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上卷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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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孝祥不想去山西,不敢去山西,卻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兒。

大軍出發,他臨上馬的時候暈了過去,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直接給抬上車,瀟灑給小舅舅特意定製的車,大清國第一台自己跑,不用馬匹拉的車,「突突突」地突突動起來,送行的人都顧不上哭嚎了。

隻餘下煙塵留下的官道上,十萬大軍的人影子快要看不見了,從早上到午時,站的腳都麻了,卻還有人留下。

留下的人,望著大軍遠去的背影,有的無聲地哭,有的沉默。

奇怪的是,瀟灑沒有哭。小孩子哄著小舅母和表姐們,很有擔當的樣子:「小舅母不哭哦,小舅舅會平安的哦。小舅母不要擔心哦,瀟灑會照顧小舅母和表姐,照顧小舅舅的哦。」

汪夫人彎身抱著孩子,哭得更痛苦。

「阿哥,小舅母不是擔心你小舅舅的安全,小舅母嫁給他這麼多年,可算看到他做點兒什麼事情。小舅母聽說啊,山西好地方,男的俊女的俏。」

「哇哇!」瀟灑睜開眼睛,「美人兒哦,瀟灑也喜歡哦。」

「那就是了。小舅母也喜歡。」汪夫人哭笑不得,她眼睛紅腫,核桃一般,哄著孩子道:「你小舅舅是當年啊,江南最好看的美男子哦。」

「小舅舅美哦。」瀟灑眼睛亮亮的。他一個小孩子不明白,汪夫人的擔憂:官場凶險,不是你想做一個好官清官,就好做成的。官員們富豪們要坑一個官員,有千萬種方法,人怎麼能沒有弱點?比如美人兒無端地進了你的被窩,你怎麼證明清白?再有其他官員一封信件發到北京,和皇上告狀你強搶良家女,你怎麼解釋?

瀟灑向往地和小舅母討論,什麼樣的美人兒最好看:「山西美人兒多哦,會打仗哦,信佛信道哦,瀟灑要去哦。」

「好,將來我們也去。」

律法規定帶兵的將領家眷,全部留在京師。可一般各省的封疆大吏們,尤其是山西這樣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官員們去上任,都主動留下家眷在北京。汪夫人本來打算和汪翰林一起去兩廣,哪知道……世事變化,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名譽和性命。

「阿哥,這段時間,不要怕哦。」事到臨頭,汪家人也不是縮頭烏龜,何懼之有?

「小舅母,瀟灑不怕。」瀟灑的小手拍拍小舅母的後背,眼裡出來眼淚,卻沒有哭出來。

「瀟灑不怕!」他攥著小拳頭,大聲說道。

「阿哥……」汪夫人抱著孩子,淚水漣漣。

皇上已經帶人回去暢春園了,太子望著汪夫人和十九弟抱在一起的身影,望著汪夫人麵容上的平靜,眼前是汪翰林臨走,和他的談話。

一盞燭火搖曳,汪翰林清雋的麵容在燈火下,越發顯得人如玉,風流倜儻。

汪翰林垂眼,望著手裡的青花茉莉小茶杯,低著聲音說:「太子殿下,時代不一樣了。上一代的人,隻有一個想頭,平平安安的,安安穩穩的,有吃有穿的。那個時候,全大清都窮,經歷那段戰亂,各家各戶都隻想安定。皇上……皇上是好皇上,皇上一登基,就是皇上。削三藩,是必然。三藩叛亂,皇上危急之時冊封太子,是情勢,一邊借助明珠和索額圖拉攏滿蒙貴族,一邊利用太子殿下匯聚漢家文人,給太子殿下請來漢家大儒做老師……太子殿下,」汪翰林抬頭,清澈的桃花眼望著他,「有的人幸運地活得有一個自我。有的人,自我總是排在身份後麵。」

「汪翰林,在告訴孤,皇上是皇上,孤卻要做一個自己,做一個兒子?」太子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天邊傳來。

「……太子殿下,皇上冊封您,是情勢,皇上打壓鰲拜,打壓明珠和索額圖,也是情勢。太子殿下您可能不知道,當時民間人都說,索額圖家裡吃飯,都是用金鍋,富裕的銀子掉地上,仆人都不去彎月要撿起來。」

皇上和皇後吃飯才有金器,因為金器是黃色的,黃色是皇家專用的。

太子殿下知道汪翰林的勸解:皇上在明珠勢力大,大肆濫權的時候,借助郭琇的彈劾罰了明珠,卻是要索額圖一係越發勢力大,大到忘記為臣的本分:太子當皇上是父親,可是若索額圖今天還活著,焉知會不會給太子一個「黃袍加身」?皇上不敢賭。皇上更擔心,將來太子登基,不忍心和唐高宗李治一般處理母家,外戚專權自古就是大忌諱。

情勢逼人,誰都無法超脫,皇上一直以來,就是皇上。

皇上疼愛的是太子,赫舍裡皇後拚死生下的孩子,有一國儲君之風的孩子,可你要說皇上沒有感情嗎?那怎麼可能?

