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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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刀子名副其實,烈如火,利如刀,喝得席間其他幾位郎君都有些上頭。

不過,他們淺酌慢飲,又吃下不少炙肉、瓜果與點心,至多微醺而已,見元燁醉得頭暈目眩、神智渙散,紛紛笑了起來。

「九殿下還是喝得太急了些,好酒、烈酒,細品才能明白其中況味呀!」

「你懂什麼,還是快讓九殿下回去歇下吧,橫豎有人伺候呢。」

一言既出,眾人頓時明白過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初杏和元燁幾眼。

「好了,你們若也乏了,便都回去吧,明日還有西域諸國的使臣前來一同賽馬,別鬧得太晚。」

元穆安坐在主座上,沖這些人抬了抬手,身形穩如泰山,毫無醉意。

在軍中的那十年,他帶著將士們南征北戰,深入過沿崖陡峭、地勢險峻的西南,橫跨過天寒地凍、杳無人跡的東北,早習慣了用燒刀子這樣的烈酒驅寒、壯膽,此刻與眾人小酌,自然麵不改色。

至於他們說的那些胡話,與他在軍漢中聽到的粗俗之言相比,更是不痛不癢。

可是,想起他們也曾這樣打趣過秋蕪和元燁,他心裡就一陣不痛快,再不想繼續同他們耗下去。

眾人聞言,明白他的意思,互相交換了個眼色,不約而同地起身告退。

一場庭中的私宴,不過半個時辰便結束了。

元穆安也從主座上起身,回了正殿,留下下人們在外收拾杯盤。

康成沒有立刻跟進去,而是先悄悄向乾兒子海連使了個眼色,見他心領神會地出去,這才隨著元穆安進屋,更衣淨手、端茶遞水。

……

永安殿中,元燁被福慶和初杏從兩邊攙扶著在榻上坐下,暈乎乎地晃了晃腦袋,問:「這是哪兒?」

秋蕪已被竹韻從屋裡叫了過來,見狀吩咐蘭薈去準備醒酒湯,又親手倒了杯溫水,答:「殿下喝糊塗了,這兒是永安殿呀,您已回來了。快喝口水吧,醒酒湯一會兒就送來。」

隻是,還未遞至元燁的麵前,卻被站在旁邊的初杏擋住了。

「秋姑姑,還是讓奴婢來吧。」

不等秋蕪答應,她便笑著伸手接過那杯溫水,半跪到元燁的身邊,遞到近前,柔聲道:「殿下請用。」

元燁在朦朧之間聽到秋蕪方才的話音,心下安定,不覺有異,乖乖地就著杯沿大口飲水。

倒是被擋在一旁的秋蕪感到十分詫異。

她認得初杏,昨日分明聽見謝娘子將初杏送到了元穆安身邊,今日卻出現在了元燁的身邊。

「姑姑,初杏是太子殿下撥到咱們殿中的。」福慶方才一直在長寧殿中隨侍,見秋蕪疑惑,連忙輕聲解釋,「說是咱們殿中的宮女年紀都太小,殿下身邊又恰好缺一個貼身伺候的……」

秋蕪看著福慶有些意味深長的目光,頓時明白過來「貼身伺候」的意思。

她忽然想起昨日與元穆安私會時,他曾說過,留著初杏還有別的用處,原來竟是這樣的「用處」!

可見,像她們這樣的宮女,在貴人們的眼裡就是像物件一樣的存在,可以隨意安排、贈人。

很快,蘭薈將醒酒湯送到殿中。

秋蕪沒再親自去接,隻讓初杏服侍元燁喝下,又看著他躺到榻上,閉著眼迷迷糊糊睡去。

「秋姑姑,殿下已暫時睡下了,屋裡無別的事,不妨讓奴婢留在這兒守著,大家都回去歇著,可好?」初杏給元燁蓋了薄毯後,便輕聲詢問秋蕪。

秋蕪明白她是想留在屋裡守著元燁獨處一番。太子安排的人,自然不能駁了他的麵子,於是點頭道:「好,那就勞你費心了。」

她說完,沖屋裡的其他人揮手,帶著大家悄聲退下。

臨出門時,她並未直接離開,而是留到最後,等其他人都出去了,才看向初杏,壓低聲認真道:「初杏,你來永安殿伺候九殿下,心中可有不願?若有,不必勉強自己,九殿下雖有幾分脾氣,卻並非蠻不講理之人,想來不會強迫你。」

初杏沒料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本能地猜測她是否不想讓旁人靠近元燁,生怕會影響自己在元燁麵前的地位。

