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傷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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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孝陵,是明*□□朱元璋與其皇後的合葬陵墓。

規模宏大,建築雄偉,形製參照唐宋兩代帝王陵墓而有所增益。建成時圍牆內享殿巍峨,樓閣壯麗,南朝七十所寺院有一半被圍入禁苑之中。

從朝陽門至孝陵衛到陵墓西北所築的皇牆,有45裡的路長,護陵駐軍有5千多人。皇上以前來這裡,都是步行,現在年齡大了,不能和以前一樣走路了,做了龍攆。待進了皇牆,距離寶城還有六裡多的神路,這是必須要步行的。

清晨的太陽清亮亮的,帶著一絲絲涼意。前麵服飾錦繡的儀仗隊開路,接著是祭祀的曲子在一路演奏,再就是侍衛們上千人,再就是皇上,手持明黃傘蓋的兩排宮人,護送皇上的親兵,再就是太子、九阿哥……

瀟灑一身大清正式的金黃色朝服,以片金緣,繡文為九蟒,底下海水江崖緣邊。外套石青色的吉服褂,正麵繡著五爪金龍四團,兩肩前後各繡五爪金龍一,五色雲。腳上黑色朝靴,頭上金龍小寶塔吉服冠,脖子上掛東珠串和珊瑚串……端的是粉雕玉琢、貴氣不凡的俊孩子。

迷瞪著眼睛聽小係統念書,腳上跟在十七哥的身上邁著小八字步。姿態肅穆且閒適。抬腿亮靴底,月要為中樞,四肢配合。快抬慢落,慢抬快落,既有生活依據,又有藝術的節奏感,貴人的悠閒矜持感,各種禮儀端的是表現到位。

腦袋後麵梳著一個大辮子,頭上的冠帽很大,正好沒有人看出來他沒剃頭。一路上圍觀的人群都誇十九阿哥長得好,辮子也與眾不同,發長得真好,發量濃密,發質黑亮順滑。

當然,看在讀書人的眼裡,則是心裡感嘆敬服皇上的做派:到現在,國家穩定了,皇上還這般真誠地祭拜朱元璋皇帝,「仁」之一字,當之無愧。

江南讀書人都誇皇上「禮文隆渥,逾於常祀,是乃千古盛德之舉」。

陵園內亭閣相接,早晨的薄霧仙境一般煙霧繚繞,鬆濤林海,養長生鹿千頭。鹿鳴其間,氣勢非凡。

浩浩盪盪的,加起來也有上萬人了,單是腳步聲就地動山搖。後麵的是跟來的王公大臣文武官員,兩江的地方官,祭祀禮儀官,抬著祭祀用品的侍衛們,最後麵是護送這大隊人馬的三千精兵……

瀟灑望著陵園風光,聽著前麵十七哥的一個執仗宮人強烈的靈魂吶喊:「2600畝地,170多萬平方米,隻是一個皇上的陵墓!幾百年上千年還在維護祭拜!想我王海平,為了十萬一平方的老破小,簽下人人羨慕的賣身契,壓垮了月要杆子,沒了精神氣,年過四十一個大光棍,早早地禿頭,天啊,何其不公!地啊,何其不平!」

瀟灑聽得好奇。這個宮人哥哥的靈魂波動巨大,要他不注意聽也能聽到。

「一朝穿越居然住進皇宮,哈哈哈哈哈哈,太監!太監!太監也沒什麼不好嘛!反正是男人也是房奴一個也沒錢娶媳婦兒!」

瀟灑:「……係統高人,房奴是什麼?姓房的人家的奴才?穿越是什麼?明朝到現在,沒有上千年哦?」

係統:「小道士,這人有點神經病了,不要聽他的。有的地方,房子很貴。十萬一平方買的是最一般的。不是土地,是一點空中樓閣,買一個使用權。樓上跺一腳喊一聲,樓下都能聽到。小道士,你要和皇上說啊,千萬要控製人口。將來人口多了,窮人螞蟻一樣擠在一起,按斤稱著賣身一輩子也難能買到100平方。」