可是他們那個時代的人,國家窮自家窮,大多都是沒有自我的人。

可是太子是太子,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他不光要皇位,他還要清醒的驕傲,他更要父子親情。

太子仰頭看天,臉上有一抹釋然。

「汪翰林今天開導孤,有何要求?」

「這……這……」汪翰林尷尬地搓手,痞氣地笑:「太子殿下,十九阿哥……」

「隻要孤活著一天,一定照顧好十九弟。」隻要他能活著,即使他進了大牢,他也有能力去照顧十九弟,這是太子的自信。

汪翰林卻說:「太子殿下,您為什麼以為,皇上會舍得?皇上親緣淺薄,唯一的牽掛,都落在太子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兄弟們身上。」

太子輕輕眨眼,咽下眼裡的淚水。

他不知道皇上當年的生活,戰亂的歲月,國家本來就窮的叮當響,三藩再拿走國庫二分之一的收入,咄咄逼人,必須削藩。三藩叛亂,在大清剛進關朝野不穩的時候,皇上該是如何的仿徨恐懼。

太子也不知道,先皇早逝,孝康章皇上也早逝,八歲登基的皇上,在太皇太後的照顧下,在輔助之臣的無視下長大,多麼的孤單。

皇上也沒有夫妻情緣,三個皇後都先一步走了。

太子的目光落在汪家人的身上,當年他汗阿瑪明知道汪家人身份敏感,還是要汪貴人進宮。就是,單純的動了心吧。

可他是皇上,他再喜歡汪貴人,汪貴人再好,他也十多年不給汪貴人一個孩子,位分隻是貴人,……皇上能付出的感情太稀薄,最終也沒留住那個驕傲的女子。

太子轉頭看向大郡王,第一次沒有了憤怒之情。這個大哥,也是情勢中被選中的一個棋子,明珠對大郡王的疼愛,有幾分真心?大郡王一心不服氣他生來就是太子,有幾分是為了爭鬥而爭鬥?

太子的神情太奇怪,大郡王一個冷哼:「你看什麼?我今天不想和你說話。」

「哦~」太子不以為怪,問他:「請問大哥,你昨天去找汪翰林,說了什麼?」

「他說汪家不會是外戚,……我乾嘛要告訴你?」大郡王一瞪眼,自覺汪翰林是他的朋友,和太子無關,「我們之間是純粹的君子之交,就你想的多。哼。」

大郡王轉身就走。

太子眉心一皺,「汪家不會是外戚……」就大郡王這豬腦袋,隻會看表麵意思。太子一時想不通,看看時辰,抬腳走過去,和汪夫人打個招呼,抱著十九弟上來馬車。

小孩子明顯情緒不高,眼睫毛濕潤,大眼睛裡都是眼淚,卻沒有和送別許夫人的時候那般大哭出來,太子抱著十九弟,扌莫扌莫他毛茸茸的小包包頭,默默地給予一份安全。

回來暢春園,皇上領著人在澹寧居開個小會,太子和大郡王、十九阿哥也參加。眾人圍坐,瀟灑坐在皇上小榻的一邊,好奇地打量每一個人。

陳廷敬先站出來說明原因:「汪孝祥要在山西實行當年張居正的改革,皇上仁慈,稅賦大致按照地多地少征收,不再按照人丁征收,另外,山西修路,開建作坊,在即將因為大機器建造各地方都需要山西煤炭的時候,控製山西的煤炭開采,合理開采,優化開采……」

太子明白,當即做出大力支持的表情。

大郡王還沒明白,這和他有什麼關係?揆敘按按眉心,咳嗽一聲。大郡王氣道:「有需要操辦的就說一聲。誰敢不服,隻管打。」

皇上對兩個兒子的態度滿意,看向熊孩子。

瀟灑還迷糊著:「辦差瀟灑不懂哦。」眉眼間還帶有一絲絲離別的傷心,看得在座的人都心裡一疼。皇上轉頭,溫和地問:「胤禝,將你小舅舅離開的時候,和你說的話,告訴他們?」

