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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鈕祜祿皇後沒有活過二月,年紀輕輕溘然長逝。

大行皇後靈柩先停靈於坤靈宮,後移於武英殿,擇日移梓宮於鞏華城,與仁孝皇後赫舍裡氏共同安放在一起。

百官命婦齊舉哀,這次前去哭靈的誥命乃是些皇室宗親,以及二品以上命婦。

盧希寧品級低不用參加,覺羅氏與納蘭明珠必須每日前去哭靈,納蘭容若更是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

京城的二月天還冷得很,尤其是下了兩場小雨,冷得骨頭縫都跟著發寒。雨停後太陽露出了頭,卻刮起了風,吹得人回到府裡後,渾身上下都透心涼,沒過幾日,幾人都肉眼可見瘦了下來,神色憔悴。

覺羅氏與納蘭明珠還好,每日固定時辰磕頭哭,到了申時就可以回府歇息。納蘭容若與侍衛處所有人,輪番著整夜當值,連歇息的功夫都幾乎沒有。

今日天氣還算好,納蘭容若回來得早了些,盧希寧剛將兒子哄睡著,他就一身寒氣進了屋。

她忙迎上去,吩咐人去準備熱湯水,伸手要去接納蘭容若脫下來的衣衫,他側身避開了,叫來行墨將衣衫抱了出去,有氣無力地道:「寧寧,我的衣衫又髒又冷,你別碰。」

盧希寧聞著他身上的香火味,尤其是他深深凹陷進去的眼眶,嘆了口氣,說道:「累得夠嗆吧?」

納蘭容若嗯了聲,上前擁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喃喃道:「寧寧,我累,連手指都抬不起來,你進去幫我洗漱。」

盧希寧詫異得很,以前納蘭容若就算是再累,他也隻會說,寧寧,我沒事,你不要擔心,隻歇一會就好了。

現在他不但會叫喚累,還跟兒子一樣耍賴,抱著她不肯放。

她認真思索,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呢?

好像是前幾天,他回來時她正抱著兒子在哄,見他滿身的疲憊,忙喚來奶嬤嬤將兒子抱了出去,前去噓寒問暖操心起他的事,自那天起,每次回來他就改口喊累。

盧希寧無語至極,拖著納蘭容若進去淨房,他站在那裡不動,伸出手臂對她撒嬌:「寧寧你幫我脫。」

盧希寧失笑,上前揪著他的衣袖脫了衣衫,試了試木桶裡的水溫,說道:「水有些熱,你別進去太快了。熱才泡得舒服,正好祛除疲乏。」

納蘭容若腳試探著踩進水中,嘴裡嘶嘶作響,引得盧希寧側目。

她已經試過水溫,隻是比平時洗時熱了一兩度,絕對沒有熱到他這般誇張的地步。

迎著盧希寧懷疑的眼神,納蘭容若伸出手臂,試圖給她看證據:「寧寧,你看我手都燙紅了。」

他的手臂線條流暢,肌膚因為終日不見陽光,白皙細膩。盧希寧默然片刻,用力掐得他嗷嗷叫,皮笑肉不笑地道:「現在才紅了。」

納蘭容若怏怏收回手,靠在木桶邊微閉上眼睛,「寧寧,你陪著我說一會話吧,說會話我就不累了。」

盧希寧白他一眼,拿勺舀著水輕輕淋在他的背上,看著他背上突出來的蝴蝶骨,心裡暗自嘆了聲,說道:「你累了就好好靠著歇一會,注意不要累病了。」

納蘭容若說了聲好,「我醒得。侍衛處的人都累,皇上,皇上更累。明日大行皇後的靈柩要移去鞏華城,皇上也要一同前去。」

康熙每日卯時前去武英殿舉哀,申時回宮。皇後薨逝之後,綴朝五日,一應的喪儀與仁孝皇後相同,兩人的靈柩也安放在一起。

盧希寧思前想後,就算是這個世道的規矩禮法如此,她怎麼想都依舊覺著荒唐。

沉吟片刻,盧希寧低低地道:「你說仁孝皇後若真有在天之靈,看到後麵又來了一個繼後,她會做如何想?」

納蘭容若慢慢掬起水,任由水從指縫中流下去,說道:「開頭興許會難過傷心,不過以後就習慣了。」

盧希寧怔怔看去,納蘭容若平靜地道:「皇上今年不過二十五歲不到,應當還會立後。四大輔政大臣,還留著的兩家都出過皇後,餘下來應當輪到別家,比如皇上的舅家。佟佳氏進宮之後就封了貴妃,現今是宮裡份位最高的後妃。」