「哇哇!皇陵都是這樣大哦。這還是小的哦。北京城人口多,所以紫禁城也沒有唐朝的大明宮的一半大了哦,墓地也縮小了哦。十萬銅錢?什麼土地這麼貴哇哇?」

瀟灑想象不出來那樣的環境,再窮的地方也是人有草棚,雞有雞棚,豬有豬圈。

他想象人的個頭變成螞蟻一樣大,眼睛也瞪大,趕緊地變回來禮儀上的表情。

又聽到那個宮人淒厲地喊著:「老天爺不公!別人穿越都是皇子公主,我穿越是太監!我不認命!就憑我五千年文化,我玩不過幾個古人!劉二?我呸!不要我給取的名字,不給我引薦十九阿哥,我這不是巴結上十七阿哥!我呸!我早晚進去乾清宮伺候皇上!哈哈哈哈!」

瀟灑:「……」

係統:「這要尷尬出地球的優越感額哈哈哈,誌氣遠大哈哈哈。」

「高人,你還沒說,什麼是『穿越』哦。」

「額哈哈哈哈,額哈哈哈哈。」

「高人,你笑得很尷尬哦。」

「是嘛,我換一個笑聲。哈哈哈!豪邁不?」

「……一點點兒。」

「好,我再練習練習。哈哈哈!想起來當年我住的海島,現在不知道破敗成什麼樣子了,有點感傷哈哈哈!」

「高人住在海島哦,海島永遠不會破敗哦,花草樹木長得快哦。」

「小道士說得對!哈哈哈,花草樹木在,何來破敗!太對了!太對了!功名利祿酒一壺,帝王將相幾抔土?」小係統有點瘋狂的聲音一變,陰森森地問:「小道士你看,做皇帝就是不一樣,生前住皇宮,死後也有2600畝土哦,萬人祭拜,心動嗎?想做皇帝嗎?」

「不心動哦。不想做皇帝哦。小道是世外高人哦。」

小係統的聲音變成機器的冷漠質感:「做皇帝不好嗎?人人都想做皇帝,生殺予奪,美人美食美酒錦衣華服,千古留名。」

「無量天尊。『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誌,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瀟灑寶相莊嚴,天真爛漫的眉目間帶有一絲絲慈悲:「夫販賣權利金錢者,營造金錢權利萬能的焦慮,導致人人趨之若篤,唯上位者馬首是瞻,……『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世外之人也。」

小係統已經是一個係統了,靈魂都化身係統了,可他還是感到一絲絲的痛苦,為自己一生追求武林至高第一,給自己套上如此桎梏的痛苦。

瀟灑發現小係統不說話了,聽著前麵那個宮人猖狂的念叨:「我有錢了!我有錢了!300兩銀子一個四合院,我要買一套扔一套!翡翠白玉扳指,我要兩隻手戴滿十個!我要請傭人成群!我要娶媳婦!我要養十個兒子十個女兒!哈哈哈!」

瀟灑:「……」

他聽著這個人的心聲,倒是不覺得無聊。小係統給他念《幼學瓊林》,他聽了一會兒會背一個章節了,自己找出來法蘭西笛卡爾的哲學《方法論》,看得津津有味,全神貫注,腳上全憑本能行動。

六裡多路,保持禮儀地走,要走大約四十分鍾。他沒覺得累,也不覺得無聊。大隊人馬也都習慣了,這個時代的人重視祭祀,哪樣祭祀不是折騰大半天,走來走去的。

蜿蜒曲折的陵墓神道,下馬坊、神烈山碑、大金門、神功聖德碑及碑亭、神道石刻和禦河橋,待進來陵寢儀門,金水橋、文武方門、孝陵門、孝陵殿、內紅門、方城明樓,便是朱元璋與其皇後百年的寶城。

皇上由甬道旁行,先在孝陵殿拈香奠酒,行三跪九叩之大參禮,詣寶城前行三獻禮。謁陵態度之恭敬,禮數之尊崇,和之前戰亂之時一樣,這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圍觀的人都哭了出來。

這哭聲裡的情感太復雜。自從李闖王打進北京城,崇禎皇帝上吊死了,在不少明代遺民文人心中,可用「天崩地坼」等詞匯來形容。孝陵作為朱明江山的重要象征之一,一直到清初之際時常有人前來「哭陵」、或通過詩畫詠嘆,不斷抒發內心憂鬱、緬懷故國家山之情。

可是如今,他們心裡的傷疤都好了,皇上還記得。

皇上的心境也是復雜。

身為滿洲皇帝,一登基就麵臨各方矛盾,各種階級矛盾,國家窮國庫更窮,他一心要坐好一個皇帝,坐穩這個江山,……幾次前麵祭拜朱元璋,大多為的是拉攏人心,此刻才是底氣足了,單純的尊重前人。

大清,不再是,重復之前的江山,大清一統關內關外,打通西域要道,大清改天換地,將要給予這片土地新的文明,將要開創屬於自己的盛世!