瀟灑想了想,看向其他人:「小舅舅說,人都說當年大明崇禎皇帝為了五十兩銀子軍餉逼反遼東百姓,山西商人卻貢獻出一億兩銀子給後金,是不對的。明朝山西是邊省,宣府大同的軍備位置太過重要,屯著重兵,商人手裡有糧食,卻什麼也不敢的。崇禎五年宣府巡撫沈棨給斷糧的後金提供糧食,太宗皇帝滿血復活擊敗林丹汗,這是明確的。」

陳廷敬心尖一顫,一低頭,掩飾眼裡的淚水。

皇上嘆氣,扌莫扌莫孩子的小包包頭,又問:「你那小舅舅說,他到了山西,怎麼做?」

瀟灑:「小舅舅說,山西商人很好,山西人都很好。山西人坦然從商。做商人就是做商人,沒有什麼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目光遠大、講究信義、嚴格管理……他們很勇敢,他們有強健的人格,他們應該受到尊重。小舅舅還說,在皇上要開始實行滿漢蒙友好朝廷、停息邊陲戰火,將山西作為內省後,山西商人反應最早,很快知道自己該乾什麼了,他們往來全大清做生意,他們的票號,和意大利的銀行類似,他們很聰明。這與投機取巧的小打小鬧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小孩子的模樣變成崇拜,望著陳廷敬的大眼睛裡光彩璀璨,星光閃耀:「小舅舅說,擁有如此的氣概和謀略,大概與三晉文明的深厚蘊藏、表裡山河的自然陶冶有關,江南人於這方麵,隻能抬頭仰望了。」

皇上:「……」

陳廷敬不好意思道:「這汪三兒,皇上,臣都不知道山西這樣好。」

李光地道:「皇上,這汪三兒說的臣都想去山西看看。」

揆敘微笑道:「汪三兒到了山西,自然替山西謀福利,巴不得人才都多多地去山西,阿哥,我們可不能被騙了,那黃土高坡,哪裡好?」

其他人笑而不語,瀟灑卻點頭道:「小舅舅說,山西當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山西的環境,第一經商,第二務農,第三行伍,第四讀書,他們不像徽商一般喜歡科舉,扮成儒商的模樣,有銀子了也是樸素過日子,這給其他省份的人一個錯覺,覺得他們都是暴發戶。這是形象宣傳不足。第二,」小孩子掰著手指頭,回憶著,搖頭晃腦地念出來:「山西商人的人格結構中有脆弱貧瘠的一麵,他們再富裕,在整個大清也是一個稀罕的群落;他們敢作敢為,卻也經常遇到自信的邊界。他們奮鬥了那麼多年,卻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能代表他們說話的思想家。皇上,他們沒有心靈的家哦,他們是靠著地理位置靠著國家做生意哦。」

皇上咳嗽一聲。

在座的大臣們都咳嗽一聲。

陳廷敬愣了片刻,感嘆道:「阿哥,你小舅舅說的很對。」

山西是因為其地理位置,歷朝歷代都是關內關外輸送錢糧,本身和歷代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對於他們而言,走商,就是江南人的科舉。

而科舉以來的千年裡,科舉舞弊在各地方層出不窮,隻有江南文人敢和官府,和朝廷大鬧,要朝廷也妥協。可以說山西人商業第一,不重視科舉。

可是,為什麼噶禮在山西敢那麼亂來?敢多征收老百姓兩成的稅賦?為什麼噶禮到了江南就自動收斂起來?為什麼所有人都認為,在山西做官就要不講道義?

因為他們沒有自己心靈的家,自己先亂了,卻隻能守著那唯一屬於自己的黃土高坡,窮人護食一般地排斥外麵人。

山西隻能靠錢財發言,但錢財的發音又是那樣缺少道義力量,究竟能產生多少精神效果呢?而沒有外在的精神效果,他們也就無法建立內在的精神王國,即便再富裕也難於抵達人生的大安祥,無法要世人尊重。

陳廷敬沉默。

在座的人都沉默。

哪個地方的人生活容易?以前人說「寧做江南狗,不做塞外人」,除了山清水秀的江南,山西難,關外不是更難?廣西雲貴那些地方那?

瀟灑不明白這些人的沉默,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皇上嘆氣道:「汪三兒答應去山西,說什麼要有一天,氣度恢宏,能力超群,又有很大的交際魅力,天造地設的商界領袖;才華橫溢、英氣逼人的商家新人,這樣的印象出現在世人眼裡。還要改革山西票號,存款、放款、匯兌……一紙風行到大清各地方,甚至朝鮮、日本、西洋……朕同意了。海貿增加,各國銀子匯兌方麵要加強管理,也要方便百姓往來使用。」

!!!

