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別去聽荒野的風聲(1 / 2)
是意料之內,是循環,也是空歡喜。
「愛是什麼呢。」我側身抱著奶奶的左臂不撒手,眼淚落在枕頭上,屋子被月光照得敞亮,我心中卻滿是陰霾。
「世界上隻有自己的父母最愛自己了。」奶奶微微閉著雙眼,慈愛的回答道。
我沉默了一會兒,賭氣的說,「爸媽愛木逸要多一點兒。」
「一家人,不應該計較得這麼清楚,木逸是你弟弟,你也會被血緣牽扯,不由自主的關愛他。」奶奶說。
「那你愛過爺爺嗎?」我好奇的問。
奶奶想了想,拿出了總是掛在嘴邊的那套說辭,「我來木家的時候,才十八歲,多好的年華……」
我打斷道,「奶奶,我的意思是說,拋開外界因素,你對爺爺是否有過最純粹的愛。」
「他不賭錢的時候,我自然是愛他的。」奶奶緩緩的說。
我不理解,我很不理解,我特別不理解。
「你不該對他有一絲絲的愛,他用不堪入耳的話罵過你,還曾按著你的頭往牆上磕的血流不止。」我反駁道。
「我和你爺爺相伴了六十餘年,他離世時,不提兄弟,不講子女,唯獨說這輩子虧欠了我一人,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我,當然會有愛,怎麼可能一點愛都沒有。」奶奶哽咽的說著,眼頭凹槽處蓄滿了淚水。
爺爺年輕時愛賭錢,日子完完全全是被他輸窮的,後來癱瘓了才稍稍收斂些,可還是時常亂發脾氣,口裡罵著粗鄙的話,手裡的拐杖打起人來疼得要命。
這些都是奶奶受的苦。
爺爺去世的時候,我讀高三,最後一麵我沒有見著,但我能想象出那個場景。
重病的爺爺已經喪失了清晰的言語能力,但還是用盡力氣一遍一遍的跟奶奶說,對不起,對不起,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汙濁不清。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我始終覺得爺爺臨了時說些這樣的話,不過是心中有愧,怕下十八層地獄罷了。
人做的惡,最後會化成其他人的惡意回歸到原主。
我忍住了難受,輕聲的安慰道,「奶奶不要想這些了,我們睡覺吧。」
沒辦法想到開心的事情,悲傷已經快要溢出我的腦子。
你能快樂嗎?假如你的摯友欺騙你,假如你的愛人拋棄你,假如你的親屬憎恨你。你也能把日子過得快樂嗎?
而黑暗遠遠不止這些,擺在眼前的傷害,根本不值一提。
其實,爺爺臨終前一個星期的周末,我在奶奶家。
爺爺半夜痛哭,一遍又一遍的喊我去他床前說話,快入冬了,鄉下冷得要命,我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房間的燈始終亮著,習題冊被我畫的亂七八糟,硬是不肯去隔壁房間見他。
「餵不熟的狼崽子」 「沒有半點人性的畜牲」等等,都是他逼急了罵出來的話。
奶奶守在他床前要他少罵兩句。
他轉而又是另一副心腸,語氣變得柔和,哭喊說,「我反正活不久了,你以後也不用再喊我爺爺了。」
我實在是太討厭他了,我小時候親眼看見他家暴,看見他窩裡橫,看他在外軟弱無能。
也就是他癱瘓了,天下才太平。
「怎麼了。」我凍的畏畏縮縮,站在門口,冷漠沖著床上的人的問道。
「幫我倒杯水。」他裝作從未說過辱罵的話,理直氣壯的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