可看她誠懇認真的表情,又好似真的隻是詢問她的態度。

初杏不禁想起過去在宮中聽過的傳聞,都說毓芳殿的秋蕪姑姑最是好性子,從來不爭不搶,對誰都和和氣氣。

她過去在清寧殿服侍,習慣了謝皇後的嚴苛和其他宮女們之間的互相猜忌,難得有人問她一句願不願意,一時心情復雜,也變得認真起來。

「秋姑姑,能得主子們抬愛,是我的福氣,我歡喜還來不及,怎會不願意?」

秋蕪見她目光清明,態度堅定,沒有任何勉強之色,心下了然,不再多言,沖她笑了笑,便關門離去。

殿內不留他人,殿外卻須有人守著。

按幾人輪值的順序,今日應是蘭薈和福慶。秋蕪吩咐二人備些熱水,在西梢間候著,無事不入殿後,才一個人回屋去。

方才問初杏那一句,隻是為讓自己心安。

她入宮近十年,早已看遍宮中形形色色的宮女。

她知道,這世上有像她自己這樣,生於微末,地位低下,卻仍舊十分固執地不想將自己完全交托出去的人,也有並不看重這些,一心想往高處走,為自己謀個前程的人。

這兩種人,隻要不妨礙他人,就沒有高低之分,無非是堅持的念想不一樣罷了。

既然初杏願意,她便不會多言。

永安殿伺候的人本就不多,方才又被她遣回去大半,是以她一路回屋時,沒遇見任何人,唯有經過麵朝長寧殿的一條長廊時,看到池塘邊的水鞋中,海連站在那兒,看起來像在等人的樣子,見她望過去,朝她笑著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

她腳步一停,登時明白,這是告訴她,長寧殿中的席已散了,是時候過去了。

昨日回來時,元穆安吩咐過,今夜要她自己過去。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的抗拒,四下看了看,確認無人後,也沒點燈,快步繞上池塘中的九曲回廊,進了長寧殿。

四下燈火通明,庭院中的一切已被收拾乾淨,毫無痕跡,元穆安正站在殿中,伸展雙臂,由康成替他更衣。

秋蕪在海連的示意下跨入殿中,站在一旁沖元穆安行禮。

元穆安隻是麵無表情地瞥她一眼,沒讓理會她,更沒讓她起來,隻揮手讓康成下去,放下舒展的雙臂,自己抬手扣月要間的帶鈎。

他換下方才在席上穿的常服,外頭重新罩了一件適宜外出的樸素的圓領袍。

秋蕪遲遲沒得到他讓起的命令,不由大著膽子看看他,慢慢站直身子,邁步到他麵前,試探著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衣領。

「殿下,讓奴婢來吧。」

元穆安仍舊沒說話,卻也沒拒絕,重新放下手,垂眼看著她站在身前,仔細替他整理衣領、月要帶和配飾的動作。

她的動作太過熟練,對於郎君身上的裡衣、領子、月要帶和配飾該如何整理才能讓他舒適又不留褶皺的技巧,簡直輕車熟路。

他從前不曾留意,今日一看,才驚覺這些都是她在元燁身上練出來的。

她從小照顧元燁,替他換了多少次衣裳?有沒有服侍過他沐浴?

先前看他二人在草地上靠得那麼近,過去有沒有過更親密的舉動?

一個又一個念頭讓他的心底紛亂如麻,漸漸竄出一股無法忍受的怒意,連同額角也突突跳動。

「他碰過你這兒,」他深吸一口氣,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到近前,用拇指輕撫過那一截柔滑的皮膚,將唇湊過去貼著親兩下,再走近一步,捏起她的下巴,低頭咬上去,恨聲道,「還有這兒。」

秋蕪呼吸一窒,下意識繃緊身子,不敢動彈,慢慢反應過來,傍晚餵那頭鹿時,她與元燁之間的尷尬情形一定被他看見了!

「你是不是又要拿九弟還小作借口來辯解?」

其他人早就退了出去,殿中隻剩他們二人,元穆安壓著她的雙肩,使她連連後退,直到靠在厚重的門板上。

腦海裡都是傍晚看到的一幕幕,刺得心口他微痛,忍不住沿著她的下巴一點點咬上去,直到咬住她一邊柔軟的耳垂。

雖然他控製著力道,不至於傷了他,可牙齒陷入皮膚之間時,仍然讓她感到一陣微痛。

「奴婢不敢,九殿下年少氣盛,除了奴婢,身邊的其他宮女都不過十三四歲,年紀尚小,這才一時沖動,有幾分逾越。還是殿下想得周到,將初杏安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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