在座的人都看向皇上,不敢置信。

太子沉思一會兒,笑道:「這樣好。西洋銀礦多,天天挖銀子賣來大清,換我們的金子。他們的金銀兌換是八比一,我們是十比一、十一比一。銀子大量流入沿海,造成物價虛浮,沿海至今還有人說,西洋海貿要沿海越來越窮,明朝時期沿海銀子多,物價上漲,就是大問題,現在還是大問題。」

大郡王一瞪眼:「既然如此,打去西洋,要來他們的銀礦,不就好了。」

咳咳咳,就連宮人侍衛都看向大郡王:咱能不這樣直白嗎?我們大軍要是出去,那是教化野蠻人,是替天行道啊,怎麼能說自己是強盜啊大郡王?

大郡王冷哼一聲,臉一揚,看向十九弟。瀟灑迷糊:「路易國王的凡爾賽宮,都是金子做的哦,傳教士們說,他們的金子銀子是從其他地方挖來的哦,不是西洋哦。」

大郡王:「……」

阿靈阿有了靈感:「皇上,西洋人到處打仗,現在都打到我們的家門口,聽說印度都被他們占據一半了,這要是他們占據交趾和緬甸,就是我們的大敵。南洋一帶海多島嶼多,交趾和緬甸窮困,但地理位置很是重要。」

阿靈阿想去打仗,鄂倫岱也想去打仗:「皇上,我們該去警告一番,要那些紅毛子知道厲害。印度是我們的友好國家,這些年年年送來貢品,我們應該去幫助一二。」

大郡王靈光一閃:「汗阿瑪,那緬甸和交趾,山路老林子多,不好行軍也不好打。地方窮我們大清也不要,但我們現在整治南海,正好從海上行軍,到達印度洋。」

皇上臉一沉:「有點銀子就想打仗,我看你們是閒得慌!現在大清這麼大,都管好了嗎?前幾天黑龍江將軍發來信件,說內地人都去海參崴買海參,買的海參要絕了種,你去看一看?」

大郡王哼哧:「這樣的事情,汗阿瑪要三弟去不好?他最喜歡。」

皇上:「……」

大臣們:皇上天天嫌棄兒子多鬧騰,現在覺得不夠用了不是?

宮人們裝柱子。

太子保持微笑。

瀟灑眼睛一亮:「皇上,要五姐姐去哦,五姐姐在喀喇沁哦。」

咳咳咳。

海參崴是皇家的老家,必須要皇家人去。兒子不夠,派女兒。十九阿哥太聰明了額哈哈哈。

瀟灑:「……」

皇上一抹臉:「待會兒汗阿瑪寫信給你五姐姐,你要寫信給你五姐姐,還是要寄東西,等你一天。」

「好哦。瀟灑現在就去準備哦,還要告訴祖母哦,祖母也想五姐姐哦。」

「去吧。」皇上嫌棄地揮揮手,熊孩子已經爬下榻,「皇上,二哥、大哥、叔叔伯伯們,再會哦。」說著話,人就跑走了。

皇上氣得深呼吸兩口,用了一杯茶,才緩過來。

大臣們跟著低頭喝茶。

太子一看,也想走。

大郡王想說「汗阿瑪您有吩咐就說,別憋著行嗎?」不敢。

皇上吩咐:「江南秀才們陸續進京,還有其他地方趕來的讀書人,大家名儒,京城這裡要安排好,……梁九功,派人去找來三郡王。」

「嗻。」

梁九功出去,皇上苦笑,說出去重點:「我們的四貝勒在黃河殺了一氣啊,不光是收繳部分錢糧用於賑災,更是查到一些地方和北京官員的證據,最近要免下去三十多個官員,加上這段時間……現在大清到處都需要人,吏部哭訴實在選不出來了,這次的科舉鬧成這樣,也好,開個恩科,多選一些人才……」

大臣們都接受良好,皇上那天在早朝一通火氣,提到官員們彈劾四貝勒,他們都明白了。

太子心裡一嘆:「此舉大善。」

大郡王瞪一眼揆敘,一轉頭:「汗阿瑪,這事情兒臣支持。一些個官員天天就一張嘴,上麵貪汙國庫,下麵對百姓敲骨吸髓,早就該打殺。兒子就不信打殺一批還能沒人來做官了,慣的他們。」

皇上:「……」皇上對這個兒子的要求已經放到最低,告訴自己不氣不氣。

揆敘:「……」要不說揆敘喜歡八貝勒嗎?不說利益好處,就大郡王這脾氣,那就處不來!

