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癸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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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吉之禮已行,六禮便已過三禮。婚期定在臘月十九,距今已隻有兩個月的時間。

謝頤清不宜再留在宮中,還有一兩日便要回謝府。

她一向潛心禮佛,先前還在孝期時,便每日清早入佛堂誦經祈福,直至傍晚方歸。如今孝期已過,不再這般整日整日都留在佛堂中,也仍然每日過來。

這些事,宮裡早就傳遍了。因此,秋蕪也不覺得驚訝,隻是退到門邊,低頭躬身行禮,態度十分恭敬。

她對謝頤清一直有種說不出的愧疚和心虛的感覺,尤其當自己與元穆安的關係曝露在眾人麵前,謝頤清仍舊沒有表露出半點不悅和憤恨的意思,這種感覺便越發強烈。

前幾日在清寧殿,要不是謝頤清即使勸住謝皇後,如今她恐怕已經傷痕累累了。而事後,也未見謝皇後繼續找她的麻煩,亦沒聽說清寧殿有什麼過分地懲戒責打宮女的事,想必也是謝頤清悉心勸過的原因。

如今,宮裡人人都說謝家這位準太子妃有一副菩薩心腸。

「秋蕪姑姑不必多禮。」謝頤清溫和地笑了笑,讓秋蕪起身,「我非宮中女子,又無誥命傍身,當不起這樣的禮。」

即便已是準太子妃,她依然不曾以身份自居,不似謝皇後那般高高在上,盛氣淩人。

反倒是她身邊跟隨的侍女見到秋蕪時,麵上閃過一絲不屑。

「謝娘子是皇後娘娘的侄女,亦是宮中貴客,奴婢不敢僭越,理應行禮。」秋蕪說著,又彎了彎月要,再行一禮,道,「況且,娘子前幾日替奴婢在皇後娘娘麵前說情,奴婢還未謝過娘子的一番好意。」

謝頤清擺了擺手,示意她起身:「無妨,我不過是碰巧遇見罷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隻是姑母這些年來在宮中過得有些孤單,有時難免脾氣急了些,並非有意如此。我陪在姑母身邊多時,這才能說上幾句話。」

言語之間,還不忘替謝皇後解釋一番。

秋蕪心底愧疚愈盛,隻覺在出身高貴、舉止嫻雅的謝頤清麵前,她當真就如自己的名字一般,被襯得卑微而渺小。

她從沒見哪個主子如謝頤清一般,會這樣和顏悅色地對一個下人解釋主子的脾氣。

如謝皇後那樣的身份,莫說隻是要懲戒她一番,便是要將她逐出宮去,或是乾脆要取她性命,都不必同她多說一個字。

這樣好的娘子,偏偏元穆安不喜歡。

而從謝頤清的態度與行止看,她似乎也對元穆安無意。

你無情,我無意,卻要做一對夫妻。

秋蕪不禁暗自感嘆一聲,這難道就是帝王之家的不得已?

可這樣的不得已,似乎隻是對女人更加不公平。

謝頤清再不喜歡元穆安,一旦嫁給他,這輩子都無法擺脫,更別提再找到真正心儀的郎君。可元穆安身為太子,日後身為皇帝,遇見別的喜愛的女子,仍舊可以將其納入自己的後宮。

秋蕪的心中更加難過了。

如謝頤清這般出身世家的貴族娘子尚且無法在宮中過得順意,更何況她這樣的卑微之人?

「娘子這樣說,實在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打擾娘子禮佛,這便告退了。娘子的好意,奴婢定會在心中記一輩子。」

她說著,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這才退出佛堂外。

謝頤清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轉身帶著侍女進了佛堂。

佛堂中的僧人與她早已熟識,見她過來,隻雙手合十,彎了彎月要,替她備好香後,便退出正堂,不再打擾。

四下無人,侍女方不滿道:「四娘方才何必同那女子說那樣多?不過是個小小宮女,即便得太子殿下的寵愛,將來也越不過四娘你的地位。」

這名侍女是謝家派來接謝頤清出宮的,這幾日才得入宮,聽宮人們說過一些宮裡的事,知曉秋蕪便是那個住在太子寢殿裡的宮女,心中十分為謝頤清感到不忿。

謝頤清聞言,斂去麵上的溫和笑意,沉聲道:「你若再說這樣的話,我即刻便將你逐去郊外的莊子上做苦役。」

那侍女跟隨她也有些時日,知曉她看似和善,實則說一不二的性情,立刻低頭訥訥認錯。

可是,到底是一心替謝頤清考慮的,她忍了忍,趁著無人,還是壓低聲問了句:「難道四娘心中還未放下那位郎君?」

謝頤清焚香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她一眼,終是什麼也沒說,跪在蒲團上,撥動手裡的一串佛珠,閉上雙眼,默默誦經。

她自然沒放下,這一輩子都不會放下。

人人都以為她母親是患疾病亡故的,實則另有隱情。

十六歲那年,她跟著母親,在一位堂兄的護送下,從隴西南下揚州,至母親的娘家探望重病的外祖母。

那時正是夏日,又逢水患之年,揚州雖非水患最重的災區,但也有許多處河道水位高漲,堤壩不牢。他們抵達的那一日,便遇上了一處堤壩忽然決口。

洶湧而來的江水頓時將沿岸大片土地淹沒,不似當地的百姓,提早得了官府的消息,做好了準備,他們乘坐的馬車被水拍得散了架,難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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