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聯係(1 / 2)
「三位警官這邊請。」前台為三人引路,一路上了公司6樓,側身示意方向後,繼續前行。
宋舟帶著林越和辛映緊隨,路過會議室時,見門口坐著一排人,表情看起來很是緊張,隱隱能聽見會議室裡的質問聲。
「你好,我叫朱玉,今天是來麵試貴公司的運營……」
麵試官打斷了麵前女生的自我介紹,輕蔑地笑了一聲:「不用說了,這些東西簡歷裡都有,我自己會看。你的學歷、工作經驗都還行,但不好意思,你不合適我們這個崗位。」
「為什麼?您不是說我的學歷和工作經驗都……」
「是這麼說沒錯。但你今年都26了,過不了一兩年就要結婚,然後一胎完二胎,二胎完三胎,我們公司是發展型企業,等不了你這麼久,所以不好意思,你不合適。」
聽著會議室裡的動靜,麵試者竊竊私語,「二十出頭的嫌沒有工作經驗,三十左右的嫌要結婚生子育兒,四十了又說不是新鮮血液、帶動不了公司氣氛,怎麼這麼挑啊?」
一旁的麵試者低聲回答:「看不出來嗎?這家公司就是不想要女員工,你看他們上一輪麵試男員工的時候,是這個態度嗎?」
「女員工怎麼了?」等待區有女生實在忍不住抱怨,她早就聽不下去了,要不是現在工作不好找,她早就走了。
一位麵試者嗬笑,「小妹妹,大勢所趨就是這樣,你問我也沒用。不如趁早換一家公司試試,這家公司就算進了,估計你們女性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
發展型企業說起來好聽,但說直白一點,就是公司正在起步階段,急需勞動力,要大家埋頭苦乾、奉獻自我,真不適合大部分女性。
辛映冷哼,她剛入伍,教官給他們安排訓練時,總是出於好心,減少女兵的訓練強度,但她不喜歡這樣的區別對待。
她不喜歡偏見,但也清楚偏見一旦形成,短時間內不會消失,因此所有訓練,她都和其他人一個訓練量,不管多苦她都會扛下來。
她要告訴所有人,男人能辦到的事,女人也能!
前台見三名警官站在會議室外沒跟來,細聲提醒:「警官,唐總和嚴總已經等候多時了。」
「你們公司……」
辛映剛想質問公司麵試的偏見,就被林越攔了下來。
林越低聲道:「我知道你氣不過,但這是普遍的社會問題,不改變思想隻改變行為,是沒有用的。」
他們管得了一個會議室,但管不了整個社會。出了這家公司,外麵還有層出不窮的問題,這些問題一時半會是改不掉的。
宋舟看得出辛映不是願意吃虧的人,於是道:「我月底會去一趟省廳,需要帶一份倡議書嗎?」
確實,他們是改變不了所有人,但隻要盡力而為,就不算沒有作為。
所有事都需要有一個開端,總要有人去做,它不一定會有成效,但它能夠成為後人的路標。
改變是一件很漫長的事,但隻要這個改變值得,他樂意奉陪。
辛映眼睛大亮,重重點頭,她看懂了隊長的暗示,也明白林越的意思。想要改變這根深蒂固的偏見,僅僅對一個會議室是不夠的。
這種偏見,籠罩的是整個社會,他們必須要做點什麼。
唐屏聽見敲門聲,停下了與嚴理的交談,喊道:「請進。」
見三位警察進門,兩人立即起身迎接,「三位警官找我們有事嗎?」
宋舟出示警官證,開門見山道:「我是江心分局刑偵大隊宋舟,我們是為了黃大康的案子來的。」
唐屏和嚴理麵麵相覷,眼中多是不解。
嚴理率先一步問道:「警官,這個案子不是很多年前的嗎?」
宋舟頷首,「近日警方對於本案還有新線索。證人對黃大康突然的升職表示質疑,二位怎麼看?」
唐屏沉默了一會,試探地問道:「那個證人是蔣偉嗎?」
「蔣偉是誰?」林越反問。
唐屏一看自己說多了,但在警察麵前又不好打馬虎眼糊弄過去,於是道:「黃大康死前,我們公司還出過一件事。一個女員工跳樓了,蔣偉就是那名女員工的父親。」
宋舟立即給蘇眠發了條短信,讓他幫忙調出黃大康之前公司女員工的跳樓案。
蘇眠雖然總是一整天沒睡醒的樣子,但他的效率極快,不到三分鍾,資料就發到了宋舟手機上。
「死者蔣婷婷,25歲,在黃大康案發前一個月跳樓自殺的,監控顯示蔣婷婷確實是獨自走上天台跳樓的,所以警方給出的調查結果是其不堪工作壓力而選擇輕生。」
宋舟快速瀏覽了一遍,隨後對唐屏和嚴理問道:「為什麼說黃大康出事,蔣偉會是證人?」
不是說這個案子是自殺案嗎?