澹寧居裡繼續商議事情,瀟灑去找皇太後說明事情,回來自己的雅玩齋,到小庫房找好東西給五姐姐,去暢春園的菜園子摘了一些蔬菜、鮮果子,吃喝玩樂的,凡是他能想到的,他都給拉去。

皇上瞧著禮單上的鑽石五寶撥浪鼓,樂了:「你五姐姐多大的人,還玩撥浪鼓?」

瀟灑:「撥浪鼓好玩哦。」

「好玩~~~」熊孩子自己送禮,從來都是他喜歡什麼送什麼,大方得很。皇上扌莫扌莫熊孩子的小腦袋,將這一大車禮物派人送去喀喇沁蒙古公主府。

和碩端靜公主,排行五,序齒冊封的三公主,嫁給喀喇沁蒙古杜棱郡王次子烏梁罕氏噶爾臧,精通詩詞,略知騎射,管理公主封地最是和善有禮的,她去,很是合適的人選。

當然,第二天有禦史彈劾公主們插手政務,沒有婦德布拉布拉的,氣得皇上訓了一通話,卻礙於蒙古和漢家保守派的麵子,還是給手握地方軍政大權的四公主,送了一塊「蕭嫻禮範」的匾訓一頓。

為此,皇上和皇太後感嘆:「熊孩子就一張嘴,兒臣給禦史那幫人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說兒臣管不住皇家公主。」

皇太後還能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樂嗬嗬的:「皇上,昨兒十三格格送我一個水泥房子、瀝青路麵的模型,我呀,很開心。蒙古包好,固定的房子也好,都有好處。一樣樣新事物出來,不管是東北,還是蒙古,都也不能落後了。」

皇上聽了這話,放了心,也更愁得慌。

「皇額涅,兒臣也在愁這個事情。老五和老七,我要他們在盛京再待一段時間,其他地方,隻能靠幾個公主打頭了。」

皇上掰著手指頭數一數,眼看兒子不夠用了,女兒更少。皇上的目光落在宗室上:兒子不能搶別人家的,女兒可以多多地認啊。

這段時間,因為官場上的大變動,各種改革,官員們被使喚的團團轉,腳不沾地地忙,實在沒有精力關注其他。

十三格格準備出嫁事宜,嫁妝都準備好了,事情還是多。

江南文人、讀書人、這屆的秀才們匯聚北京城,皇上命三郡王和禮部負責,就在十阿哥折騰的比賽場地,一個考生一個士兵守著,統一考核。考試那天他老人家帶著十九阿哥,親自到場看了看,烏泱泱的小樹苗們,可皇上還是感覺人才大不夠用。

皇上問:「是不是學好數學,是做票號的必要條件?」

瀟灑:「高人說的哦,說海外的國家,做銀行好的都是數學天才。」

「那山西票號裡的掌櫃們,也就識個字,會打算盤,他們不是將票號經營的很好?」

「皇上,以前的匠人,不會看圖紙,也會造家具。」

皇上撲棱撲棱他的毛腦袋:「匠人們要學數學,才好做好匠人。合計著,汗阿瑪要學好數學,才好做皇帝不成?」

「這是不一樣的哦。」瀟灑覺得皇上笨笨的,「做皇帝什麼都不要學哦,劉邦是流氓,朱元璋是小和尚哦。孔聖人沒有寫《論語》之前,就有國家哦。當官本來也是什麼也不用學的哦。」

皇上:「……!!!」

皇上要熊孩子「哦哦哦」的,宛若當月匈一箭血淋淋的,真怕熊孩子來一句「太~祖皇帝立國的時候,都說蒙古話用蒙古字哦,太宗皇帝才創造滿文哦……」

皇上黑著臉,牽著熊孩子的手離開考場。

瀟灑自覺他是勇敢的瀟灑,對朝堂上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裡。

四貝勒和八貝勒在海上,收到北京的信件,越是急著回京,這大船越是走的慢。無他,沿海的百姓太熱情,都來迎接,許嘉俊他們都要下去看一看。

此時此刻,大海落日,萬裡熔金。一位二十四五歲的青年,身穿四爪蟒袍,石青補服,麒麟冠帽上,顫巍巍地綴著一技金花,月要間絲絛上飾著兩顆東珠,雍容華貴,氣宇不凡,麵白如月,於精明乾練之中帶著沉穩和老成。這位就是朝野上下人人稱贊的八貝勒。