皇上眼裡精光一閃,右手放在月匈前的東珠串上,麵容嚴肅,望著周圍山勢跌宕起伏,山環水繞,望著這座帝王陵寢,默默地,再由甬道旁行下來,接見守陵內監及陵戶人等,挨個問話,賞賜金銀錢物。

再次下令他們看護好皇陵,諭禁樵采,令督撫地方官嚴加巡察,一樣樣的很是操心費心,跟隨的官員們都感嘆抹淚。

瀟灑和十七哥早就偷偷脫離皇上的隊伍,跑到鬆林裡的鹿群裡,抱著一頭小鹿偷偷打盹兒。

皇上早就知道熊孩子待不住,參謁孝陵後,要前往玄武湖,皇上看向年長的兒子:「將你們兩個弟弟找回來。」

幾個做哥哥的,一起尷尬地笑。九阿哥和十阿哥一路小跑到林子裡,一眼看到鹿群聚集的地方,小兄弟兩個躺在草地上呼哈大睡。

「十七弟、十九弟,快醒醒。」哥倆一邊喊,一邊扶起來打著哈欠迷瞪眼的弟弟,快速地給整理好衣衫冠帽。

瀟灑伸手揉揉眼睛,扌莫扌莫肚子:「九哥、十哥、餓了。」

十阿哥道:「哥哥們也餓了。去玄武湖坐船,在船裡吃東西。」

十七阿哥伸手搓搓臉,醒困,還是沒有大精神:「今天起來的太早了。」

九阿哥拍他肩膀一下:「還沒習慣?」

這哪裡是能習慣的事情?哪次大祭司要結束的時候,不是又困又餓的?哥四個回來,皇上瞧一眼,一個個的,好似他是後爹不給吃不吃睡一樣,臉一板:「站好,出發。」

「遵汗阿瑪命令。」

哥幾個大喊一嗓子,精神一震,端起來皇子威儀,跟在皇上和太子的身後,邁著小八字步出來皇陵。到了玄武湖,瀟灑迫不及待要吃東西,皇上因為看見官吏用裝飾良好的禦船供他乘載,當場予以拒絕:「朕就這幾個人,做這樣大船?」

皇上隻肯坐一小舟泛湖,也不要大隊人馬陪著。

山光水色的大自然風光,不分大船小船一樣看。皇上心情美好,站在船頭當即作詩一首:「淼淼長湖水,春來發綠波。飛鳴下鳧雁,朝暮集漁蓑。」抒發完情懷,一轉頭,就太子還陪在他身邊。

「汗阿瑪好詩詞!『發綠波』用得更是妙。」太子很是捧場。

皇上:「……」不用問,幾個臭小子都躲在船艙裡偷偷用著點心。

皇上巡察了明成祖朱棣敕建的金陵大報恩寺,在主持的陪同下,再度登上被譽為「中原大奇觀」之一的琉璃佛塔。登高望遠,環顧浮屠四周,眺覽古都金陵的山川形勝,心情曠然欣悅。

詩性發作的皇上不禁詠道:「湧地千尋起,摩霄九級懸。琉璃垂法相,翡翠結香煙。締造人功巧,流傳世代遷。曠然彌遠望,萬象拱諸天。」

跟隨的人誇個不停,誇出來好多花兒。

皇上聽得滿意,通體舒暢,看向明顯是睜眼睡覺的熊孩子:「胤禝,你來說說。」

瀟灑一個醒神,板著小胖臉搖頭晃腦:「回皇上話,大雞腿和素齋的美麗味道,好似一枚子彈,沖我們而來。」

………

皇上又氣又笑地捏捏他的小臉蛋,大發慈悲道:「回去用午膳。」

皇上回來學政園林,換了家常衣服,和兒子們用了午膳,在躺椅上休息一會兒,看完北京發來的信件,稍作休息,用完晚食,看看天色將黑,再次換了衣服,再次出發。

當地官員幾次懇請,邀請皇上去遊玩秦淮河,皇上琢磨著,可以去看一看秦淮河。

皇上來到秦淮河畔,是為了巡察民情。但見「十裡秦淮」一帶彩坊綿延,張旗結彩,畫舫淩波,萬人圍觀,呈現出十分繁華茂盛的景象。隨行的官吏紛紛奏請玄燁乘坐河中禦船,觀覽這一久負盛名的江南人文勝境。