回憶起過往,嚴理從口袋裡拿出煙盒,想點根煙來抽。
他遞給警察兩根,見他們都擺手拒絕,於是自己點燃了香煙,在雲霧裡沉聲道:「這件事就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黃大康為了升職無所不用其極,我們當時都隻是小職員,敢怒不敢言。」
唐屏也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個時候我們在他手底下做事,起初覺得他人挺好的,不嫌棄我們這些新人什麼都不懂,但慢慢的我們就發現不對勁了。一開始是我們做的工作計劃,他搶著匯報,後來他就開始變本加厲,直接搶走了我們的單子,以他的名義提交。」
黃大康搶走了所有人的功勞,他們向黃大康聲討,但他隻回了一句:「你們都是我辛辛苦苦一手帶起來的,這些功勞是我應得的,愛乾不乾,不愛乾滾蛋!」
那個時候他們也想直接撂挑子走人,但想到直接走了一分錢都拿不到,隻能繼續忍氣吞聲。
「那個混蛋一邊提高績效門檻,一邊拿走我們的勞動成果。蔣婷婷家裡本來困難,被黃大康這麼對待,估計是因為一時氣不過才想不開吧!」嚴理說著,抖了抖煙頭的灰。
唐屏也跟著搖頭嘆氣,心裡還是在為蔣婷婷感到惋惜,她當初要是再撐一個月,或許就不會尋短見了。
宋舟仔細回想兩人之前的話,再問:「一開始我和你們說黃大康的案子有進展,你們馬上就提到蔣偉。看來你們對他的印象很深,和他有接觸過?」
蔣婷婷出事,作為父親蔣偉如果隻是尋常地來辦理手續,唐屏他們記性得多好,十年了還能記得。
所以他猜測,蔣偉應該做了什麼事,讓他們有了深刻印象。
嚴理深吸了一口,在煙灰缸裡摁滅煙頭,沉默了許久,才說道:「蔣偉也不容易。」
「有必要提醒一句。」辛映不太喜歡煙味,在鼻子前揮了揮,「蔣偉有沒有作案嫌疑,是由警方斟酌的,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唐屏想著警察說的確實有道理,萬一真是蔣偉做的,他們就是包庇了,也得不償失,於是道:「黃大康出事之前,蔣婷婷她爸來過公司,一口咬定就是黃大康逼死了自己的女兒。他的態度很惡劣,還和黃大康打了一架,說了一些要他好看,咒他不得好死之類的話,結果真應驗了。」
「但我覺得不可能。」嚴理持反對意見,「蔣偉是個殘疾人,他沒有殺人的能力啊!」
宋舟眉頭一挑,立馬讓蘇眠著手調查。他看著手機屏幕愣了一會兒神,想到自己剛才在路上看到的幻覺,越發覺得頭疼。
「林越,你和辛映繼續補充筆錄,我出去一趟。」宋舟緊握著手機起身走出辦公室。
林越看著隊長離開的背影,總覺得他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站在窗邊,宋舟猶豫了一會,輸入了一串號碼,這是當初接到江昔言電話時顯示的號碼。
但不出所料,電話裡傳出熟悉的女聲,提醒號碼是空號。
「我在想什麼?上次說不定真的是做夢呢?」宋舟自嘲一笑,準備轉身回辦公室時,恍然間那種奇怪的感覺再一次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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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聽著最後一道門鎖解開,僅剩下一道反鎖堪堪維持。江昔言顧不得其他,奮力朝窗邊跑去,企圖從窗戶逃走。