八貝勒站在甲板上欣賞落日,身邊的這位,大熱的天一身馬褂袍服一絲不苟扣子緊扣,手捧一卷書在看的人,乃是四貝勒。麵容消瘦、冷峻、二十七八歲,略黑的麵孔上,兩顆黑得深不見底的瞳仁,給人一種深沉穩重的感覺。

四貝勒看書看的專注,貼身太監蘇培盛瞅著天要黑了,舉著一個燭台過來點燃,八貝勒看到了,不耐煩道:「四哥,天黑的時候點蠟燭也不亮,你眼睛都來就眯眯的,還看?」

四貝勒放下書卷,端起桌上的茶盞,一手刮著茶葉沫輕抿一口,感嘆道:「事事皆是學問。以前單知道票號便利,不用自己天南地北的運送銀子,現在才知道……這是一頭大老虎。」

「商人手裡的錢,都是受朝廷管製,有什麼『大老虎』?」八貝勒不以為意。

「汗阿瑪要增加港口,要在大運河外開辟南北海路,大船到一個地方,我們都要下去視察。還要開設西洋票號,統一朝鮮、日本、南洋各國的貨幣兌換,不是大老虎是什麼?銀子受朝廷管製,那是因為銀子是實物,變成一張紙,存到西洋去,你抄家抄什麼?」

八貝勒:「……」

「那也不見得是『大老虎』,前朝末年的形勢太過復雜,小小的晉商能有多大的能力?將來貪官富豪們將銀子存到其他國家,又如何?大清票號所到之處,必然受大清管製。」

四貝勒看他一眼,八貝勒一屁股坐下來,端起茶杯一仰頭灌下去,麵容煩躁。

許嘉俊走上來,行禮,問道:「四爺、八爺,可是在研究票號的事情?」

四貝勒道:「正事。正需要你來講解一二。」

三個人移步到裡麵一間艙房,小廝掌燈送上來茶點退下,關上門。四貝勒道:「汪翰林去山西,必然要在山西實行改革,山西的煤炭多,現在煤炭越發重要,不管理好了,將來始終是個大問題。可是票號改革……書裡寫,資本、國權、教權、是並列的三大權利,這是何解?」

許嘉俊道:「四爺,八爺,小臣也剛剛了解一點,淺淺地說一說。我們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是錢財的力量。錢財從一誕生,就有魔力。現在我們普遍認為,米一斤值錢10文;麵一斤值錢20餘文;豬肉每斤值錢50~80餘文……匠人一天多少收入,店小二一天多少收入,這是合理的,大多數人家的收入可以養活一家人。可是一旦有一天,這價格不是全體老百姓來定的,也不是災荒特殊情況物資緊缺等等來定的,米一斤值錢10文吧,故意留著米不賣壓著,你要買米一斤就要花15文。店小二一個月一兩銀子,掌櫃給你減到500文,你不乾,可你去其他店,都給你五百文……你的日子還怎麼過?農人可以種地紡紗自給自足,城鎮的人就難了。」

「四爺,八爺,這是大軍和律法管不到的事情。」

四貝勒當即一句:「若店小二們和掌櫃鬧起來那?」

許嘉俊皺眉:「這些年太平了,紅薯和玉米種植,人口越發增長,這樣增長下去,活少人多,一個不做,有另一個人做。」

八貝勒問:「我們不實行票號改革?壓住這股資本的勢頭?」

「……小臣猜測,這已經是必須有的時候了。我們大清不發展,西洋人會發展,他們發展了,禍害自己百姓,更會來禍害大清百姓。下官聽出海的人說了一個故事,四爺和八爺聽了,可能更明白。」

「八十年前,號稱『海上馬車夫』的荷蘭帝國,一種叫childer的鬱金香品種單株,從10兩銀子賣到了1600兩銀子,可是,鬱金香的價格還是繼續上漲,左手買一顆鬱金香,右手賣出去,就是大錢。農人、匠人、小作坊主們拿出積攢的銀子……舉國上下所有人都參與進來,第二年,一株稀有品種的鬱金香5800兩銀子的價格售出,而這種生意並不創造財富,隻是轉移財富,一朝崩潰,成千上萬的老百姓在這個萬劫不復中傾家盪產。這就是一場票號商人陰謀,吸光一個城市的血,他們去另外一個城市。」

「而且臣也擔心,一旦票號開始,再想抄家貪官奸商就難了。」

以為抄家是法寶的四貝勒眉頭緊皺,一張臉黑沉沉的嚇人。八貝勒怒道:「這就是一個怪物!」

許嘉俊嘆息:錢財的誕生之初,就是怪物。隻是現在,張大了血盆大口,要成長起來罷了。

艙房裡一時氣氛死寂,八貝勒心裡頭更煩躁,站起來想去窗邊看看海,一動,左手的長袖裡露出來一截繩子,繩子的另一頭連著四貝勒的右手,這繩子看不清材質,通體如玉瑩潤,拴著兩個人打著死結還上著小金鎖,八貝勒一看到這繩子,心裡頭更煩悶。

