焰翻騰,幾乎是與火焰擦著過去——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底下最慘的救援者!

怪盜摁著耳麥:「你催我也沒用啊,我的滑翔翼又不是遙控的,被爆炸的風浪掀起來,我得先調整方向!」

「那你快調啊!」

黑羽快鬥透過單片眼鏡看遠處的黑點,忍不住發出慘嚎:「你確定嗎?三個人?我這是滑翔翼不是飛機!」

江戶川柯南險些脫口而出那個黑頭發的不用救,卻在說出去前強行憋了回來。

不行……雖然他巴不得安格斯去死,但是不管怎麼樣,有些話他注定不能說。

要是名偵探工藤新一罔顧人命的話,想必神穀哥哥也會對他失望的吧。

半晌,他隻道:「加油!」

黑羽快鬥:「……」見鬼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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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1:15

從爆炸響起,邁出天台,飛身一撲,再到此刻的僵持,實際上也隻是過了短短十幾秒。

而這短短十幾秒,瞬息萬變,將人原本絕望的心反復地拋上拋下,又來回揉捏,使得那入骨的酸麻和刺激頭皮的緊張攪在一起,全部附著在視覺上——挪不開眼。

安格斯的情緒爆發隻在一刻內,很快,他就平靜下來,像是接受了這一切,又或者說,他並不覺得諸伏景光能改變什麼結果。

隻是再徒勞掙紮一會罷了。

黑發青年依舊緊緊地攥著神穀哲也的手腕,後者手上的鮮血順著連接處滴落,落到他的臉頰上,一滴一滴,像是審訊時溢出的血色的淚。

神穀哲也一直低著頭,似乎在逃避諸伏景光的目光,隻有被風吹起遮住麵容的那縷碎發,才能看見他微微顫抖的眼睫。

諸伏景光喘著氣,隻覺得頭腦中的嗡鳴聲愈發響亮,眼前出現了一塊塊像信號不良的電視裡閃爍的黑點。

他從晃盪中看到安格斯冷漠的表情,愈發覺得這是一場生命的拉鋸。

神穀哲也沒有反應,隻有斷斷續續的鮮血順著他的下頷滑落,連咳嗽都被風聲吹得虛無、消散在夜色裡。

作為中間的那個,兩個相反的力道扯著他,想必比直接跳下去更難受。

但是諸伏景光卻做不到成全。

前輩是昏迷了……嗎?也是,他的身體那麼差。這樣更好,起碼不會被安格斯蠱惑著繼續下落。

腦海中的思緒攪動,卻逃離不開麵前人的情緒旋渦,諸伏景光覺得他不像是在救神穀哲也,而是自救。

這沉甸甸的,是他的愧疚。

諸伏景光憋著氣,開始往回拉,他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向上提手臂,再用盡最大的力氣向內挪動,將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到手指,手臂上的肌肉仿佛隨時會崩裂一般,在夜風中發顫。

但當諸伏景光努力了半天,被二次爆炸聲猛地驚醒時,才發現自己似乎依舊停留在原地,縱使拚盡全力,他能做到的也隻是抓住神穀哲也的手臂,卻無法進行下一步動作。

甚至他所謂的漫長掙紮時間,在現實中也絕對不超過三秒。

他似乎還是高估了自己。

諸伏景光在心中苦笑,麵上的表情卻因為身體達到極限而痙攣抽搐成扭曲的弧度,似哭非哭。

果然,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他永遠做不了救人的那個,反倒像是個狼狽的膽小鬼,次次都在拖後腿。

要是自己能夠堅定自己的判斷,不被其他人的思路乾擾,那麼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一時間腦海中反倒清醒萬分,諸伏景光在心裡默數著,覺得以他目前的情況,最多再堅持十秒。

十秒後……就這樣吧,似乎有些對不起高明哥和那群混蛋呢。

而在遙遙相望的室內,降穀零安靜地看著這幕,嘆息了一聲:「hiro……」

他尊敬且愧疚的前輩,他親密而熟稔的幼馴染,此刻麵臨著近乎必死的局麵,而他卻絲毫幫不上忙。

真是令人厭惡的軟弱。

金發青年踉蹌地起身,心中猶如一團火在燃燒,劈裡啪啦的,帶著安格斯嘲弄的笑聲。

不能繼續逃避下去了,不管之後結果怎麼樣,他是最應該行動的人選,他要看著安格斯化成灰燼,徹底粉碎!

