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雲翡(2 / 2)
「殿下厭了,拿去丟掉,丟遠些。」
「可這再有兩三月就開花了啊。」
小太監撓頭,心想,
【當初不是看殿下還挺喜歡來著,日日親自給澆水照料,怎麼這麼快就】
不過,他也聰明的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利落的抱起花盆走出棲梧宮。
這時候,抱著冰盆的宮女們接連回來了。紅豆趕緊匆匆過去,
「快,快些,莫化了,把這些都放到殿下的浴池裡。」
天色漸漸暗下,紅豆端著剛熬好的藥走了進來。屋子裡頓時暈染開一股濃重的藥味。
少年無意識皺眉,卻什麼也沒說,隻是接過來一口悶下,然後淨齒。可即便數次淨過之後,唇舌中依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苦味。
但周淮晏卻不再會像以前那樣,跟大宮女抱怨著藥苦不願意喝了,也不會在喝完藥之後,像個孩子似的討著要吃蜜餞甜糕。
周淮晏如今終於恍然,人總是得吃些苦頭的,如此前路才能看得明白。
到底是古人有智慧,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他之前就是過得太安逸了。
看著少年平靜到死寂一般的麵容,紅豆默默把蜜餞罐子收了起來。
「殿下,都準備好了。」
「嗯。」
大宮女扶著少年的手,因為現在剛入九月,夏季的炎熱還未褪去,她隻感覺殿下的手如今是越發的寒涼了。
想到等下要入的冰浴,紅豆臉上泛起心疼,
「殿下,要不還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手腕被死死的攥住,
「不必。」
周淮晏鬆開她,然後獨自一人走向浴室。裡麵的裝潢擺飾和以前並無不同,隻是池中溫暖的熱水如今換成了冰塊,而旁邊擺放著一壇烈酒,
少年褪下衣衫,走進去。
就像阿翡曾經顧慮的那樣,不用母蟲而引出子蠱,倒底留下了後遺症。
合情之蠱,合情方解。
後遺症同樣如此,血液,或者體/液,無論哪一種對如今的周淮晏來說,都是罌/粟。而他此刻承受的痛楚,就像是現代那些癮君子,犯了癮。
五日發作一次,剛好輪到今天。
李太醫說,他無能為力,隻能用些溫補的藥材調理少年的身體,若想擺脫痛苦,治標之法便是那個人的血液,或者體/液。可若想根治,就像戒掉罌/粟一樣地,靠著意誌力挺過去,強迫自己戒斷。
周淮晏自然隻會選擇根治。
蝕骨的痛楚,這種感覺好像有萬千蟻蟲在身體裡啃食,令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動著,發出哀鳴的聲音。
少年麵色慘白,也不發聲,隻是顫抖著手臂,一碗又一碗地灌酒下去。
過度的低溫可以麻痹神經,而醉了也就感覺不到了。
這樣的過程,一般會持續一到兩個時辰。
隻是即將要結束的時候,大宮女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殿下,陛下忽然來了興致,說要設家宴,請您去。」
頓了頓,紅豆繼續道,
「要不奴婢去回絕了,就說殿下身體不適?」
「家宴?」
周淮晏的嗓音很啞,他極緩慢地從冰池中起身,緩了好半天,才慢慢走上來。隨意披上一件外衫。
「既是家宴,豈有不去的道理?」
半個時辰後,周淮晏穿著一身紅色錦衣,姍姍來遲,抵達了設宴地點。他喝過酒,原本蒼白的麵色,終於多上幾分微醺的紅,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此刻夜色深重,殿內一片輝煌璀璨,恍如濃艷明晝。
殿上,皇帝正拉著雲翡將軍喝酒。二皇子和八皇子還有小十三,各自按照尊卑坐在兩側。
少年的目光在那熟悉的身影上微微一頓,
周朝二至三品的官員都穿緋色朝服。而周淮晏隻是為了張揚些才選了紅衣,卻不想竟是跟他撞上了。
周淮晏收回視線,抬步走進去,跪下,行禮
「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阿翡坐在皇帝身邊,而周淮晏這一跪難免方向對了過來,他立刻裝作不小心碰到了酒杯的模樣,匆忙起身走到去撿。
「哎呀,一個杯子而已」
周帝正聊得開心,也沒工夫搭理周淮晏,隻是隨意擺擺手,道,
「免禮,賜座。」
「謝父皇。」
周淮晏尋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紅豆跟在他身後站著
少年剛一落座,就感覺到全殿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自己這裡,
畢竟誰都知道,如今聖寵正隆的那位冠麾大將軍曾經,是他房中狎玩撫弄的侍奴。
而宮變結束的當天,周淮晏怒氣沖沖闖進那位大將軍養傷的宮殿中,極盡羞辱貶低,還砸碎了裡麵所有的東西。
畢竟,一個侍奴不僅偷了衛國公的破天戟,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那位鐵血大將軍的臉。
素來仗著衛國公的勢力,橫行霸道的九皇子可不得氣瘋了麼。
皇宮裡的宴席也不過就那麼回事,聽聽戲曲,小曲兒,看看宮廷舞蹈,吃吃喝喝,你來我往,唇槍舌戰也就完了,
——不過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樣。