但門口的人似乎預料到他的舉動,江昔言隻聽見屋外的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他甚至來不及關窗,窗戶就被一隻手攔住。
窗外一名身穿黑色連帽衫,帶著口罩的男子微笑看著江昔言,「小家夥,這招數用一次就夠了。」
江昔言迅速後退至門口,已經是危急關頭,他強迫自己保持理智,趁著對方不在意,他的手背在身後,企圖撥打報警電話。
男子看著江昔言的動作眯了眯眼,冷聲道:「我說了,招數用一次就夠了。」
他話音落下,大步上前一把擒住江昔言的肩膀,直接搶走他手裡的手機,用力摔在了地上,像是不解恨般的,多添了兩腳。
「為什麼一定要殺了我?」江昔言不斷後退,餘光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大門,心裡計算著自己逃到門邊,並且打開門的時間。
聽到他的問話,男子覺得好笑,大笑了兩聲反問:「你問我?是你妨礙了我,還串通警察來查我。我知道你聰明,所以為了永絕後患,殺了你對我來說更安全。」
對方每靠近一步,江昔言便向後退一步,之前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他不想死,他不甘心!
他現在應該怎麼辦?他的手機剛被摔壞,如果他要報警,就必須繞過這個人,去客廳另一頭的座機,這樣一來,他更逃不掉了。
可他媽媽是被騙出去的,大概率沒有這麼快找到爸爸,如今之計,他隻能拖著,找機會從大門逃出去。
「妨礙?」江昔言質問,「你那是在殺人!」
「那又怎麼了?」男人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仿佛根本不在乎一條人命,「你根本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未經他人事,莫勸他人善,這道理你不懂嗎?」
「我懂。」江昔言心裡止不住地畏懼,雙手不停顫抖,但麵容依舊淡然,盡量穩住麵前的人,「但你殺了他,又得到了什麼呢?你是報復成功了,可你也把自己搭進去了,為了過去的事,賠上現在和將來,值得嗎?」
他說著,雙手背在身後,隻要再退兩步,他就能扌莫到門鎖。
男子後槽牙微微咬緊,沉默良久,隨後低聲一笑,滿目淒涼。
如果不是盯了好幾天,他都快要相信眼前的人真的像是表麵這般單純。他看著是在規勸,但其實心裡另有算盤。
他冷眼看著江昔言,動作迅速地從口袋裡拿出一段繩子套住江昔言的脖子,靠著他的耳邊喃喃:「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今天來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殺了你。」
他故意挑了個不近不遠的地方,讓這家的女主人放鬆警惕,用不了多久,她應該就會反應過來了,他必須速戰速決。
等處理好江昔言,他就會馬上離開這裡,警察不會找到他的。
男子說著,雙手緩緩收緊,聽著麵前人逐漸低微的嗚咽,肆意大笑,仿佛是在嘲笑江昔言的弱小,和他自己的可悲。
「我的未來啊,早就被毀了。」
江昔言吃力地站著,雙手扣著脖頸的繩子,想尋求一線生機,但繩子逐漸收緊,他隻能抓住男子的手,為自己搶奪一絲喘息的機會。
他身體的力氣隨著逐漸微弱的呼吸而被抽離,他的所有掙紮都成了負隅頑抗。
誰來救救他?他不想死!