這是降穀零的恨,無關乎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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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棧橋已經全部炸毀,爆炸的餘波使得大樓震動,也愈發難以控製住身形。

諸伏景光不知不覺中,已經半個身子墜在了外麵。

他努力向上仰著頭,手臂上撕裂的傷口染著血,蹭到天台的地麵上,順著牆流下,隻是勾在凸起處的左手,如同沉默的鉚釘,不會有絲毫地挪動。

隻是鉚釘會生鏽,隨著時間、汗水、血液的沖鋒,終究會繃斷。

「放手吧。」

神穀哲也平靜無波的聲音突然傳來,諸伏景光渾身一個哆嗦,如同上課時猛地一個瞌睡激靈後的短暫清醒,他努力睜大那雙有些渙散的眼睛望下去。

不行!

但比起他的回答,更快一步的是安格斯。

黑發青年乾脆地道:「好啊。」

他微微仰著頭,看著神穀哲也,像是問父母要承諾的小孩,帶著微不足道的懇求和對賭的孤注一擲:「你這次會做到吧。」

「嗯。」白發青年輕巧地應著,一如他們的「上次」。

「答應我了哦。」安格斯歪頭,朝諸伏景光露出個挑釁的微笑,「希望你不要把這個家夥也帶著。」

「死亡有時候,就是如此廉價。」

像是詠夜的詩人,連尾調都帶著漫不經心地倦懶,如同安格斯初次出現時佯裝的北歐饒舌。

他猛地晃動,腳往牆壁上一蹬,同時鬆開了緊抓著神穀哲也的手,呈現一個「大」字,如同張開殘缺翅膀的黑色蝴蝶,背後是一片火光。他脫離了溫床,向下墜去。

在墜落中,黑發青年帶著笑,右手向上伸,仿佛想要最後觸碰那一抹純白。

最後,他什麼也沒碰到,融化在一片紅與黑的交織中,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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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1:18

又是隻過了三秒鍾,但風更猛烈了。

此刻,諸伏景光與天台的唯一連接點,就是他尚未完全僵硬的左手,緩緩掙紮著翹起手指,又再次狠狠扣下。

安格斯墜落前的報復讓他半個身子徹底滑了出去,隻剩下單隻手徒勞地掙紮著,像是樹葉尖欲滴的雨珠,隻需要一陣強烈的風,就可以將其帶到泥土裡。

但諸伏景光此刻卻萬分平靜,隻是笑著,虛弱地道:「前輩,你就沒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神穀哲也抬頭看他,語氣帶著絲嫌棄:「你很麻煩啊。」

「是是是,我很麻煩。」諸伏景光應著,無奈又溫和,聲音微不可聞,「但我還欠你一塊藍莓蛋糕呢。」

「唔……如果有天堂的話,應該也不缺蛋糕吧。」

到了這個無法扭轉的地步,諸伏景光甚至能說幾句玩笑話,又或者說,他覺得這樣也不錯。

起碼他已經改變了那個噩夢,沒有讓前輩消失在一片血雨中。

——他從旁觀者,變成了參與者。

多麼細小的進步!

卻讓諸伏景光無比滿足。

神穀哲也淺金色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道:「我真是——謝謝你啊。」

這種情況還惦記著蛋糕,諸伏景光果然是腦子壞了!

見褐發青年終於有了支撐不住的跡象,神穀哲也終於又一次道:「放手吧。」

「現在放也沒有意義了吧。」諸伏景光低聲道,甚至還是帶著他慣有的體貼,「抱歉,可能抓得有點疼。」

白發青年瞪他,深淺不一的金眸裡映著天際的禮花,起落間看上去格外明亮。

「你可以放另一隻!」

鹹魚恢復了平日的理直氣壯,而諸伏景光被他不走尋常路的話語給噎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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