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幼崽(1 / 2)
周帝祭天, 茲事體大。
每年聖駕這時候出行,隨行隊伍都異常龐大,一路浩浩湯湯, 盛況空前。
皇帝要去白雲寺, 眾皇子自然都是要隨之前去的。隻是以前周淮晏覺得來回一趟十天,路上奔波勞累極了。而且祭天的時候還有很多繁雜瑣碎的規矩。
於是每次都是以生病體弱為理由,推脫不去。等到皇帝走了, 他就溜出宮去玩兒,誰也管不著。
前朝的大臣沒少因為這件事參他。周帝倒是不在乎, 甚至喜聞樂見。
祭天一事在古代,就相當於一個刷名望的副本,各個皇子都削尖了腦袋爭著去各種表現, 為自己博得一個憂國憂民的好名聲。
周淮晏可沒有一點當皇帝的心, 就想做個頹廢閒散的王爺,這個累死累活的副本他才不去刷呢。
不過今年不一樣,周淮晏要去白馬寺找他最後一塊拚圖。於是便被舅舅「逼」著,跟著也去了白馬寺祭天, 說是為了給他母親上一炷香。
昨夜剛下過雨, 濕潤的青石板上,馬車平緩行駛著,繁華的街道在搖曳的簾幕中若隱若現。
阿翡稍微掀開一角, 天是清潤的藍, 雨後泥土的氣息與人間的煙火味相融, 四周鱗次櫛比的高樓聳立, 來來往往, 車水馬龍。
大周朝的心髒, 這座京城繁華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這並不是阿翡第一次見京城, 隻是那次被關在鐵籠子裡,外麵罩著一層黑布,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
【原來這座城,竟是這般的美麗。】
阿翡在心底喟嘆著,目光卻不自覺落到了旁邊假寐的少年身上。潑墨般的長發散在肩上,光澤清幽,像是最極品的貢緞。
他的主人,真真是阿翡這輩子見過的,生得最好看的人。
就像異族眼中的大周朝,美麗,優雅,繁盛,強大。讓人忍不住生出些占為己有的妄念。
馬車行駛的並不快,但再如何緩慢也依舊會有些許的晃動。周淮晏對環境挑剔得很,即便是這樣微小的晃動,也不想看書或是雕刻。
什麼也做不了,便隻好假寐,在腦海中捋一捋目前掌握的線索。
不過太過於灼熱的視線,終究還是讓少年睜開了眼,黑瞳幽幽,剛好看見小貓癡迷怔愣的臉。
偷看被抓住,阿翡立刻驚慌失措的低下頭去,耳根子燒紅起來。
「主主人。」
「到哪兒了?」
阿翡磕磕巴巴地答,
「回主人的話,馬上出城了。」
出了城,還要半日就能到達雲頂山腳下,屆時他們應該會在那裡歇息。
白馬寺在郊外的雲頂山上,那座山很高,高到能看見無數繚繞的雲霧,仿佛立於雲頂之上,因此得名雲頂山。
周淮晏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他這身子嬌氣得很,坐太久馬車就會不舒服,有點像是暈車,但又不會像暈車那麼嚴重,總之就是月匈口悶的慌。
【還有半日】
若不是為了去看看那白雲寺的貓膩,他才不會去這什麼勞什子祭天。長途旅行讓周淮晏心情有些不太好。
「給我倒酒。」
與其這麼悶著不舒服,倒不如喝點酒睡一覺。估計醒來也就到地方了。
「是。」
阿翡察覺到了少年周圍沉鬱的氣氛,也不敢多說話,立刻手腳麻利地架起一個小桌子,給他倒酒。
「主人可是馬車坐久了不舒服?」
「嗯。」
周淮晏悶下一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的原因,他竟是連平常最愛的美酒都不喜歡了。
「那奴給主人按一按穴位,說不定會好些?」
阿翡抱著酒壺,小心翼翼的試探著。
他從北境被運往京城的時候,看見有一些人坐這樣顛簸的馬車的時候,會感覺頭暈月匈悶,有一些嚴重的還會嘔吐。
