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劫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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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頭先前還試圖把夢鈴塞給別人, 現在隨身帶上,他又變了心思。他往事半點兒不記得,倒是對這夢鈴寶貝得很, 根本不給別人碰。

……

尤其不給天宿上仙蕭復暄。

每碰一回,大魔頭的神情就十分微妙。明明先前他不想親手拿夢鈴時,第一個塞的人就是蕭復暄。

寧懷衫和方儲一邊裝死,一邊透過眼縫看得清清楚楚,心說不愧是我們城主, 果然陰晴不定心思難猜,翻臉比翻書快。

烏行雪不想因為一個小鈴鐺跟蕭復暄這麼反復拉扯, 麵上倒沒什麼, 就是顯得他們好像有鬼似的。

他索性閉了眼, 倚在馬車壁上裝睡起來。心裡不禁自嘲道:堂堂魔頭呢, 學誰不好, 學寧懷衫和方儲那兩個傻子。

傻子的辦法往往有些效用,烏行雪裝了許久後, 居然真的有了點困意。

據醫梧生說, 如今世道太亂,各仙門都會在自家勢力覆蓋的邊界上設立仙門禁製和結界,就像封擋在大悲穀的一樣, 大大小小各不相同。

它們林立在城郊、山野、碼頭等地方,層層疊疊,無法忽略。

曾經仙門中人,修為高的那些能禦劍而行、能縮地千裡, 從極北到極南,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如今卻不行。

倒不是他們修為退了禦不了。而是那瞬息之下不知要強穿多少禁製結界、驚動多少仙門,一路上光是收各家封書就能收到手軟。

所以這些年為了避免麻煩, 隻要不是情勢格外緊急,各家出行還是以特製的車馬居多。

馬車稍停一會兒或是倏然打個彎,便是又過了一道禁製。

一路下來,憑此就能估算途經了幾座城。

從大悲穀到落花台,大約要走上一整天,過四座城。

烏行雪在困倦中感覺馬車輕顛了一下,心裡盤算著這應當是第三座,離落花台不算太遠了。

他們出發時天色剛明,這會兒又近傍晚,或許也有離魔窟照夜城越來越近的緣故,寒氣重了不少。

烏行雪居然真的感覺到了冷。

他手指掩在寬大的袖擺裡,指尖輕搓著暖爐。爐裡的熱意其實很足,貼得久了,甚至有一些微微的燙,最適合這樣的冬夜。

但烏行雪還是冷。

他起初以為,那寒意是順著馬車窗戶縫溜進來的,後來意識到並非如此。那更像是從他骨頭裡滋生而出的,如同的冰水,順著骨頭縫和經脈四處流淌。

手上的暖意並不足以蓋過那種陰寒。

他又試著運轉氣勁,轉了好幾個周天……

更冷。

沒有記憶就是麻煩。殺人的時候眼都不眨,這種時候卻百無一用像個廢物。

烏行雪在心裡自嘲了一句。

他懶懶睜開一條眼縫,想勾條毛氈厚毯來蓋。卻見蕭復暄微垂著眼皮,眸光落在他身上,不知是在看他,還是藉由看他在出神。

「……」

烏行雪怔愣一瞬,又默默把眼睛閉上了。

毯子是拿不著了,動靜太大。至於冷……

那就冷著吧,都混成魔頭了,還能被凍死不成!

他在陰寒裹身之下,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徹底睡著前,意識還掙紮了一下,不忘把夢鈴攏進手裡,免得又被人觸碰。

或許就是因為握住了那白玉鈴鐺,他囫圇之下做了一場夢。

夢裡的他也很冷,如出一轍的陰寒氣順著骨頭淌遍全身。但他卻一身薄衣,連暖爐都沒有拿。

他兩手空空,站在某個偌大的庭院裡,彎月要在一截青竹邊洗手。

壘石邊的青苔結了冰,可見那水應該是極冷的,他卻無知無覺。隻是垂眸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指。

「城主。」有人叫他。

烏行雪曲張了兩下手指,這才不緊不慢地直起身,轉頭看去。

就見方儲站在一棵參天大樹下,腳前是一汪深池,池邊堆著雪,池裡的水幽深而粘稠。

那水乍一看是黑色,然而泛起的泡沫濺到雪上卻是一片殷紅。

有一隻手掙紮著從池裡探出來,憑空抓撓兩下。方儲一腳蹬過去,那手又沉沒回去。

片刻之後,再無動靜。

方儲在苔草上碾了兩下鞋底的血,稟報道:「城主,這倆不懂事亂說話的已經料理完了,隻是不知那些話傳出去了多少。」

烏行雪從竹泵邊的銀架上拿了一條雪白布巾,一邊擦手一邊說:「我不記臉,這兩個小玩意兒哪裡來的?」

方儲:「……小玩意兒。」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家城主張口閉口都是這類稱呼,在不知情的人聽來,還以為是什麼昵稱。然而那就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估計是幫自家主子探消息吧,不要命地探到了雀不落。

偏巧撞上他家城主懨懨的,心情不好,於是統統進了血池,連骨頭都不剩。

當然,心情好可能更慘。

寧懷衫對血池一直有些畏懼,方儲卻不然,他就是從這池裡爬出來才能活的,所以全無感覺。

他見血池上漂著一隻小金鈎,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勾出來,分辨片刻道:「城主,有魄鈎。」

魔窟照夜城是個沒有人情也沒有人性的地方,那些大魔頭的府宅裡,總養著許多幫自己辦事的小邪魔。

大魔頭壓得住時,他們就是聽話的手下、隨從。若是受傷虛弱壓不住了,他們就是隨時會反咬一口、伺機上位的餓狼。

有些魔頭為了安心,也為了好操控,會在那些手下的命門處扣一個魄鈎,堪比凡人市井拴狗的頸繩。

那些魄鈎平日隱於皮肉之下,隻有死透了才會顯現出來。

這種陰狠玩意兒若是在仙門,沒人會在上麵刻名姓,巴不得沒人知曉是誰乾的才好。但在魔窟卻恰恰相反。

魔頭們囂張跋扈,魄鈎上都有獨一無二的印記,全然不怕被人看到。看到了才好呢,還能幫他們助長凶名。

越是凶名在外,越是無人敢犯,手下也越是服服帖帖,老老實實。

所以方儲一看那印記就知道是誰:「城主,應當是桑大人家的。」

烏行雪:「桑大人,哪個桑大人?」

方儲癱了臉。

烏行雪輕輕「哦」了一聲:「你說桑煜?」

方儲實在沒忍住,嘟噥道:「照夜城就這麼一位姓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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