「許大人,汗阿瑪什麼時候給我們解開繩子?」八貝勒眼珠子都紅了,白玉的麵孔也氣紅了。

許嘉俊一愣,隨即苦笑:「八爺,小臣還以為……小臣也不知道。不過八爺請放心,回去北京後,一定會解開的。」

八貝勒因為他的停頓,運氣運氣,還是氣不過。

說起來這繩子,還是瀟灑拿出來的物事,也是瀟灑給皇上出的主意。隻皇上說這是他老人家的主意。

從船隊出發,四貝勒和八貝勒在船上,那是怎麼都不習慣。他們兩個都是旱鴨子,喜歡園林,但完全不適應船上生活。四貝勒還好,可能是在外辦差習慣了,麵對各地方食物都是吃嘛嘛香,船上又沒有公務要辦,整天悠哉哉的彈琴看書畫畫兒,跟度假似得,身體很快養出來,但是八貝勒明明身體素質比四貝勒好,暈船,吃不下,吃什麼吐什麼……八貝勒的心情就很不好,看誰都不順眼,偏偏還要在人前裝著人設,難受的他別提了,唯一能要他發泄一二的,就是四貝勒,親兄弟知根知底嘛。

可是時間久了,四貝勒也煩了他。

有一天八貝勒吐糟:「你在黃河上耍威風殺了一通,痛快了,你知道我們在北京多難嗎?那麼多的折子彈劾你的,還要緊急派人去接替上任……」

四貝勒火了:「我要養著他們,好言好語地供著?」

八貝勒也火了:「我們就是皇子阿哥,辦事也要官員們辦。你殺了這一批,換了新的,又能好到哪裡去?凡事都講究做人!」

「我不做人?我一個頂天立地的皇子阿哥,我殺幾天貪官就不做人了?我還偏要多殺幾個,有本事他們都不怕死,都去貪!」

「你!你!」八貝勒氣得一張臉鐵青,告訴自己這是四哥硬是忍住氣,勸說道:「弟弟知道四哥一心為民為大清,弟弟做的事情難道不是為了民和大清?不聚攏士紳的心,我們的政令怎麼下達?你能和每一個老百姓去解釋一道政令嗎?」

四貝勒冷笑:「八弟,既然今兒話頭說道這裡,我也告訴你一件事。我和十三弟從黃河回來的路上,遇到大雨,被堵在一個縣裡,那個縣,有一個士紳,花錢買的六品官兒,本來應該是虛官,若有能力有實權就罷了,可是那個縣的縣令也聽他的,你知道為什麼,因為他是老九的門人!」

「他在縣裡和臨縣買小丫頭,訓練成揚州瘦馬,到處送人拉關係。老九送給那些生意客戶的美人兒,就是他送的。這事,我看不慣,但也成風氣,本也不打算管。可他這個人,妻妾成群,家裡的宅子修建的比宮裡還豪奢,偏偏喜歡搶人婦。」四貝勒目光冷如電,語氣森冷,「他自豪自己是梟雄,類比曹操,就喜歡搶來的!」

「你知道有多少人家因為他家破人亡?女子受了辱,不被人知道就罷了,被人知道了,有被休的,有投河的,極少有堅持活著的。去告狀,縣令都聽他的,自己先被打二十板子打成殘廢!」

「不可能!」八貝勒聽得目齜眼裂。

「我一開始也認為不可能!」四貝勒不容他逃避,「我相信老九不是那樣的人,他不知道這個事情。可他下麵的人打著他的旗號,拿出來他送的一些禮物裝權利,縣令敢和九阿哥去求證?縣令巴不得借著機會巴結投靠,順便搭上九阿哥的門頭!」

八貝勒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失去精神氣。

八貝勒從來都認為,他做的事情很對,他與人和氣,大家一起共事,一起發財,人和人之間,不就是這樣嗎?而且他本人府裡也沒有銀子,他自己從來不亂收銀子。

老九做生意他知道,幫了他很多,拉攏老十,拉攏有才華家貧的文人,養著幕僚們……都要銀子。他和老九都以為,隻是做點兒生意而已,賣貨買貨,比一般商家都誠信,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番打擊太大,八貝勒伸手,保養很好修長紅潤的雙手,上麵也沾染了百姓的血了嗎?