周淮晏單手支著蒼白的側臉,看著一個個婀娜多姿的異族少年少女,穿著舞服走上來。
「宮廷中那些舞蹈,朕也看膩了,便也想看看些新鮮的。」
皇帝都這樣說了,他們這些做皇子的自然也隻能一一跟著附和。
還沒來之前,周淮晏就猜到了,皇帝又在試探他跟阿翡的關係,這個月已經是第五次了。倒也情理之中。
其他幾位皇子倒是也看出了周帝的心思,個個埋頭就當做背景板,也不敢說話。
周淮晏看了兩眼,便笑出了聲,
「這舞新是新鮮,可跳的卻不怎麼樣。」
「哦?」
周帝似是來了興趣,
「朕是覺得還不錯。」
若是換做平常人聽見天子開口,哪怕再不喜歡也得順從著附和幾句,可周淮晏卻是直直望向皇帝身邊,那位一身緋色朝服的大將軍,
異族少年一襲艷麗奪目的朝服,眉眼深邃,俊美異常。
周淮晏歪坐在位置上,望向他,像是喝醉了。
他的神色看似慵懶,目光卻極具侵略性,少年懶懶地笑,嗓音還是沙啞的,倒是別有一番意味。
「那父皇,肯定是沒見過雲翡大將軍的舞姿。」
「」
聞言,阿翡身子一僵,五指將衣料攥得發皺。他扯了扯唇角,卻不敢看過來。
「殿下說笑了。」
周帝足足等了片刻,才擺擺手,
「朕親封的大將軍,如今哪能用來跳舞與人取樂?」
「嗬那父皇就沒有眼福了。」
周淮晏隨手摟住過來敬酒的舞女,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瞧了瞧。
「這藍色的眼睛,倒是生得好。」
「謝殿下誇贊。」
後者的周語還不自然,卻是頓時羞澀地紅了臉。
阿翡的餘光將這一切盡入眼底,他表麵神色淡淡,可心中陰暗的殺意卻清晰的滋生了出來。
這時,周淮晏忽然把少女一把摟在懷中,望向周帝,
「父皇既是搶了我的人走,是不是也該補還給一個?」
「哈哈哈哈哈」
聞言,周帝大笑,
「隨你,今日這些朕全都賞你。」
「兒臣體寒,那今晚便選個回去暖暖榻好了。」
周淮晏側過臉,從殿上的角度看過來,就像是他把頭,都埋進了那女子的月匈口似的。
但隻有少年自己知道,他的癮又發作了,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隻能借此動作遮掩。
因為周帝匆匆派人來請的緣故,他本來應該在冰池裡呆兩個時辰,可剛才隻有一個時辰便出來了。
他摟著那異族少女,手指似是在不規矩地撫弄,卻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酒杯。
潑灑出來的酒水,頓時弄濕了少年鮮紅的錦衣。
紅豆看出了少年的異樣,立刻厲聲嗬斥,
「你是怎麼伺候殿下的?竟是把讓酒水汙了殿下的衣衫?!!」
異族少女大駭,連連跪下求饒。
周淮晏隻是醉醉地笑,
「別,別罵她,一件衣服而已,換了就行。」
他伸手把那少女拉到懷裡,
「走吧,陪本殿下去換衣服。」
這樣的動作這樣的語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意思。
周帝也順勢擺擺手,
「去吧去吧,回你自己宮裡去換吧。」
「謝父皇。」
少年七歪八倒地行禮,就像真是醉的不行似的。
隻是周淮晏還是高估了他的忍耐力,還沒回到棲梧宮,他就已經快不行了。
紅豆為了遮掩,隻能就近找一處空曠的宮殿將他安置下。
「殿下,殿下,再忍忍,再忍忍」
她把滿頭冷汗,痛到不斷顫抖的周淮晏放入滿是冷水的浴桶裡,努力安撫著他。
「馬上,馬上就過去了。」
這裡不能弄很多冰塊來,隻能用冷水。
「出去」
周淮晏勉強還存留著三分理智,但即便是他視作心腹的大宮女,少年也不願意讓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被別人看見。
「殿下」
「滾。」
他實在沒力氣,再多說一個字了。
吱呀。
房門被關上,空曠的屋內隻剩下周淮晏一個人,他終於支撐不住,沒入水中。用另一種痛苦的窒息去壓製前者。
隻是不到幾息,他就被人一把扶了起來。
嘩啦——!
大片冰冷的水花四濺,迷蒙間,周淮晏看見了一雙熟悉的,蒼青色的眼睛。
「滾開。」
周淮晏是想要一把將對方推開的,可是他沒有什麼力氣了,隻能被對方擁在懷中,
這一刻,少年清晰地聽見了自己急促而痛苦的呼吸,也聽見了那人哀哀啞啞的道歉。
可如今,周淮晏已經不是,會因為一句哭泣的道歉而心軟的人了,
他想要開口喊紅豆,喊那位死士出身又武藝高強,從不欺瞞自己任何事情的大宮女進來,進來護住他,驅趕走一切的威脅,和危險。
可就在周淮晏開口的剎那,冰冷的唇上忽然感受到了熾熱的溫度。
推不開。
對方的手扣在他的後腦,無路可退。
可這個口勿讓周淮晏覺得屈辱,或者說他並不把這樣的接觸當做是一個口勿。
——而是羞辱。
從生下來就活得膽戰心驚,如履薄冰,所以周淮晏生平最討厭這種,受製於人的感覺。
可是如今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有分毫的力氣掙脫,隻能被迫接受到對方決定結束這過分親密的接觸。
「怎麼,大將軍當得還不如侍奴舒服麼?」
周淮晏的月匈口劇烈起伏著,不知道是因為感受到了過分的惱怒,還是因為剛剛過分親密的接觸,而喘不過氣。
「你還真是賤,這麼著急著找男人。」
然而,少年這句話明明是,想要羞辱對方的。
可那人竟然認真點點頭,然後動作利落地掀起了緋色的朝服。
周淮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