而主人要隨著聖駕去白雲寺,定然是要坐長時間的馬車的,便留意了一下,去問了李太醫如何緩解相應症狀。
周淮晏想了想,
「也行。」
得了少年的應允,阿翡眼裡立刻生了歡喜,他放下酒壺,跪到周淮晏膝前,輕手掀開華麗的袍腳,然後褪下精致的雲紋長靴。手指在少年的膝蓋和小腿間扌莫索著,
「主人,膝眼下麵四指,便是足三裡穴。李太醫說,按摩此處能舒經活絡,補中益氣,扶正祛邪。」
阿翡一邊給他揉,一邊解釋。片刻後,他的手順勢往下,按到下一個穴位。
周淮晏安靜垂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阿翡的睫毛並不長,但卻很密很黑,眼尾處還要微微往上挑一點,看上去像是貓咪自帶的眼線。
翡翠一般漂亮的蒼青色,連瞳仁也要比常人更大一些,圓潤,空澈,還像貓咪一樣自帶眼線。
這雙眼睛,當真是完全長在了周淮晏的審美點上。不知道是因為阿翡的按摩起了效,還是他轉移了注意力,原本悶悶的月匈口倒是輕鬆了許多。
周淮晏的目光又往下挪了一些,開春之後氣溫回暖,如今已經不需要穿的像冬日那般厚了。尤其是天生體熱的阿翡,剛開春不久便已經換上了單衣。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怎麼感覺小貓的月匈口依舊鼓鼓的。哪怕是剝去衣衫之後,似乎也或者說,好像自從他把阿翡撿回來之後,養了不到半年,對方就跟打了激素一般開始瘋長。
難道是跟著他,夥食太好了?或者習武的健體效果顯著?
周淮晏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不過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別的答案。
「主人,這裡是額竇穴,可以緩解頭暈。」
不知不覺,阿翡已經從少年的小腿按到了足底。他把主人的腳後跟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很認真地揉著額竇穴。然而還沒按兩下,猝不及防地,少年踩在了他的月要腹間。
周淮晏單手支著側臉,慵懶的語氣中帶著三分調侃,
「我怎麼覺得,你並不是單純在按穴位?」
「?」
阿翡愣了愣,似是回憶起什麼,冰白的膚色很快就紅了,立刻磕磕巴巴地解釋
「不不是,上次是意外,奴剛才沒有不軌之心」
「意外?」
周淮晏「唔」了一聲,然後往下微微挪了些,
「也就是說,你這次不會再弄濕我的襪子了?」
「」
阿翡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而是羞愧萬分地低下了頭。
好像除夕夜之後,主人就不如以往那般溫柔了,還生了許多惡趣味,總是喜歡欺負他。就像上次在書房見那僧人的時候,雖說是他先生了不軌之心,可主人明知道,還要,還要來又磨又踩。結果最後,阿翡沒控製住,弄髒了主人的襪子,他當時羞慚地蜷縮在書桌下麵哭了好久。
——直到主人把他叫出去洗襪子。
後來,那襪子自然乖乖地躺在了阿翡的收藏匣裡麵。
「怎麼不說話?」
坐在顛簸的馬車裡,不能看書,不能雕刻,周淮晏實在無聊得緊,乾脆來逗貓貓玩,他毫無愧疚地歪曲事實,
「不說話,那就是故意的。」
「不不是」
阿翡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簡直都快急紅了眼睛,
「奴,奴就是控控製不住。」
「唔,就像上次擦藥那樣?」
那個場景可讓周淮晏印象深刻極了,他最喜歡的一塊地毯,濕了好大一片,第二天隻能換了他第二喜歡的地毯。
「嗚」