看來就算是萬人之上的皇上,也不是那麼自由,喜好不能由己。就算是親事,也是經過了無數的考量,至於感情,對於皇家來說,絕對是稀缺物種。

盧希寧想著後世的那些皇室婚姻,鬧得沸沸揚揚的新聞,就算她平時不關注,也看過好幾次,旋即就釋然了。

世上無新事,時代在進步,核心本質卻沒有多少變化。

木桶裡的水漸漸變涼,盧希寧說道:「好了,快起來吧,擦乾了穿好衣衫。」

納蘭容若撐著木桶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水花四濺,盧希寧趕忙跳開躲避。

待看到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沒好氣將手裡的乾布巾扔在了他臉上,轉身往外走去:「自己擦!」

沒一會,盧希寧聽到他在淨房大聲問道:「寧寧,我裡衣呢?」

盧希寧頭也不抬答道:「在旁邊的案幾上。」

過了片刻,裡麵又在喊:「寧寧,我沒找到,案幾上沒有。」

不對啊,盧希寧皺眉懷疑,走進淨房往案幾上一看,細棉白裡衣好好擺在上麵。

她正準備去拿,被納蘭容若猛地抱起放在了案幾上,手撐著在她身邊,頭抵著她的額頭,細細親她的眉眼。

盧希寧左躲右閃,「哎哎哎,別,國孝期間,你別沒事找事啊。」

納蘭容若乾脆捧住了她的頭,含糊著道:「明日二十五,已經快一個月了,早過了二十八日,寧寧,你正好是安全期。」

「寧寧,你就是最好的湯藥,比仙丹還要厲害,我服用之後,保管延年益壽。」

「寧寧,你先前伺候了我,現在換作我伺候你。」

盧希寧靠在納蘭容若的肩上,以前寬厚的肩膀,如今已經瘦骨嶙峋,硌得臉疼。

她心變得酸酸澀澀,混合著底下湧上來的溫暖顫栗,嗆得她眼眶濕潤。像是被他駐紮在大腦裡麵跳舞,源源不斷的多巴胺往外狂飆。

次日天還不亮,納蘭容若就進了宮,覺羅氏與納蘭明珠也早早出府,前去恭送大行皇後的梓宮前去鞏華城。過了今日,京城百官與命婦的哭靈守孝,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今年潤三月,春日遲遲,庭院裡的海棠花苞剛冒出米粒大的尖,太陽曬在身上也沒有多少暖意。

盧希寧見外麵溫度低,沒有帶著長生到外麵去,隻將他放在榻上玩。

他蹭蹭蹭飛快爬到盧希寧身邊,抱著她的手臂試圖站起來,她也不阻攔,笑著看他使勁。

掙紮了半天,長生急得直咿咿呀呀大喊,小胖臉漲得通紅,盧希寧總算發了善心,把他提了起來。

他一下撲進盧希寧懷裡,咯咯笑著,口水順著嘴角拉出一條晶瑩的長線,她看得嫌棄不已,拿著帕子熟練替他擦乾淨了。

他依舊咧著嘴咯咯傻笑,笑著笑著就撲上來,啊嗚一聲咬住了她下巴。

最近他長了幾顆小米牙,咬人已經很疼,盧希寧皺起眉頭,捏著他的胖臉蛋把他拔開,瞪著他道:「你是小狗嗎?」

「哎喲你這個當人額涅的,又在說我們長生了?」覺羅氏笑嗬嗬的聲音傳了進來,盧希寧抬頭看去,抱著長生起身迎上前,關心地道:「額涅你怎麼不歇一歇?」

覺羅氏不由分說先將長生抱了過去,湊在他身上聞了好幾下後,滿足長嘆,說道:「這些時日都沒能見到我的乖孫子,我可想念得緊,哪裡歇得住,趕忙洗漱之後就來看他了。你放心,我隻要抱著他啊,全身的疲憊一下就消了。」

盧希寧見狀也沒有多勸,說道:「額涅小心些,如今他長了牙愛咬人。」

覺羅氏低頭看著長生的嘴,慈愛地道:「他這麼點牙,哪裡咬得痛,沒事。老大長牙比他晚,快一歲的時候才長,我聽說別的孩子五六個月就開始長牙了,可把我急得,要是他長成了個沒牙的,那可如何是好。幸好他後來長了出來,成天流著口水,直到兩三歲上頭才好一些。哎喲,別看他長大後人模狗樣的,還成日嫌棄我的乖孫子,也不想想自己小時候那德性。」

盧希寧笑個不停,覺羅氏也跟著笑,笑著笑著神色淡了下來,說道:「說起老大,我與老不休倒可以歇息一陣,老大卻還要辛苦好些時日。皇上每日都要去一次鞏華城,唉」

她聲音低了些,嘲諷地道:「又是帝後情深。」

盧希寧沉默著沒有答話,覺羅氏也感到意興闌珊,問道:「你何時去給你阿瑪上香?」

盧騰隆給盧興祖夫妻在白塔寺點了長明燈,準備清明節叫上盧希寧一起前去添香油,因為遇到皇後薨逝就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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