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姻緣樹(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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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王大人很不甘心,問道:「為何要你來?」

蕭復暄:「……」

蕭復暄:「因為戲樓不讓水牛進。」

烏行雪嘴角動了動,明顯是有點想笑,但又繃住了。

天宿大人神情麻木。

可能是真怕水牛吧,他說動就動。話音未落,便抬手去改烏行雪的五官容貌,堅決不給某人一點兒可乘之機。

烏行雪一邊任他在臉上點點碰碰,一邊又回了一句:「也沒說是水牛,不是還有一群小娃娃麼。」

蕭復暄手指頓了一下,瞥了一眼他不停開開合合的嘴唇,道:「烏行雪。」

烏行雪:「嗯?」

蕭復暄動了動薄唇,蹦了一句:「你是喜歡他們眉心的一點朱砂,還是喜歡那個肚兜,我也可以給你易。」

烏行雪:「……」

不必!

靈王大人畢竟隻是想逗人,覺得蕭復暄的反應很好玩,並不想真的把自己搭進去。

他頗為無辜地眨了眨眼,偏頭在蕭復暄唇上磕了一下,道:「那我還是比較喜歡你。」

蕭復暄挑了眉。

烏行雪又道:「哎,不鬧了,快易快易。今日你說了算,是個人就行。」

但他都主動磕人一口了,這易容就注定快不起來。

以這兩位的技法,易容不過是一瞬息的事。可他們愣是耽擱了好一會兒,等到兩人進茶樓的時候,靈王大人唇色都濃了幾分,頸側淡淡的血色還未褪盡。

*

蕭復暄的易容一貫不會太過出格,為了避過李家公子,這次還稍稍動了一下兩人的身形高矮。

似乎是頗有成效。

因為直到他們穿過整個戲樓茶堂,都沒有誰咋咋呼呼地迎過來。

「這戲樓今日好安生,那位李公子是不是根本沒來?」

烏行雪手指抵著蕭復暄的月要,一邊推著他往前走,一邊傳音沖他咕咕噥噥。

「差不多。」

蕭復暄回了一句,在堂倌的招呼下尋了一處空桌。

「那還挺稀奇,上回那老伯說這出戲快講到頭了,這幾日唱的還是新續的。以那李公子的脾性,總要來戲樓熱鬧一番,四處招呼招呼。居然沒來?」烏行雪還是覺得十分奇怪。

「或許——」

蕭復暄在茶桌邊坐下,剛回了「或許」二字,話音便是一頓。

「怎麼了?」

烏行雪納悶地問。

就見蕭復暄朝旁邊那桌偏了一下頭,道:「看隔壁」

烏行雪轉頭一看,拎著茶壺的手差點沒端穩。

隔壁那桌坐著一個人,穿著湖藍罩衫斜支著頭,手裡攥著一把未開的折扇。那不是李家公子又是誰?!

烏行雪拎著茶壺一動不動,片刻後轉頭悄悄沖蕭復暄眨了眨眼:「我們現在起身換一桌,是不是太過刻意了?」

蕭復暄:「你說呢。」

烏行雪又去看那李家公子,發現對方依然維持著那個姿態,一動不動。旁邊這桌來了人,他卻似乎毫無所覺,人在戲樓,魂已經飛去了天外。

興許就這麼坐到天黑,那李公子都回不了魂,更別說認人了。

這麼一想,烏行雪便放下心來,給自己和蕭復暄都斟了一杯茶,悠悠哉在地飲了起來。

可他們並沒有能安安生生地坐到天黑。

樓台上的戲剛唱過半時,那李家公子被一聲鑼鑔驚回了神。他呼嚕嚕晃了晃腦袋,又用折扇敲了敲額心,似乎在緩解困勁。這麼掙紮了一會兒,才放下支頭的手,給自己提壺倒茶。

他倒茶的時候半轉了身。

從烏行雪和蕭復暄的角度,隻要斜瞥一眼,就能清晰地看見他的全臉。

那李家公子本有一張稱得上俊朗的臉,咧嘴而笑時頗有一點紈絝相,算是有副好皮囊。然而此刻,那張紈絝臉蒼白無光,眼下還有兩片烏青,快掉到臉頰了。

烏行雪:「……」

這得是磕了二斤鐵丹藥,才能有這效果吧?

