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姻緣樹(二)(1 / 2)
靈王大人醍醐灌頂。
他突然反應過來之前「哢」那一下的接骨究竟是怎麼回事,頓時有點想笑。
可笑歸笑,為了避免這位李家公子再被「哢」幾次、接幾回骨,烏行雪老老實實將手抽了回來——
他手腕一動,那李家公子隻覺得手裡一空,仿佛抓的是兩綹清風。
結果這麼一抽,李公子更急了。
這簡直坐實了兩位救命之人正有要悄悄離開的意思!那他能答應嗎?
必然不能。
東江沿岸一帶的人慣來淳樸,有時候為了送人一袋瓜果,或是好友近鄰之間搶著結一桌酒水錢,都要連拉帶拽、連撲帶抱。
更何況李家公子呢。
據說這李家公子有時為了搶付銀錢,那真是……熱情似火。
他行走城間二十餘年,沒有人熱得過他。
但這一點烏行雪並不知曉,也從沒有領教過。
他抽回手後,正帶著滿眼笑意要逗蕭復暄。剛欲開口,便瞥見餘光裡人影一動。
就見那李家公子又連掙幾下,兩手一伸——
烏行雪當即腳尖一轉,轉到了蕭復暄身後。眼見著那李家公子胡亂之下要去撲蕭復暄了,烏行雪抓了蕭復暄的手,將那裹著玉色長鞘的劍朝前一挑——
於是李家公子緊緊摟住了蕭復暄的劍。
蕭復暄:「……」
又抱人又摟劍的……
他轉頭看著烏行雪,毫無起伏蹦了一句:「我救他作甚。」
那表情實在好笑,烏行雪扶著他的肩笑了好半天。
***
會哭的孩子有蟲吃。
總之,這位李家公子靠著那股百折不撓的勁,還有抱著靈劍還敢死不撒手的勇猛之氣,硬是拖住了烏行雪和蕭復暄的腳步。
不過真正讓他們選擇多留片刻的,還是天氣和風浪。
原本稍有好轉的風浪又掀了起來,雖然船已行過那九曲十八彎的多山地段,但難保不會再遇險境。
本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意思。
天宿大人一邊滿臉寫著「多餘救他」,一邊倚著桅杆成了這船上的「定心丸」。
就是這定心丸煞氣好他娘的重。
李家公子徹底清醒後,所見的第一個人就是蕭復暄。他迎著天宿大人半垂的眸光,訕訕爬坐起來,又訕訕撒開手,把拿命摟的劍恭恭敬敬遞出去。
蕭復暄抬了手,那靈劍便自動飛落進他手裡。整個劍鞘花紋都流轉著淺淺的金光。
李家公子一看那金光,眼珠子都變得晶亮,登時忘了怕,開口問道:「二位……是神仙嗎?」
「不是。」蕭復暄答得斬釘截鐵。
李家公子滿臉寫著「你謙虛,我不信」,於是他又轉而看向烏行雪。
一身白衣的這位氣質颯遝如春風,想必是個好說話的,應當不會隻有那硬邦邦的一句話。
李家公子這麼想著,又眼珠子亮晶晶地等著回答。
烏行雪哭笑不得,道:「確實不是。」
死而復生之後,他和蕭復暄體內也沒有了仙元。一身修為倒是重拾了回來,會的那些術法也依然還會,符咒傀儡之流也依然能使,或許還有數千年甚至更久的壽長。
但他們確實不是九霄雲上的仙了。
至多能稱一句半仙之軀。
李家公子聽了回答,倒也沒有流露出半分失望之色,依然眸光晶亮地說:「就算不是
那天上的神仙,也是人間仙客。」
他拱手行了個禮,道:「先前為了讓二位多留片刻,實在有些莽撞失態,是我唐突了,希望二位不要介懷。總之,多虧了二位及時相救,否則我怕是已經成了這東江底下的一隻死鬼了。」
「還得連帶著賠上一群人。」他勾頭朝船艙裡看了看,「人家各個有老有少的,若是真折在這東江裡,那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烏行雪打量了他一番,戳著蕭復暄的月要肌,傳音道:
「這人有點意思。」
「生得像個紈絝,留人時像個潑皮,這會兒稍作收斂又有了幾分文人樣。」
蕭復暄瞥了一眼他的手指頭,傳音回去:
「你戳著我,誇別人。」
烏行雪:「……」
烏行雪:「我沒有。」
他登時想起當年在雀不落過劫期,天宿大人也是如此,借著接口勿的間隙說:「你抓著我,想寧懷衫。」
異曲同工了屬於是。
反正為了哄人,他最終都得搭進去好幾天……
靈王大人正走神,就聽那李家公子茫然問道:「什麼你沒有?」
「嗯?」他抵著鼻尖咳了一聲,乾笑道:「哦,沒什麼。對了,最近風雨這麼稠密,你們怎麼挑這種日子出遊江上?」
這個「對了」就對得很生硬,一聽就是強轉的話題。
蕭復暄挑了一下眉,沒有拆穿。
李家公子愣了一下,才跟上話頭。
他連忙擺手道:「不是出遊、不是出遊,沿江一帶的人都知道,哪有這個時節出遊的。我可沒有大風天來江裡找刺激的癖好。」
烏行雪:「哦?不是出遊,那是為何?」
李家公子答道:「我是上月聽聞,閬州那邊鬧了一場蟲患。」
「蟲患?」烏行雪略作思忖,想了起來。
閬州先前確實鬧過一場蟲患,還是春日裡的事。
當時他和蕭復暄知曉後易了容,在那邊一間常做布施的山廟作了幾日停留,分了些丹藥下去。還因此又碰到了醫梧生。
他們沒有絲毫刻意的親近和聊笑。
但在那樣的場景下,醫梧生那位藥癡對他們就是一見如故,說:「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二位公子有些麵善。」
他一邊琢磨烏行雪和蕭復暄帶去的丹藥,一邊回想。好半晌忽然道:「哦……我想起來了,夢都城南的冬市!」
他眼裡慢慢透露出驚喜來:「我同照台從馬車上下來時,差點摔作一團,二位剛巧經過是不是?我記得還同二位作過揖,說見笑了。」
「那是好多年前了。」醫梧生嘆道:「沒想到那麼早之前,我與二位就已經有過一麵之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