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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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起受天賜字……

烏行雪轉頭看向蕭復暄,忽然抬手,在他耳骨根處抹了一下。

都說天宿上仙的劍快過九霄雷電,眨眼就能讓不守規矩的人身首異處。四方邪魔都要避他十丈遠,常人更是不可能近身。

烏行雪手都伸出去了,才想起這沒頭沒尾的話,後悔已然來不及。

然而,蕭復暄手裡的劍隻是輕抬了一點,又低下去。嗡然震響剛出聲就歇止了。從鋒芒狂張到斂芒入鞘,隻在瞬息之間。

烏行雪被這變化弄得一愣。就見蕭復暄偏頭過來,垂眸瞥向他的手指:「你在摁什麼?」

他嗓音很沉,說話的時候頸下會微微震動。

烏行雪蜷了手指收回手,「哦」了一聲道:「你那個『免』字呢?好像一直不曾出現過。」

蕭復暄朝草棚看了一眼,雜人太多,他似乎不想多言。隻答了兩個字:「沒了。」

也是。仙都覆滅,靈台不再,天賜的「免」字印沒了也正常。烏行雪感覺自己不知為何突迷心竅,問了個多餘的傻問題。

他擺擺手,正要跳過這話,就聽蕭復暄道:「以前也不是總能看見。」

烏行雪有些好奇:「不是總能看見?怎麼,天賜的字還會時隱時現?」

「嗯。」

「那怎樣會隱,怎樣會現?」

「……」

不知為何,蕭復暄沒答。

他隻是抬手捏了一下原本該有「免」字的頸骨,看了一眼烏行雪,然後徑自往草棚走去。

烏行雪:「?」

「為何說是點召?」蕭復暄走到草棚邊,問那個裹著厚襖的女人。

旁邊有一位仙門弟子還要阻攔,被另一個摁住了,一臉遲疑地盯著蕭復暄的模樣。

「因為脖子上有字。」女人抬手比劃了一下。因為隆冬襖厚,顯得有些笨拙,更襯得她通紅的眼睛傷心空洞。

脖子有字?

烏行雪聽得沒頭沒尾。

好在仙門弟子看不下去,幫忙說道:「這事在魚陽邊郊鬧了有一陣子了。第一家遭殃的是個樵夫,好好的人,那天一覺醒來,脖子上突然就顯出了字,就像……就像天賜似的,長在身上,怎麼洗怎麼刷都不見消失。」

他朝蕭免的脖子瞥了一眼,又飛快收回:「然後當晚那樵夫就失蹤了,一並失蹤的還有他平日常用的斧子以及供在神龕前的香爐。」

「香爐?」醫梧生聽得納悶。

「對,香爐。」仙門弟子點頭道:「那家人覺得奇怪,四處找尋,就是找不到。七日之後,他們一家老小都做了同一個夢。」

「夢見那樵夫盤腿端坐在神龕上,一手拿著斧頭,一手托著香爐,腿上擱著自己被砍下的頭。血從斷了的脖子往下淌,淌得滿身都是,那頭還開口說了話。」

「說了什麼?」

「說他被點召成仙了,就供在大悲穀的崖廟裡,讓家裡人記得給他捎份香火供奉。」

「那家人醒了就來我門求助了。但是眾所周知,這大悲穀封穀很久了,大家輕易不會來的。後來有幾個師兄師姐看不下去,帶了花家買來的無夢丹,跑了一趟大悲穀。」

「有無夢丹相助,師兄師姐倒是無礙。但他們匆匆一趟,也沒能找到那個樵夫,隻撿到了他的板斧,血淋淋的。」

聽到「花家的無夢丹」,烏行雪怔了一下,看了眼醫梧生。

就見他垂眸頷首,把掩住口鼻的布巾又朝上拉了拉,蓋住了大半張臉,神色有些苦。

世人皆仰仗無夢丹出入大悲穀險境,反倒是做出無夢丹的人自己沒那福氣。

真是……不講道理。

「總之,那之後就總有人家遭殃,境況差不多。都是頸間忽然生字,然後當夜就失蹤了。哪怕用繩捆在床上,一旁有人晝夜不休地盯著,也不頂用。看顧的人總會突然睡著,捆人的繩子倒是沒解,但繩上全是血。活像是……」