他和蕭復暄畢竟隻是招架不住李公子的熱情,並非同他有過節。看見對方如此模樣,也就顧不上什麼回避不回避的了。他們對視一眼,烏行雪屈指在李公子桌上敲了一下。

就聽「篤」的一聲響。

李家公子慢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抬眸看向他們。

烏行雪指了指那碩大的黑眼圈,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又遇奇緣碰見妖精了?」

李家公子眨巴眨巴眼,又慢半拍,恍然道:「啊……」

烏行雪:「?」

做什麼這一驚一乍的。

李家公子微微直起身:「二位恩人是何時來的?」

烏行雪乾笑一聲,頭也不回又戳了蕭復暄一下,無聲道:「天宿大人,看看你這易容術。」

蕭復暄:「……」

天宿大人已經不想在這位李家公子麵前探究什麼易容術了,他抬了抬下巴,沖那李家公子道:「不如先說你自己。」

李公子搓了搓自己的臉,道:「臉色差得很嗎?」

烏行雪道:「眼下那烏青能占半張臉了,你說呢。你這究竟是如何弄出來的?」

李公子蔫了吧唧地說:「十來日沒睡一場整覺了,能不青麼?」

說著,他又張口打了個哈欠,盈了滿眼淚花,看起來泫然欲泣。

他就這麼淚汪汪地看向烏行雪和蕭復暄。

烏行雪:「……你十來日不睡覺作甚?」

李家公子抹著眼淚,說:「哪是我不想睡啊,是根本睡不安生。」

烏行雪:「為何睡不安生?」

李家公子道:「有人托夢罵我。」

烏行雪:「?」

見恩人滿臉困惑,這李家公子也不再亂打啞謎了,細細說道起來。他指了指戲台上翻江倒海的黑色長龍,道:「起因就是我寫的這出戲。」

「二位聽說過這戲的來歷吧?」

「聽過啊。」烏行雪點了點頭,「臥龍縣名嘛。」

李家公子道:「對,這臥龍縣名的由來是我少時聽來的,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去了一趟南邊,走的是水路。有一天夜半醒來,我我從船篷裡探了頭,迷迷茫茫之下,在海霧裡看見了一道黑色長影。」

烏行雪「哦」了一聲,饒有興味:「那不就同臥龍縣當年的蜃樓一樣麼?」

李家公子點頭:「沒錯。我料想當年咱們這縣城浮現的蜃樓之景,應當就是從南邊映照過來的。而我在船上所見的,應當就是真跡了。」

烏行雪轉頭看了蕭復暄一眼,道:「怪不得說這李家公子一生多奇遇呢,這都能叫他碰見。」

「這不是福緣麼,好事啊。」烏行雪寬慰了一句。

他想說,你不會見著龍跡也熱情似火地撲過去吧?但忍住了沒出口。

李家公子道:「確實是奇遇福緣,這還不止呢。我當初半夢半醒嘛,看到那龍影不敢相信,愣了好半晌。等我拍著臉把自己打清醒了——」

烏行雪:「……」

李家公子道:「就發現龍影已經不見了,倒是那海霧裡有個人影。」

「哪樣的人影?」

「沒看見臉,隻看到模模糊糊的背影。我記得個頭很高挑,黑衣黑靴,跟那夜色都快融於一體了。」李家公子比劃著,說:「我看見他就那麼憑空走在海上,一邊走一邊將散發束起來。我一眨眼,他就沒進霧裡,再看不見了。」

「後來呢?」

「後來……」李公子訕訕了一瞬,道:「後來我迷迷瞪瞪睡過去,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從船篷裡醒過來。一時間就分不清前一夜所見是真還是夢了。倘若是真,那便是一生難得一見的談資。倘若是假,那就純屬白日發夢了,也不好與人亂講。所以我就寫了這出戲文。以臥龍縣的縣名來由為頭,以那海上的黑衣人影為底,然後……」

然後胡編亂造了一個淒美曲折、比翼雙飛的愛情故事。

烏行雪聽到這處,隱隱料到了一點後續:「所以你說那個托夢罵你的人是……」

李家公子眼淚淌了下來:「就是我在海上見到的那個人。」

「有好一陣子了。」李家公子聲音裡帶著哭腔,「自打這戲唱到『美人圖』,我就開始夜夜做夢。夜夜夢裡都有一個黑衣公子,長得倒是十分俊美,但那脾氣……」

「他在夢裡同我說,這戲文一派胡言烏七八糟。還說他脾氣壞得很,我如果不是不想活了,就趕緊改了。」

「可戲文嘛。」李家公子一臉委屈,辯解道:「戲文哪有當真的,本來就是胡說嘛。何況我還給他配了一段良緣……」

他說著說著,忽然想起麵前這兩位也被他配過「良緣」,差點把命配進去,又訕訕收了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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