皇上麵對如此鋪張浪費,並不開心,訓斥兩江總督赫壽:「朕自出京來,凡經過地方,民間之物一毫不用。前曾諭禁止結彩及預備船隻,今此處為何又結彩、預備船隻?」

旁邊幾位官吏見狀,立馬感到有些不妙,南京知府靈機一動,趕忙打起了圓場:「皇上,此現象乃金陵當地一貫的民風所在,每逢春夏秋之時,不少民眾便常乘小船在秦淮河上遊觀;這次皇上幸巡前,官府已向百姓傳達過諭旨,要求一切從儉、不得鋪張浪費,但民眾為了表達感恩皇上心願,就是不肯聽從,非要這麼迎駕不可,不過這樣的花費也並不多。」

其他人連忙跟著,都說沒花錢,都是老百姓的一片愛民之心布拉布拉。曹寅站在人群裡望著十九阿哥,笑而不語。

皇上心裡無奈,可他也不好當場離去拂了場麵。

數人眼見一席話,總算才把皇上給糊弄了過去,都在心裡狠狠地舒口氣。

瀟灑迷迷糊糊的,秦淮河上花船都沒有了,到處是官員們特意擺出來的大船,也沒絲竹悅耳聲了,隻聽到老百姓山呼海嘯般的「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行人坐船,沿著「十裡秦淮」畔再經三山街、內橋等地,抵達演武場,又經雞鳴山直至後玄武湖結束,要瀟灑歡喜的是,江南文人集體畫的《康熙南巡圖》三卷。

包括今天從金陵城南大報恩寺開始,沿著城西外秦淮河,途徑水西門、旱西門、清涼山等地,隨後入江順流而下,一路的人煙風光。

瀟灑自覺,他和皇上一起遊玩,就是體察民情,書寫皇家禮儀。有空就換了衣服偷跑出來自己玩。秦淮河上的姐姐姨姨們,還是兩年前的模樣,瀟灑躺在花船的軟榻上曬著太陽,嘴巴一吸,身邊茶幾上碟子裡的一片蘋果,就飛到了嘴巴裡。

全身上下哪裡都不帶動一下的。

秦淮河上最負盛名的花魁三娘,膚白貌美,氣質清冷中帶著魅惑,十分動人心魄,仿似一朵帶刺的玫瑰,嬌艷欲滴。坐在一邊繡墩上,望著小孩子憊懶的樣子,慈愛地笑:「瀟灑,這次回來,還出門嗎?」

「他還能不出門?能回來一趟就是撿到了。」一個體態妖嬈麵容嫵媚卻又不失雅致端莊的年輕女子,邁著輕盈的蓮花步走近,懷裡抱著一件道袍,嬌笑著:「快起來試一試這衣服,改的合適不?」

瀟灑動動眉毛,猛然笑開了,一個飛躍起來,嬉笑著給姐姐們抱拳行禮:「瀟灑謝謝三姐姐,謝謝攬月姐姐。」

「長大了,跟那小鷹一樣要飛了。」三娘舒展眉眼笑著,「信裡說長高了,還不敢信,真的長這麼高了,還好做衣服的時候預留了一截布。這次回來,待多久?」

瀟灑伸胳膊,要攬月姐姐給他試穿道袍,聞言,小眉頭皺成秋天的水波:「不確定哦。瀟灑會每年都回來的哦。」

兩個女子待要說話,小丫鬟抱著一疊子請帖前來,另一邊水波聲起,有人大喊:「瀟灑!瀟灑!」

瀟灑轉頭,頓時高興地回應:「雙雙姐姐。」

一個麵容艷麗,眉眼大氣又精致,五官辨識度極高的曼妙女子,提著裙子從兩船的橋板上幾步跑過來,瀟灑一頭撲過去,兩個人胳膊抱著胳膊,一起跳著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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