又提到那件事,阿翡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他下意識地想蜷縮成一團,可,可少年的腳還踩在他的月要腹下麵。於是阿翡一動不敢動,生怕自己萬一又弄髒了主人的襪子。
然而馬車顛簸,坐在裡麵的人自然也不得不跟著顛簸,產生些細小的摩擦。阿翡原本沒有往那方麵想,可主人一提,他腦子就跑偏了。本來在侍奴營呆了兩年,他每次靠近周淮晏,腦子裡就隻剩下一團顏色廢料,更,更別提現在有了摩擦。
感受到腳底熟悉的觸感,周淮晏陷入了沉默。
他當然隻是逗逗小貓玩,可沒想重蹈覆轍。於是少年收回了腳,
「給我收斂一點,這裡可沒乾淨的襪子換。」
周淮晏的本意是馬車裡沒有,作為最是養尊處優,挑剔萬分的九皇子,他這一路上可是帶了幾大箱子的衣物和用品,都在後麵專門運輸物品的車隊裡。
甚至,周淮晏算是所有皇子裡麵帶的東西最多的,怎麼可能沒有襪子換。
但是,小貓卻理解成了主人擔憂沒帶襪子,下意識立刻答,
「可以換的。」
說著,他從身後的櫃子裡翻找幾下,成功找出一雙嶄新而乾淨的襪子。
周淮晏:「」
這一刻,他的眼神一言難盡。
「所以,能不能解釋一下。」
少年麵無表情地盯著那雙襪子,
「為什麼你會專門放一雙襪子在馬車裡?」
阿翡:「」
小貓解釋不出來,因為當時紅豆讓他收拾東西的時候,下意識就放了一雙。也不知道為什麼。
然而此刻僵硬的沉默,卻讓少年理解成為了另外一層帶有顏色的意思,周淮晏很詫異,
「你不會還真想要再來一次吧?」
阿翡僵住,腦海裡閃過當初在書桌下的情景,渾身都燒了起來,甚至他還能清晰地感知到身體越發生出的異樣來。
然而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還有可怖的虎嘯。
馬車驟然停下,周淮晏眉頭一皺,掀開簾子。阿翡以為外麵有什麼危險,立刻就想要出去保護主人,隻是還沒起身,就被主人一把按住頭,
「你在裡麵冷靜一下再出去,我可不想換襪子。」
「是。」
小貓立刻羞慚地一扭頭縮了回去。
周淮晏看向紅豆,
「怎麼回事?」
大宮女麵色也很嚴肅,
「聽著像是有惡虎襲擊,不過殿下別擔心,二皇子殿下已經帶人過去查看了。」
老二素來喜歡出風頭,若是此次能搞一個什麼救駕之功,可比去一趟祭天劃算。
不過——
「惡虎?」
周淮晏皺起眉,這裡距離京城也不過百裡,還是寬敞的大路,莫說猛獸,怕是一些小獸也會繞著走。
「此處怎麼會有惡虎出沒?」
紅豆還沒答,遠處便有一個侍衛駕馬而來,
「啟稟殿下,前方有一白虎傷人,二殿下剛剛將其製服。」
周淮晏還記得剛剛那一聲女子的尖叫,很敏銳的抓到了關鍵點,
「傷人?誰?」
「是一女子,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身上背著個藥簍,說是替家人采藥遇見了白虎,一路逃過來的,具體身份還在核查。」
周淮晏皺起眉,直覺這裡麵有什麼貓膩。他下了馬車,
「走,過去看看。」
「殿下」
紅豆的語氣有些擔憂,然而周淮晏擺擺手,
「怕什麼?這麼多禁軍守著還能出什麼事兒不成,更何況,二皇兄早就已經把那白虎製服了。」
然而這時紅豆卻突然發現了什麼,上前一步蹲在少年的腳下,幫他整理著褲腳,
「殿下可是不小心蹭到哪裡了,怎麼這褲腳弄得這般亂。」
【蹭到哪裡?】
剛出馬車就聽見這句話,阿翡看見主人看過來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產生了又想縮回去的念頭。
不過周淮晏去看那白虎的時候,阿翡還是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