仙門弟子綠著臉道:「活像是把被捆的人沿著繩子切開了,挪出去的。不論怎麼消失的,失蹤之人都會托夢說自己被點召成仙了,要來大悲穀送香火供奉。」

「這是又一家遭殃的。」他指著那個女人,「兩個女兒都沒了,我們幾個陪著來尋一下。其實——」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其實尋也尋不到。但看那女人通紅的眼睛,還是把話咽下去了。

「這麼凶的事,你們門派隻來三人?」醫梧生詫異道。

「這不是前兩日,無端海蒼琅北域崩毀麼,門下弟子大多去了那邊一趟,損耗極大。我門也不是什麼大派,實在人手有限。」那三個弟子咕噥著。

烏行雪原本要去草棚坐等天黑,聽了這話,腳尖一轉就回了馬車。

普天之下皆罵名是什麼滋味,他忘了。

但眼下來說,與其去嚇唬幾個沒名頭的仙門小鬼,不如在馬車裡裹著毯子睡一覺。

他指望這囫圇一覺能夢見點什麼,鵲都也好、過往也好,但是沒有。

很離奇,他沒有夢到任何成形的場景,也沒有任何完整的人。倒是夢見了那個「免」字,泛著淡淡的金色,近得就像在鼻尖前……

***

烏行雪倏然睜眼,看見蕭復暄站在麵前,正彎下月要來。

他舔了一下發乾的唇,一把抓住蕭復暄的手腕,「你——」

話沒說完,烏行雪就聽見了當啷輕響,低頭一看,就見蕭復暄指尖勾著一對銀鈴。跟之前在花家拿來係他手腕的護花鈴一樣。

「這是做什麼,又要扣著我?」烏行雪看著鈴鐺有點愣神。

蕭復暄沒答,任由他攥著手腕,手指卻動了幾下,把那對銀鈴係在烏行雪月要間。

他低著頭的時候,耳骨和脖頸便離得很近。

烏行雪下意識朝那個本該有「免」字的地方看了一眼。

「天鎖解不了,隻有這個。」蕭復暄沉沉開口。

烏行雪遲疑片刻,鬆開了手。

鎖鏈解不了,然後呢?跟鈴鐺有什麼關係?

沒過多久,他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馬車外,太陽已經下了山。依照那幾個仙門弟子所說,可以過橋進穀了。

烏行雪跟在蕭復暄身後下車,其他人已經到了吊橋邊。

夜裡的大悲穀忽然起了白毛風,烏行雪走過去的時候,身上的鎖鏈一直在悉索響著。

那些鎖鏈其實很細,他看不見但能感覺到,一根根鎖釘透過骨骼穿在魂魄裡,如影隨形。

「什麼聲音?」走到近處時,那幾個仙門弟子聽見響動,咕噥了一句。他們循聲掃了一圈,目光落在烏行雪身上。

他們瞬間炸起戒備,在看到他月要間銀鈴時,又悄悄鬆了一口氣。

烏行雪看在眼裡,輕輕開口:「噢……我說怎麼好好的,突然給我掛鈴鐺呢。」

他轉回頭,看到了蕭復暄冷生生的臉。

「上仙?你……」他看著蕭復暄的眼睛,正要開口。

蕭復暄卻在他開口之前抬了劍,劍鞘抵著他的後月要往前推了一下,沉聲說:「上橋。」

行。

你有劍你說了算。

烏行雪沿著長長的吊橋往前。

前麵是寧懷衫和斷臂,他們四下跑了一圈又回來了,沒看出來有什麼變化。隻時不時囑咐道:「城主,四周那些醃臢陰物清掃過了。一會兒進了穀,別跟我倆離太遠。那些小東西就不用您出手了,我倆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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