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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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天氣漫長而燥熱,晚飯過後,鄉親們喜歡紮堆在碾道裡乘涼、聊天,說道著家長裡短,講述著道聽途說,把漫長而無聊的時間消磨在這塊大碾盤上。以碾滾為界,這邊是男人的地界,那邊是婆姨們的天下。男人們一支旱煙鍋子輪流抽,你抽罷了他再抽,從這頭輪到那頭,再從那頭輪回這頭,仿佛這一杆煙鍋子裡裝著無數的快樂,何以解憂,唯有煙鍋。

婆姨們也有抽煙的,二大娘就抽,老九婆姨也抽,幾個抽煙的婆姨輪流的是水煙鍋,她們不抽旱煙鍋子,旱煙鍋子太沖,抽不慣,水煙鍋子柔和,咕嚕嚕,咕嚕嚕,水煙鍋子的聲音在婆姨堆裡響起,伴隨著她們的笑聲,也是一道有趣的風景。

剛開始,男女涇渭分明,各占各的地盤,井水不犯河水,坐著坐著,秩序就亂了,婆姨們的水煙鍋子就傳到了男人的手裡,抓住水煙鍋子的同時,順便把那一隻軟乎乎的手也抓住了,有的就大驚小怪,咋咋呼呼,有的默不作聲,把手抽走,也有那膽子大的,既不出聲,也不抽走,而是兩隻手絞在了一起,在黑暗裡默默交流著,講述著他們的語言。

剛開始的時候,豆花緊挨著老九婆姨,老九婆姨是個大嗓門,不知道讓誰捏了一把,就誇張地「呀」了一聲,炫耀一般地說:「誰的狗爪子,捏疼人家了。」四油就在一旁說:「還能有誰的,不是老九就是老穀子,老穀子旱著哩,最愛捏婆姨。」乘機就在老九婆姨大腿根子上掏了一把,又引起了一聲銳叫。

老穀子還怕四油胡說八道,說出不體己的話來,把旱煙鍋子塞他嘴裡,罵一聲:「狗日的。」離四油遠遠的。

豆花是這群婆姨裡最年輕的,又有著幾分姿色,加上在碾盤上發生過那事,所以,在這種人稠廣眾的地方,她就是男人們注視的焦點,往往有不懷好意的男人,要對她動手動腳,好像她就是一輛公用牛車,誰都可以上去一坐。所以,一遇這種場合,豆花要麼是躲在窯裡不出來,要麼就是遠離男人,她不想再給別人留下口舌。

剛剛挪開老九婆姨身邊,換了一個地方,就有一隻手在她身上蹭來蹭去,她既羞又怕,既不敢迎合,也不敢拒絕,隻能慌失失地躲開。那隻手卻沒皮沒臉地,她躲哪它跟哪,豆花就留了一點心思,仔細辨認,才發現那人是大棒。大棒十六七歲,是個毛頭後生,個頭已超過了他爹老九,正是青春萌動的時候,而豆花年輕漂亮,性感豐滿,正是他心目中的好婆姨形象,那天老穀子在豆花門前看到的那個黑影,正是大棒,他也在偷窺著機會,想占到豆花的便宜呢。

豆花其實也覺察到了大棒對她的異樣,隻是覺得她倆沒有一點可能,人大棒還是一個真童子,自己卻成了爛黃花,她不配,她想都不敢去想,和大棒能有故事。

豆花躲開大棒,自己先回了窯裡,就有一個影子也跟了進來,她以為還是大棒,就說:「別跟著我了,我配不上你。」

那個影子哼了一聲,說:「配不上誰?」

是公公!

豆花頓時花容失色,恨不得能鑽進地縫裡去,這不等於不打自招,告訴了公公她心裡有人了嗎?豆花一時手忙腳亂,不知道如何去和公公說得清楚。本來在公公的心目中,她也許就是一個爛女人,這下可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老穀子雖然和大家談笑風生,眼睛卻時時盯著豆花的舉動,耳朵捕捉著她的聲音。在他的心目中,豆花是他的私有財產,是他的全部世界,容不得別人染指。見豆花進了窯裡,擔心她哪裡不舒服了,也跟了進來,卻聽到了這樣一句讓他肝腸寸斷的話。自己過去水甕上舀了一瓢涼水喝了,抹一把嘴,灰失失地走了。

待公公出去後,豆花撫平了自己慌亂的心緒,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大棒的一個舉動,會讓她今天晚上她心亂如麻,這慌亂之中,卻有著一絲絲的甜味。此刻她擔心的是,那句話讓公公聽到了,他會有甚麼樣的想法呢?她該怎樣和他去解釋,才能消彌了他的誤會呢?

北鬥星升上天際的時候,悶熱的天空中吹來了一股股涼風,鄉親們都打著嗬欠,伸著懶月要,紛紛回了家,熱鬧的碾道裡一下子清靜下來,老穀子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碾盤上抽煙,煙火一明一暗,照耀著他黝黑的臉龐,反射出了他痛苦的心裡。他想著豆花剛才的話,果然她心裡有了別人,這個人是誰呢?他們甚麼時候勾搭上的?他全被蒙在鼓裡了,居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要不是剛才豆花自己說漏了嘴,不知道他還要被蒙到猴年馬月呢,怪不得她敷衍自己了,原來她早已移情別戀,這個妖精有甚麼打算呢?自己老伴死了,兒子沒了,原以為豆花就是他可以信賴的親人,原以為他和這個兒媳婦可以私定終身,他把自己後半輩子的賭注全押在了豆花的身上,不成想,豆花已經情有所屬,自己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這樣拚死拚活,沒明沒黑地做營生,原來是替他人做嫁衣呢。想到這裡,老穀子不寒而栗,一股悲愴湧上心頭,他無奈、無助,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豆花久久不見公公回來,她打算等公公睡下之後,再洗個澡,身上黏黏糊糊的,有日子沒有洗過了。自從小啞巴走失之後,今天是她心情最為開朗的一天,雖然剛才被大棒捏過扌莫過欺負過,但她的心裡有一種無以言表的輕鬆快樂,或者是欣喜,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甚麼就會有這種莫名的感覺呢?她是該擔心呢,還是該高興呢?

見公公窯裡沒人,豆花腦袋伸到牆頭上往外瞭望,碾盤上一明一滅的煙火說明公公還在那裡,她心裡有了一絲絲的不安,公公也許是在意她剛才的那一句話呢,肯定是這一句話觸動了他脆弱的神經。她發現,不拘言笑,常黑著個臉的公公,有時脆弱的如一個小娃娃,特別是在她和他的關係之上,往往是不堪一擊。自己一個不經意的舉動,一句不過腦子的話,就會讓他不安上一整天,男人都會這麼小心眼嗎?

老穀子還在想著豆花剛才的那一句話,還在生豆花的氣呢。他長嘆一聲,背靠著碾滾子,把旱煙鍋子啪啪磕的山響,發泄著他內心的不滿。豆花來到他的身邊,他全然不知。

豆花悄沒聲來到碾道裡,也坐到大碾盤上,挨著公公坐下,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做,才能安慰了公公那顆脆弱的心靈。

豆花也靠到碾滾子上,劃拉著公公的頭發,撲哧笑了,說:「小心眼,狼吃鬼了,沒影子的事。」

老穀子感覺到了豆花火熱的身軀,轉身反手拽住豆花的手,說:「此話當真?」

「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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