八貝勒身體一晃,眼前一陣陣金星亂冒。

四貝勒心底一軟,安慰道:「你也不用擔心,這樣的事情可能就這一件。被遇到了,解決了,就過去了。隻以後要記得,我們是皇子阿哥,要立身正。身為萬民表率,但凡歪一點點一點點,下麵就不知道歪成什麼樣子。八弟,……」

四貝勒的安慰話,刺激的八貝勒再也受不住,大喝一聲:「我怎麼歪了!」拳頭一伸就和四貝勒打起來。

四貝勒打架不靈,胳膊四力半,對比八貝勒真打不過。而且八貝勒被刺激過大,急需大發泄一通,出拳完全不顧慮。且八貝勒為了**起見,每次找四貝勒發泄情緒,都是關上門的。

幸好八貝勒這些天吃不下喝不下,體力不支,拳頭也沒有大力氣。等到小廝侍衛們聽見了進來,屋裡桌椅都倒了,筆墨紙硯掉地上,哥倆臉上都是拳頭印記,衣服都亂了。

這架打的,想瞞著,怎麼也瞞不住皇上。皇上派他們兩個一起出海,就是有目的的,專門派人盯著他們的行動言語的。

皇上收到信,那個氣啊。老人家本就覺少,這一氣更睡不著,皇上人就沒有了精神,瀟灑關心皇上,特意來陪皇上午休,皇上心裡悶,也不知道這事情和誰說,就和熊孩子說了。

瀟灑一聽,瞬間眼睛睜開有了精神:「哇哇,四哥和八哥還會打架?」那架勢,四哥和八哥威武壯哉!

皇上氣得一瞪眼:「打架是什麼好事?身為皇子阿哥,和武夫一樣打架?兄弟兩個打架?」

「四哥和八哥不和睦,當然要打架。」瀟灑振振有詞,「不打架怎麼分出來勝負?」

「你們是兄弟。」皇上傷心了,「兄弟要和睦,要友愛。都說『打架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兄弟要互相關心互相幫助謙讓,記得?當年,汗阿瑪和自己的二哥,三哥,都是這樣,你二伯,你沒見過,你二伯啊,當年什麼吃的玩的都讓著汗阿瑪。先皇考校,他和先皇說,他要做賢王,明明他比汗阿瑪大。國家危難之際出征打噶爾丹,他幾次都跟著,皇家的事情,都托付給他,汗阿瑪也放心。」

瀟灑:「隻有一個大雞腿,瀟灑的。」

皇上:「!!」

皇上氣得差點背過去,人四仰八叉地倒到床上,氣得沒有力氣生氣。

「皇上,你這樣是不對的哦。」

皇上眼睛一閉。

瀟灑躺好,小大人給自己和皇上蓋好被子,講道理:「二伯不喜歡當皇帝。二伯喜歡當賢王,皇上要是不答應,二伯自然是不讓的。瀟灑喜歡大雞腿,也是不讓的。四哥喜歡二哥,八哥喜歡大哥,二哥和大哥爭當皇帝,也是不讓的哦。」

皇上想昏過去。

合計一個龍椅,在他眼裡,就是一隻大雞腿!

「皇上乖乖睡覺哦,情緒壓抑不好睡覺哦。」

皇上給氣活過來,怒問:「昨兒你不是說,當官的什麼也不要學,事情最是輕鬆,有好多好多大雞腿吃?你就不想當官?皇上是天底下最大的官!」

「不想哦。」瀟灑伸小胖手揉揉眼睛,迷糊回答:「瀟灑要做世外高人哦,什麼事情也不用做哦。」

!!!

天降一道大雷,炸的皇上外焦裡嫩。

目瞪口呆的皇上,抖著手指著熊孩子,抖著嘴唇:列祖列宗在上,玄燁能把這熊兒子塞到她娘肚子裡,重新生一次嗎!

瀟灑因為皇上的怒氣,睜開一點點眼睛,還是困,打個小哈欠。

多可愛的孩子啊,怎麼就能懶到皇帝也不想做那!皇上氣到極點,拿出來父親的權威,爆發一聲怒吼:「汗阿瑪說,兄弟之間不許打架,就不許打架。誰敢打架,朕先打二十大板!」

瀟灑也生氣了,可他太困了,而且皇上的反應要他想起一個武功師父,身體條件反射一般,一眨眼不見了,再一眨眼,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小盒子,打開給皇上看。

「雲師父的哦。雲師父的兩個徒弟打架,一人刺一劍,一個打對方一火銃,雲師父拿出來這個繩子,捆著他們,一個月後,他們就不打架了哦。」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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