警察叔叔,對不起……他終究還是辜負了這條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
他好不甘心,他甚至都沒有親口和那位警察叔叔說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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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舟剛往前走一步,錐心的疼痛令他難以呼吸,攀扶著牆勉強站起,刺耳的嗡鳴聲在腦子裡不斷回盪。
撥開雜噪,他好像聽到有人喊他。
「江昔言……」
宋舟靠著牆,緊咬著牙關,他剛才打了好幾通電話,根本打不通。
「江昔言是在家裡被人帶走的,所以……」宋舟打開通訊錄,撥通了蘇眠的電話。
聽著電話那頭隊長的聲音很是不對勁,蘇眠連忙詢問:「隊長你怎麼了!你們出意外了?」
聽到蘇眠的驚呼,辦公室裡剩餘的其他人立即向他看了過來,有人隨時待命。
「我沒事。」宋舟努力平復自己,沉聲道,「蘇眠,你幫我查一下,十年前有一起凶殺案,死者叫江昔言,他家的座機號碼是多少!」
隊長的聲音怎麼聽都像是出事了,蘇眠趕緊應答:「好,我馬上發你手機上。」
凝視著蘇眠發來的號碼,宋舟緊緊握著手機,心中祈禱著:「如果穿越時空不假,如果我們真的有緣分……江昔言,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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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
座機鈴聲突兀地響起,驚擾房屋裡的人,攪渾如今的局麵。
男子猛然回頭看向沙發邊的座機,在他分神的剎那間,江昔言立即抽身,迅速打開門鎖,奮力跑出了家門。
「咳——咳咳——」
江昔言貪婪地呼吸著空氣,他的雙腳發軟,身體不停顫抖,但身後逐漸逼近的危險讓他重振精神,踉蹌著朝路口跑去。
他刻意經過監控,隻要身後的人敢追來,今天就算是死,監控也會拍到他。
即使是魚死網破,他也算是在死前做了最後一件有意義的事。
曾雯走到一半,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迅速回撥了剛才的陌生號碼,但怎麼都打不通。
「該不會……」曾雯心緒全亂了,抱著最後一絲僥幸,給丈夫打去了電話。
江毅剛送走客戶,看到老婆打來電話,疲倦地接聽,問道:「又出什麼事了?」
曾雯心裡咯噔一聲,問:「你、你沒喝醉?」
「喝醉?」江毅有些扌莫不著頭腦,「兒子最近不安穩,我想著喝酒誤事,準備早點回去的。現在剛送走客戶,馬上就回去了,怎麼了?」
「糟了!」曾雯想都不想掉頭往家的方向跑,強忍著緊張對電話大喊道,「快回來,兒子出事了!」
她想著一來一回,最多也就半個小時,以為隻是半小時而已,不會出事的。
可今天兒子要是出事了,都是她害的!
江昔言抓著牆沿,幾近脫力,仍舊盡力向前移動,越往前一分,他的希望就越大。
男子看了一眼頭上的監控,拉低了帽簷,拿出了口袋裡的刀,準備迅速解決了江昔言。
他即將拔刀上前時,聽到路口有人的呼喚,暗罵了一聲「該死」,隨後他笑著對江昔言說道:「小家夥,我們很快會再見麵的!」
話音未落,人影已經遁入黑暗,仿佛從未出現。
「兒子!」曾雯遠遠看著有人靠在牆邊,試探地喊了一聲。
她疾步走近,見她的兒子麵無血色,如即將凋零的花朵,風一吹,他便無力地倒在了路上,目光看向昏暗的深巷。
昏暗的燈光照射下,曾雯清楚地看見自己兒子的脖子上有一條深紅色的勒痕,嚇得跌坐在了地上。
她倉皇地拿出手機,顫抖的雙手差點沒有拿穩,撥通了急救電話:「救、救人啊!救救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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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林越急忙跑了過來,上下打量著宋舟,不放心地圍著他轉了一圈,見他安然無恙,終於鬆了一口氣,「蘇眠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你語氣聽起來不對,我們還以為你出事了。」
辛映緊隨其後,看見隊長沒事,也放心了許多。
林越見隊長一直看著手機,好奇地看了一眼,但手機界麵停留在電話簿,沒有什麼特別的。
宋舟精神略有些恍惚地看向林越,搖頭道:「我沒事。」
是的,他沒事了。就在剛才一瞬間,所有疼痛全都消失了,如夢乍醒。
他打過去的電話沒有接通,但未停的嘟聲又在表明這不是空號,隻是無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